朱家得到陸言的傳信,馬不停蹄地從恒山郡往回跑,去往高邑和鄗縣考察當地的農田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吁~停!都停下。”
朱家正在馳騁,突然臉譜漲紅,勒住馬大叫,同行的人都不解其意。
“吁~”
“大人,怎么了?”
“發生了何事?”
“你們都看那兒。”
眾人順著朱家馬鞭所指的方向,只見前方一條大河奔流過去,在這里拐了個彎,轉角處的淺灘上密密麻麻似乎飄著什么東西。
“大人,那些是…好多魚,好多死魚。”
朱家直接跳下馬,讓他們跟上,“走,都跟我來。”
一眾人來到河灘,紛紛皺眉,這些死魚份量著實夠足,腥臭的氣味讓他們有些難以忍受。
朱家問道:“這個是哪條河?”
有人掏出趙境的地圖,隨后說:“這里是泜水的一條枝流。”
“上游是哪兒?”
“上流經過高邑、鄗縣,再然后就是泜水主干道了。”
“高邑,鄗縣…”朱家看著眼前這條活力十足、奔騰不息的大河,心中已經有了懷疑。
無端端的在這里有死魚淤積,從整體上看,這些死魚大致是同一時間段漂到這里來的。一段時間產生大量死魚,莫不是有人在水里投毒。
“所有人,上馬,我們沿著河道走。”
“是。”
朱家等人沿著河道,一路彎彎繞繞地多走了很多冤枉路。一群人沒有誰提出異議,大家不是傻子,都知道這個季節有死魚堆積,水源定然是出了問題。很可能就是高邑、鄗縣之間農田荒蕪的原因。
隨著越來越接近事發地,他們也看到了越來越多的尸體,多是依水而生的小動物,魚、蛙之類的。大一些的諸如老鼠、蛇之類的尸體,倒幾乎沒有見過。
百姓家家戶戶都在祈求上天,也有不少人手無寸鐵地去堵官府,甚至聽說已經有一批人要去邯鄲找陸言討說法。
再算上之前高邑那些受害者的親屬,整個地方都彌漫著不妙的氣氛,當地官府正艱難地維持著秩序。
“大人,大人!可算等到你們了。”
朱家一行人得到了當地縣令的殷切迎接,端的是聲淚俱下,誠懇得甚至像要跪下。
朱家沒空跟他寒暄,直接拉著他問:“縣令,當地百姓如今可還到河里取水?”
“有的敢,有的不敢。反正沒有聽說有人員病倒之類的。
大人,我們也曾猜測是水源出了問題,可是這水別說人喝了沒事,就是家畜、老鼠喝了也沒事。請醫者檢查,也都說沒有問題。”
朱家自己就是種田、種草藥的,這種情況他門兒清。
春耕撒下的種子,才剛盼著要出苗,別說是微毒的水,就是人一泡尿下去,都可以直接澆死。
幕后主使考慮得很好,只需要很短的時間,有毒的水就會被活水沖散,除了一時間那些小動物的尸體,什么痕跡也不會留下。
百姓不懂其中的道理,各種各樣的流言,會把其中的真相埋葬,激起民眾的恐慌、憤怒,搞得好像陸言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縣令,帶我去府衙,把這你這里的田畝測畫圖交給我。”
“是,是。”
信使追上朱家,朱家又折返去事發地,這么一來一去的工夫,高邑發生的事情就已經插翅傳播了開來,整個趙地一片嘩然。
國師陸言治地無道,殘殺百姓,高邑冤魂不得安息。上天震怒,降下懲罰。鄗縣與高邑之間,一夜之內游魚翻白,生靈枉死,禾黍不生。
流言越傳越夸張,剛開始還是兩千余頃田畝,后面已經是數萬。還有傳說大量百姓沒原由病死的,鄗縣和高邑已經成為人間絕地。
邯鄲地界的百姓聽到傳言,將信將疑。再去一看,陸言真的已經有幾天沒有同他們一起下地耕種了。于是乎,邯鄲城也陷入了輿論恐慌。
邯鄲城內官署,馮去疾聽著下屬的回報,臉上皺紋攪成一團亂麻。
“國師大人到底在做什么,就這么任憑流言擴散嗎?好不容易才安穩下來,這么一亂,豈非前功盡棄。”
“國師大人說,此事蹊蹺非常,若不能抓出幕后主使,找出切實的證據,就貿然對民間進行鎮壓,恐會釀成更大的禍患。”
“更大的禍患?眼下這禍患還不夠大嗎!”馮去疾憤怒地把案一拍,袖子一甩站起身來,“國師大人現在在哪兒,我親自去找他。”
下屬悄咪咪瞅了瞅他的臉色,支支吾吾地說:“這,說是,巡視城防去了。”
“巡視城防?這跟他有什么干系,分不清輕重緩急,真是豈有此理。”
馮去疾怒氣沖沖地跑出官署,結果迎面就撞上了自己兒子。
“父親!”馮劫一把拉住老爹,扶好站穩后問道,“父親,出什么事了,這么著急出門?”
馮去疾一看是他,一邊扶正自己的帽子一邊問:“你回來做什么?陸言呢,是不是巡視城防去了?”
“國師大人讓我調撥糧草器械,還有部分兵馬,去邯鄲城外筑營,說是不久后高邑、鄗縣的大批百姓會來討說法,先給他們把吃住給安排好。”
馮劫說的話,讓馮去疾給聽傻了,他跳起來一巴掌扇了下兒子的頭盔,“安排什么?你昏了頭了!百姓糾結起來向官府討說法,縱容這種行為,簡直就是變相地縱容謀逆。”
馮劫無奈地退開兩步,嚴肅地說:“父親,兩千余戶人家領著我秦國發放的種子,結果種不出糧食。整個趙地,又有多少個兩千戶?
這件事若不能給天下人一個滿意的交代,各地百姓人人自危,我秦國只怕威嚴喪盡啊。”
“那如今這流言怎么辦?任由這流言肆虐,我大秦威嚴一樣被甩在地上。陸言在哪兒,我要去找他。”
見老爹已經氣血上臉,氣得吹胡子瞪眼,馮劫只能無奈地交代:“國師大人在,在城門口。”
“荒謬!這件事風波過去,我非要好好跟大王說道說道。”馮去疾說著三步并作兩步,飛快地走了。
馮劫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那個大雪天,他們去尋找械斗現場可能遺漏的證據,陸言親自以武功融化積雪的狼狽樣子,深深銘刻在他腦海里。
“父親,這次的事情,是高邑械斗的后續。我已經可以感受到陸言的殺意了,這一次,那個幕后黑手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