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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天色已晚,陸言沒有強求直接回咸陽,便就先在人宗內住下。
具霜和姬言母女兩個自是有不少話講,早早窩在一起。
陸言則因為這一趟知道的不少信息,腦中思緒較多,一時不想睡下。
他跳出安排的房間,吹著山間的風,踏著月光就蹦噠出去;川虛正在打坐修煉,感知到他竄出去也沒有過問。
“都說道家非比旁門,細細想來,個中糾葛也與旁門無異。在這個亂世,又有哪一個門派可以置身事外呢。”
陸言腳尖點在一根根樹梢,蟬噪林逾靜,山中夏夜清晰的蟬鳴倒讓他覺得心靜不少。
“鬼谷子曾說,在諸子百家每一家深層次的典籍記載中,都有蒼龍七宿的影子。而就我所知,鬼谷派鬼谷子、道家抱樸子都屬于羅網幕后高層。陰陽家是另起爐灶且跟幕后對立,農家則跟蒼龍七宿關聯最少。可以合理懷疑,儒家、墨家之中,也都有重要人物是幕后的臥底。
儒家八派人員繁雜,我連人都認不全,暫且擱置。墨家的話,如今都半殘了,也只有齊墨、楚墨沒有遭受太大波及,會在這兩支中么…”
一個存在可以追溯千年的組織,想要毀滅蒼天之力的組織,匯聚了人類的精英人物,連鬼谷子都屈居人下,這個組織的首領又是什么樣的人…
腦海中將迄今為止所有關于羅網幕后的信息處理一遍,不知不覺中,陸言就跑出了人宗地界。
“呀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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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稚嫩的聲音將他驚醒,腳下不自覺就踩出了動靜。
“什么人?出來!”曉夢撤下內力,湖中攪動的漩渦很快歸于平靜。她舉著木劍,警惕地望著樹林。
陸言大大方方從林子里走出來,瞥了一眼正在平復的湖水說“大晚上還在練功,原來是你啊,曉夢前輩。”
“陸言,是你!你為什么會在這里?”曉夢一把木劍就指向他的鼻子,沒有白日里的客氣。
“額,我說我是睡不著隨便走走,不知不覺就跑到了這里,你信嗎?”
“哼,果然不懷好意。”
曉夢腦子里出現姬言一家重逢的溫馨場景,一時沖動竟然挺劍就對著陸言出手。
“嗯?”
陸言接連后退躲閃她的木劍,最后倒退撞在一棵樹干上。
避無可避之時,他一只手接住木劍,一低一拉,勁力通過木劍傳過去將曉夢震飛。
“這一招,處下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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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夢狼狽跌倒在地,木劍飛了回來倒在她手邊。
“處下不爭…”她銀牙一咬挑劍起身,“你如何會我道家的招式?”
陸言攤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誰說這個是道家的招式了?”
“祖師老子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
江海身處低洼而百川匯歸,處下不爭,而莫能與之爭。這分明是我道家招式。”
曉夢有心爭辯,陸言卻不屑一顧,“無論你怎么言說,道就在那里,我的領悟自是我的,跟道家又有什么關系?”
這下惹得女孩發怒,她再次持劍沖了上來,“強詞奪理!”
陸言感受到空氣中無形的壓力,認出了這就是白天對方用出的萬川秋水的一種應用。
于是,他伸出兩根手指,微笑道“這一招,愚公移山。”
沒有攜帶內力的壓迫,陸言兩根手指“噠噠”不住地點在木劍上,一路反推,將曉夢壓得接連后退。
“竟然又是我道家典故,欺人太甚!”曉夢看著他平淡的笑容,感覺自己遭受了嘲笑,怒喝一聲,拿出了十二分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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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感受著空氣中再起的壓迫,心中暗贊十歲就有這樣的內力,武學天賦確實驚人。不過,還是太年輕了。
“這一招可是出自我儒家,你看好了,金石可鏤。”
依舊是兩根手指精準地點破她的劍法,一路前逼。最后一下點在木劍的劍尖,沖擊撞得她不得不倒退穩住身體。
曉夢秀氣的眉毛抖動著,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喊道“你胡說,這跟剛剛分明是同一招。怎么又成了你儒家的!”
陸言再度伸出兩根手指,一步一步走進,惹得她如臨大敵,緊張地舉劍防備。
“老子言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臺,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我的老師荀子言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鍥而舍之,朽木不折;鍥而不舍,金石可鏤。
我剛剛一招,既是愚公移山,也是金石可鏤。曉夢前輩,有什么問題嗎?”
他說著兩指輕輕點出,這一次他用上了內力。
曉夢只覺得自己被一座大山從天而降給壓住,挪不開半點腳步,直愣愣地被點了一下額頭。
猛地,她反應過來,捂著額頭后跳一步,指著陸言說不出話來,“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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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肉嘟的臉蛋,警惕的大眼睛,一手捂著額頭,腮幫子稍微鼓起。
陸言倒覺得這樣的曉夢有些可愛。
“曉夢前輩,你對于老師荀子和道家祖師老子的這兩段話,有什么見解?”
“荀,荀…”曉夢張嘴想說什么,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陸言見狀暗自嘆息,對于北冥子跟赤松,開始打心眼兒里有些看不慣。
他不禁問道“老師名況,人們尊稱為荀子。曉夢前輩為何不愿意稱老師為荀子呢?”
曉夢當即反嗆一口“他是你老師,又非我老師,我何用尊稱?再者說,我跟他乃是同輩!”
陸言聽得眉頭皺起我這一聲“曉夢前輩”純粹是出于禮貌,你還當真以為自己是“前輩”不成。
“天宗自命超脫,北冥大師和赤松掌門就是教了你可以享受世人的尊敬,而自己卻無需尊敬世人,是這樣嗎?”
“世人怎么稱呼,于我無足輕重,掌門、大師、什么子,無論如何,我就是我。世俗的禮法,還管不到我。我如何稱呼荀況,也不干你事。”
所以我叫你曉夢前輩,你卻可以叫我陸言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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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言嗤笑一聲,覺得自己真是找罪受,意興闌珊地擺了擺手就準備走,“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
曉夢揚起了勝利的嘴角,“儒家自己沒有典故嗎,連你都需要借用我道家的?”
“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
你們天宗說,世人囿于自己的視野,真愚昧啊;我會說,世人的視野竟如此狹窄,我做得還不夠。
道不同,不相為謀。下一次見面,我可不會這么禮貌了。曉夢前輩~”
陸言話音落下,劍勢一閃而逝,身影消失不見。
曉夢雙手抓著木劍,腳踩進地里,冷汗直下那一瞬間,好恐怖的劍勢…儒家陸言,等著,我一定會超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