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楚王答應得很是爽快,但韓非知道出兵一事沒這么容易。
剛剛上位的熊悍,威勢并不強。那些氏族看不到戰爭的實際利益,是不會支持出兵的。而沒有他們支持,大軍的糧草就會短缺,這兵還是出不了。
推崇中央集權的韓非,見到楚王試探群臣對出兵的態度都要借助陸言的手,深深地感慨一句:六國,太難了~
他此次來楚國,根本不是以韓國使者的名義,而是秘密出行。
秦王發國書昭告天下,不計較韓國的冒犯,納韓公主為夫人。韓國國內一片歡天喜地,秦國不會打韓國,所有人都覺得自家保住了。
韓王安甚至興高采烈地把魏國求援使者禮送出境,絲毫不在意對方臨走破口大罵一堆“鼠目寸光、昏聵無能、智短慮薄”諸如此類的話。
韓非這個公子,為了三晉是操碎了心。
目前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楚王自己確實有出兵的想法。
熊悍離開韓非這里,又去見了自己的舅父李園。
“舅父,今天朝堂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寡人想出兵救援魏國,你覺得該怎么辦?”
李園搓著小手指,臉囧成一團,“大王,這…如果沒有氏族的支持,就憑咱們這些家底兒,打不起啊。”
熊悍側臥在位子上,長吐一口悶氣,“這個寡人當然知道,你有什么辦法沒有?”
“大王,能問一下,我們為什么要救魏國?”
“那秦國若是滅亡了魏韓,兵鋒就可直抵我國都,不救也得救啊。”
李園眼珠咕嚕一轉,“額,這事兒吧,大王為何不想一想先王?”
“嗯?舅父何意?”
“先王當年就是秦國放他和黃歇回來,他才能上位。如今大王你若是得罪了秦國,那熊啟在秦國擔任御史多年,聲名遠播,秦王要是把他放回來,扶持他,那我楚國可就會大亂啊。”
“熊啟,熊啟…!”熊悍心里最忌憚的就是熊啟先王長子的身份,聽李園這么一說霎時驚起身,來回踱步,“那該怎么辦?”
“大王,魏武卒戰力依舊不俗,魏軍和秦軍僵持,秦王已經昭告天下放過韓國。這韓魏,亡不了的。何須我楚國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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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次是陸言前來試探,而不是熊啟,說明這秦王,還是忌憚我大楚,有意與我大楚結好的。”
熊悍聽完這話,突然發出一點抽笑,緊跟著越來越大,瞪著的雙眼盯著李園,“呵呵,哈哈哈~”
李園被盯得喉嚨干澀得不行,也跟著笑,“嘿嘿,哈哈哈~”
兩人對視了有一會兒,熊悍一把拍在李園的肩膀,陰惻惻地刮過一陣風,“舅父,寡人不是真的要救那魏國,而是要借機消耗。
黃歇執政二十余載,雖然被舅父你誅殺,但項氏還手握二十萬兵馬。這個疙瘩不去,寡人寢食難安吶。”
“可是沒有其他氏族支持糧草,想項燕也決不會出兵啊。”
“寡人已經試過了,那個韓非確實有才。聯系他以前不學無術的傳聞,想來也是心機深沉之輩,就讓他替寡人去把氏族綁上戰車。事后若是秦國追究,再讓他去做替死鬼,豈不美哉?”
李園一臉恍然大悟、如見神明的樣子,“大王英明。”
熊悍把雙手別回身后,搖頭晃腦地說:“把韓非游說寡人出兵的事透露給陸言,他必然會動用一些利益來讓我放棄出兵。寡人就可以,貨比兩家了,哈哈~”
“我辦事,大王放心。”
項燕握著兵權不假,但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屈景昭三族如果不支持,憑他項氏的封地根本供不起大軍消耗的糧草,想要楚國出兵的癥結還是在三族身上。
陸言此時就在拜訪屈原的家族,屈氏。
目前屈氏的老族長是屈珮,在楚國任三閭大夫,管理屈景昭三族,曾經屈原也坐過這個位置。
屈珮盛情帶人迎接,花白的胡子都洋溢著笑意,“老夫見過陸子。”
陸言同樣笑臉回應,“見過屈大夫。”
“先生為秦王出使,一路舟車勞頓,不在驛館歇息,特意登門,實在叫鄙府蓬蓽生輝啊。”
“豈敢豈敢。”
“先生請。”
屈珮將陸言請進府邸會客所在,落座后問道:“先生今日朝堂上一卷《國殤》,可是震驚我楚人啊。縱然老夫不通武功,也看得出其中殺伐之意。先生出使我國,不止恭賀我王這么簡單吧。”
陸言直言不諱:“我王行事,無需遮遮掩掩。此番懲戒魏國,列國之中誰若援助,便是我秦國之敵。大王尊重楚國,所以才有陸言攜書試探,蒙武將軍兵陳武關。除此之外,別無他意。”
“歷來秦國邦交,皆以變詐,尤其是張儀之徒。先生覺得,自己這話,足信否?”屈珮說著身子略微后仰,以手撫須,眼中含有慍色。
陸言毫不在意,自信一笑,“那是以前的秦國,如今的秦國,已大不一樣。”
“哦?當今的秦王,有何不同?”
“我王親政,于內肅清朝堂、整頓吏治、興修水利、發展民生,秦國境內萬事興旺;對外懲戒陰謀干政之魏國與無道興兵之趙偃,秉持正義、心懷仁德。
秦楚兩大國相交,自當講信修睦。陸言雖不敢稱君子,但也絕非張儀之流,還請屈大夫明察。”
屈珮盯著他,手不自覺地多捋了幾次下巴。半晌沒從陸言表情中看出什么不妥,咳嗽一聲轉移了話題。
“先生之言,老夫定然會細細思量。還未請教,先生暮色登門來訪,可有要事?”
“要事倒也說不上,不過是言的一點私人癖好。不知屈大夫這里,可有屈原先生的真跡?”陸言說得小心翼翼,難怪期待。
早就聽說這陸言不好錢財,不好女色,就好文字古籍,居然是真的。
屈珮暗中思量一下,欣然回答:“自然是有的,先生想看,豈有不允的道理。”
陸言大喜,拱手道:“多謝屈大夫。”
“哈哈,先生才名傳天下,果然不是沒有道理啊。”
“大夫謬贊。”
兩人又聊著一些有的沒的,時間飛速地就過去。
一會兒屈氏族人送來屈原當年的真跡,陸言頓時雙眼放光。他不斷地觀詳點評,細說其典故,評價其文學價值,不知不覺就聊到了夜晚。
屈珮和屈氏族人面上有光,對陸言的學識文采也佩服不已。
賓主盡歡,到了相送離別的時刻,陸言甚至還有流連忘返之意,最后實在是夜已深,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這一事件,即刻就被擺到了各方勢力的案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