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八章:最后的晚餐

　　按照猶太人的習俗，逾越節第一天晚上要舉行家宴。

　　莫語把家宴變成了與門徒的宴會，并將這個時間點提到了逾越節前一天晚上。

　　羅馬人的歷法是從午夜開始新的一天，夜晚橫跨兩天，既是一天的開始，也是一天的結束。

　　而猶太人的歷法是從日落到日落算一天，夜晚是一天的開始。

　　所以嚴格來說，晚餐是猶太歷法的第一頓餐。

　　因為經典當中記載上帝命令天使殺死埃及人的長子，而猶太人因為得到了上帝的旨意，宰殺羔羊，把血抹在門楣上，讓天使分辨出自己人，從自己家門口逾越了過去而獲得了幸免。

　　所以按照逾越節的習俗，猶太人要在逾越節前一天的白天宰殺羔羊，以代替自己向上帝贖罪。

　　這是莫語選定的日子。

　　“先生，我們晚上的宴席應當去誰家吃？”

　　當莫語告知晚上就要與門徒一起吃宴席的時候，彼得靠過來，輕聲問道。

　　他們在耶路撒冷并無駐點，要去耶路撒冷吃宴席的話，首先要有一個地方好布置宴席。

　　莫語看了看他，

　　“你們進入了城門，便徑直往里走，遇見了第一個拿水的人，你就跟著他，直到他進人家，你就對那家主人說，‘我們先生要的客房在哪里，他要與門徒一同吃逾越節的宴席’，到時候，他便會指給你一個整齊的客房。

　　你們便在那里布置宴席。”

　　彼得領了命，將信將疑的帶著其他門徒去了耶路撒冷。

　　他進入城門后不久，果然遇見了一個拿水的人，然后跟著那人進了一戶人家，講明來意之后，發現那戶人家的主人居然在圣殿重建事件中被莫語救過性命。

　　他原本生活在貧民區，莫語走后彼拉多為了拉攏新教派，提升了不少貧民區的待遇，他借著這個機會，做生意發了財，才在耶路撒冷添置了房產。

　　他聽到莫語要來，立刻安排了一間寬廣整潔的房屋，留給門徒作為宴席的場地。

　　門徒們一直忙活到入夜，莫語才進了耶路撒冷的城門，到了準備宴席的地方。

　　他就這樣施施然的進入了耶路撒冷，沒有做任何防御，甚至還和路上遇見的信徒打招呼。

　　這讓從白天開始就一直盯著各個門徒行動的羅馬半神們有些茫然。

　　“我們現在動手？”

　　朗基努斯是提比略指定的半神領隊。

　　他出生于羅馬上層貴族，曾經在凱撒軍隊里服役，然后又追隨屋大維打贏了內戰，原本他是在東面負責防備帕提亞帝國的強者之一，被提比略調來擔任這支‘斬首’小隊的隊長。

　　不過他雖然修行天賦很強，但是治軍和行政并不算好，所以提比略讓他多參考彼拉多的意見。

　　“不急，這家伙詭計多端，咱們先埋伏好，確定他沒有后手以后再進去抓人。”

　　彼拉多至今對莫語之前的陷進記憶猶新，莫語越是泰然自若，他越是覺得莫語埋伏了后手，不敢輕舉妄動。

　　他一邊讓朗基努斯安排人包圍那棟屋子，一邊安排人去接觸猶大。

　　隨著日落西山，天色灰暗，這場并不豐盛的晚宴也由此開始。

　　餐食已經準備好了，這間屋子的主人和仆人早已離開，留給門徒們一個輕松的環境。

　　門徒們準備了逾越節的薄餅，莫語將這些薄餅用刀一塊塊切開，均勻的分為十四塊，發給每一個門徒，

　　“這是我的身體，為你們舍得，你們也應當如此行，為的是紀念我。”

　　然后他又拿出來一個杯子，那是約瑟夫獻給他的，從羅馬帶回來的一個巨大的金色的杯子。他將葡萄汁裝入這個大杯子中，紅色的葡萄汁宛如血液一般流淌。

　　然后他把這鮮血一樣的葡萄汁分到每一個門徒的杯子里，

　　“這杯是用我血所立的新約，是為你們流出來的。”

　　他回到主位上，舉起手中的杯子朗聲說道。

　　說罷，他便吃掉了薄餅，將杯子里的葡萄汁一飲而盡。

　　門徒們有些茫然，但還是拿起了薄餅，端起了葡萄汁，學著他的模樣吃掉了薄餅，將葡萄汁一飲而盡。

　　這是‘儀式’。

　　在這有些嚴肅莊嚴的儀式之后，氣氛逐漸熱鬧了起來，門徒們開始討論他們之間資歷和地位起來。

　　隨著新教派的快速擴張，這些最早跟隨莫語的門徒們手中的權利也越來越大，而且莫語一直沒有確定未來的繼承人，這讓他們的野心也相應的大了起來。

　　更高的地位意味著更多的資源，意味著財富和領地。

　　事實上，這些因為信仰而團結在一起的門徒們，早已經沒有那么純粹。

　　金銀是消磨心念的利器。

　　他們討論的越來越激烈，直到爭論到了莫語面前。

　　雖然彼得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但是第二和第三，第四卻有著爭論，特別是在猶大似乎失寵以后，這爭論就更大了。

　　資歷老的人覺得應該由資歷算，而負責區域大的人覺得應該由負責區域算，能力強的人則覺得應該是由能力算。

　　他們裹挾著彼得，爭論到莫語面前。

　　而莫語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在這樣沉默的注視下，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羅馬人有君主，他們分一個尊卑次序，而我們也有君主嗎？我們只是神的仆人，我們只是信徒的仆人，我們宣揚神的榮光，讓所有人都能沐浴在神的恩典之下。

　　所以你們反倒不能像羅馬人一樣，你們要互相相愛，地位高的，反而要像服侍人的，年齡長的反而要像年齡幼的，我在你們當中地位算高的嗎？”

　　眾人不敢說話，莫語自然是新教派地位最高的人。

　　莫語見他們不說話，獨自出了門，去屋外的井里打了一桶水來，倒在靠在門后的盆子里。

　　“先生，您這是？”

　　彼得見到他的動作有些驚訝，茫然的問道。

　　而莫語沒有說話，將水盆端在了彼得面前，示意彼得拖鞋。

　　“先生，您不能為我洗腳，那是仆人干的事情。”

　　彼得倉皇到。

　　“我們都是仆人，也是兄弟姐妹，”莫語讓彼得脫下鞋，把腳放在盆子里，“彼得，你是第一個門徒，你要照顧好每一個門徒，如同你的名字一般，如磐石一樣堅固他們的信心，你要讓教內的兄弟姐妹們相親相愛。”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有些沉悶，眾人覺得莫語這并不是在批評他們，反而像是在交代后事。

　　莫語換了一盆水，到了下一個門徒面前，然后他一個接一個的替門徒們洗腳，直到到了猶大面前。

　　猶大看著莫語，突然眼前一酸，痛哭流涕起來。

　　莫語起身抱住他，“孩子，不要擔心，你要保護好你的家人，相信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猶大的情緒一瞬間被擊潰，他梗咽的點點頭。

　　莫語笑著看著他，“葡萄汁不夠了，去買些葡萄汁回來吧，去吧。”

　　猶大一愣，他后退兩步，對著莫語深深地行了一禮，然后頭也不回的跑出了屋子。

　　眾人都覺得猶大這個行為有些奇怪，但是也沒有太過驚奇，因為猶大最近都挺奇怪的。

　　然后莫語又來到了瑪利亞身前，瑪利亞連忙阻止他，“先生，我不用的。”

　　“平日里都是你給我洗腳，今天該我了。”

　　而莫語只是溫和的笑笑。

　　猶大走出屋子沒過多久就遇見了彼拉多的探子，被帶到彼拉多面前。

　　彼拉多要求猶大說出莫語的布置和準備，然而猶大卻沉默不語。

　　他堅持讓彼拉多先釋放了奈菲兒。

　　經過一番爭論之后，彼拉多做出退步，他讓一名傳奇侍衛押送奈菲兒先出城，在黎明前釋放，而猶大則在黎明的時候以見面擁抱的方式，幫忙挾制住莫語。

　　如果莫語突然動手，那第一個死的就是猶大，而莫語肯定第一時間不會對自己門徒動手的。

　　彼拉多認為這個計劃可行，因為他覺得莫語肯定還不知道羅馬派了足足十二個半神圍殺他，猶大只要能幫他們拖延片刻的時間，他們就能暴起抓捕莫語。

　　猶大要求見妻子一面，彼拉多非常大方的拉他見了奈菲兒，并讓侍衛在他的注視中，將奈菲兒送出了城。

　　彼拉多并不想奪傷害猶大和奈菲兒，等到莫語死后，他們急需要扶持一個新的傀儡。

　　而在新教派內部有很高聲望，背叛了莫語讓羅馬人有把柄在手，又有明顯弱點的猶大幾乎是最好的傀儡對象。

　　所以他對猶大也算誠意十足。

　　猶大自然也知道彼拉多的打算，他輕輕嘆口氣，轉身向著來的方向走去，

　　奈菲兒在彼拉多的安排下被送出了耶路撒冷，她坐在驢車上，看著身后的耶路撒冷逐漸遠去。

　　“猶大···”

　　她知道丈夫心中的煎熬，她的心也同樣的煎熬。

　　如果當初她聽丈夫的話，好好在家里待著，或許就沒有這些事了。

　　如果她沒有懷孕，被抓以后她恐怕會選擇直接自裁，但是她肚子里還有一條生命。

　　她無法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一個個困難的選擇題，難有兩全之法。

　　“奈菲兒小姐，為了你的丈夫，也為了你的孩子，希望你不要有其他的想法。”

　　坐在前面駕駛著驢車的傳奇侍衛看著奈菲兒一直向后看去，以為她想逃跑，自信的笑道，“更何況，你應該知道我們之間的差距，你無法從我手中逃···”

　　然后他的話音未落，就直接卡在了一半，沒了聲息，奈菲兒把頭扭過來，看著那個侍衛直端端的坐直了身體，但是沒有再說話。

　　“怎···”

　　奈菲兒試探性的抬起手想要詢問。

　　就在這時，驢車過了一個小坑，抖動了一下，而那個侍衛的頭就這樣在這樣的抖動中，從身體上分離了下去，滾落到車輪下，他的身體也瞬間前傾，摔在了驢車下面。

　　鮮紅的血液如同泉水一般從脖子上的開口噴涌而出。

　　“你干什么？！你嚇到奈菲兒姐姐怎么辦？”

　　一個有些嬌蠻的呵斥聲從一盤傳來，轉眼之間，奈菲兒就看見一個纖瘦嬌美的美人跳上了驢車，她直接遮住了奈菲兒的視線，輕聲的問道，“奈菲兒姐姐，你沒事吧？”

　　“我···我還好···”

　　奈菲兒畢竟是見過世面的，雖然懷孕讓她變得有些敏感，但是她還是強行平復了心情。

　　此刻，朦朧的夜色中又走出來一個棕色長發的英俊青年，他手中拿著一頁金色的書頁，看上去宛如神明的利劍，鋒利無比，奈菲兒覺得這恐怕就是切斷了那個傳奇侍衛的頭顱的兵器。

　　“你快過來控制驢車，別耍帥了，早就跟你說了不要這么毛手毛腳，奈菲兒姐姐懷著孕呢，嚇到她怎么辦？”

　　看著青年走出來，纖瘦美人有些無奈的抱怨道。

　　“嘿嘿···”青年尷尬的撓撓頭，他輕輕抬手，手中的金色書頁散去光輝，顯露出原本普通的色澤，竟然是一頁莎草紙信紙。

　　這一頁莎草紙在失去金色光輝加持之后，瞬間化作了塵埃，隨風消散。

　　那個青年也三步做兩步跳上了驢車，握住韁繩，駕馭著驢車向著夜色深處駛去。

　　這時候奈菲兒基本確定這倆人應該是來救自己的，但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教團里還有這樣年輕的強者，她疑惑而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兩人，“你們是？”

　　“我叫多加。”

　　纖瘦的美人露出一個微笑，自我介紹道。

　　多加，奈菲兒對這個名字有所印象。她依稀記得莫語曾經帶回來過一個父母雙亡的難民，好像就叫多加，她只是沒有預料到多加生的如此的美貌可愛。

　　“我叫約瑟夫，”這時候那個棕發青年也回過頭來，他的微笑溫和而純凈，

　　“約瑟夫·安德羅，第十四使徒。”

　　等到猶大回到屋子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黎明。

　　在這光輝到來前最黑的黑夜，他帶著羅馬人站在了自己導師的屋門外。

　　他猶豫了許久，但是仍舊沒有推開那扇門扉。

　　就在彼拉多等得不耐煩，想安排人去催一下他的時候，那扇緊閉的門扉卻轟然打開。

　　“怎么這個時候才回來？”彼得打了個哈欠，靠在門框上，“我還以為你被羅馬人抓了。”

　　“羅馬人抓我沒用。”

　　猶大深吸一口氣，他的視線往里望去，莫語正站在屋子正中間，見他望來，對他微笑的點頭。

　　猶大心里一酸，他張了張嘴，想就在此刻提醒莫語羅馬人圍了過來。

　　但是他沒想到莫語直接走向了他，給了他一個擁抱。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彼拉多的預料，但是朗基努斯立刻看出來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時機稍縱即逝，他沒和彼拉多商量，直接一揮手，十二個半神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