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污染

梵蒂岡　　這座曾經輝煌的教皇城如今已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戒備森嚴的大教堂也只余下宏偉的孤獨。

　　一個穿著襯衫的單薄人影正平靜的穿行在廣闊的殿宇之中，他走進一個小門，熟練的打開推開了一道道門扉，最后，他步入了一個恢弘的教堂。

　　在這個教堂的最深處，佇立著一個古老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沾染著斑駁的褐紅色血跡，充滿著浩瀚古老的氣息。

　　“圣十字···”

　　江虎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十字架，然后走到了這個十字架前。

　　一道用鮮血勾畫的符文浮現在他的手心，然后他的手穿過了無形的阻礙，觸碰到了這個古老的十字架。

　　點點乳白色的光輝亮起，順著十字架蔓延到江虎身上，隨后他的視線朦朧了起來。

　　而當他朦朧的視線再次恢復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個古老的陰冷的山洞中，點點水滴順著山洞的邊緣滑下，滴落在地上。

　　冰涼的風拂過他的面頰。

　　他逆著風向，一步步的向前走去，這個巨大的山洞宛如一個天然的冰窖，每往前走一步，氣溫便降一點。

　　當江虎走到了山洞最深處的時候，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二十多度，四周都是數千年來凝固的冰川。

　　而在冰川最中心，橫放著一個古老的的冰棺。

　　這些冰塊如水晶一般清澈透明，江虎一眼就能看出冰棺之內的景象。

　　一個穿著古羅馬風格長袍的溫婉女子正安靜的躺在冰棺之中，她容貌嬌美，面容溫和平靜，仿佛她不是在這里長眠，而只是剛剛睡著了一般。

　　逾越節愈加近了。

　　隨著彼得逐步平定南方地區，新教派逐漸成為猶太地區最主要的教派勢力。

　　有時候思想的風潮就是這樣，當你成為主流以后，原本一些可能根本不會信你的人，就會開始嘗試了解你。

　　接下來只需要讓教派自然發展，就能徹底完成猶太地區的傳教。

　　事實上，已經有一些教徒前往埃及和帕提亞，以及甚至地中海對岸傳教了，最遠的門徒甚至去到了西班牙。

　　不過臨近逾越節，這些門徒也一個個趕了回來。

　　莫語現在居住的這個小村落也逐漸熱鬧了起來。

　　當然，最熱鬧的是猶大。

　　他時不時就來莫語門前轉悠了一下。

　　不過，今天好像還沒···

　　莫語正想在這，屋外就傳來一聲大喊，“老大，我們來看你了。”

　　“誒，你慢點，慢點。”

　　猶大扶著奈菲兒，小心翼翼的越過了院門，出現在莫語面前。

　　奈菲兒懷胎才一個月，一點都不顯懷，而且她也是超凡者，生龍活虎的，根本不需要人扶著。

　　但是猶大就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生怕把自己老婆孩子磕到了。

　　“行了行了，”莫語看著他倆這動作就好笑，擺擺手，“別在我這里裝模作樣了，之前怎么沒看到你這么小心翼翼？”

　　猶大和奈菲兒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兩人還偷偷去襲擊了一伙山賊的營寨，殺了個七進七出，浪的飛起。

　　“這不是菲兒懷孕了嘛···”

　　猶大搓了搓手，嘿嘿一笑。

　　別人搞不懂這小子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莫語還搞不懂嗎。

　　他好笑的看著猶大，“你這不是前兩天才來找我看過嗎？怎么今天又來了？”

　　“老大你這說的，什么前兩天，”猶大湊過來笑道，“都過去了十天零六個小時了，老大你快幫菲兒檢查檢查。”

　　整個猶太地區，有誰的醫術能超過能令死人復活的先知嗎？有這樣的大腿不用，那豈不是白瞎了？

　　所以猶大時不時就過來希望莫語能幫他看看孩子發育的怎么樣。

　　莫語翻了個白眼。

　　他起身走到奈菲兒身前，一道道信仰的力量在他手中構筑，最終從虛幻中顯露出實體，凝聚成一個繁復的符文，‘光’。

　　猶大不認識這個符文，只覺得有溫暖圣潔的氣息從中散發出來。

　　這個符文就是系統中用來表述‘地風水火光暗’六大屬性的符文。有時候最常見到的，反而最容易忽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莫語都沒去思考過這六個符文到底代表了什么。

　　他以前一直無法理解這六個符文，他雖然能模仿這些符文的形狀，但是沒辦法解析這些符文，也沒辦法構筑這些符文，在構筑幾次失敗，無法真正的調用力量之后，他就放棄了構筑符文的想法。

　　而現在，隨著信仰的力量越來越強，隨著他和造物主越來越接近，他的腦海中開始出現一些超出了他原來理解的知識。

　　這些知識補完了他原本對宇宙認知的漏洞，讓他能夠操控這些符文。

　　這是造物主的力量，是道。

　　這六個符文，每一個里面都包含該屬性的所有規則，由一見萬，由萬見一。

　　道是一，也是萬。

　　構筑這個符文的要求也很簡單，只要你位格到了，拿樹枝畫一個形狀都能畫出具有神話意義的符文。

　　這其實是對宇宙的認知，只有對宇宙的知識掌握超過了一個極限之后，才能自然而然的領悟構筑這些符文的方法。

　　就像連加法都沒有學過的小朋友，是很難理解多位數的乘法的。

　　隨著‘光’字符文逐漸完善，莫語輕輕一推，讓這個符文沒入了奈菲兒的小腹中，然后他揮揮手，看著一旁有些迷茫的猶大，

　　“這是我的祝福，你們的孩子一定會安然出生的，行了，快走吧，以后別來騷擾我了。”

　　“謝謝老大，謝謝老大。”

　　猶大頓時喜笑顏開，抱住奈菲兒就準備離開。

　　相比較于猶大，奈菲兒就有禮貌多了，雖然她也很開心，但她還是對著對著莫語恭敬的行了一禮，“謝謝先知大人。”

　　“你看看你，”莫語笑著看了看奈菲兒，又看向猶大，“你能不能和你妻子學著點？”

　　“老大，咱倆誰跟誰啊！”

　　猶大嘿嘿一笑，拉著奈菲兒就往外跑。

　　奈菲兒只能對著莫語歉意一笑，被丈夫拉著離開了院子。

　　而莫語看著兩人離開，搖頭笑了笑，關上了院門。

　　瑪利亞只有吃飯時間會過來，這個院子里大多數時間，是只有莫語一人的。

　　他輕輕抬起手，剛剛他構筑的那個‘光’符文再次出現在他的手中。

　　他將這個符文翻轉過來，顯露的卻不是這個符文背面的模樣，而依舊是正面。

　　這個符文背面的力量，并不屬于他。

　　他揮手消散了這個符文，注視著自己腳下的影子。

　　他丟失的記憶越來越多了。

　　一切饋贈皆有代價。

　　當他與造物主越來越近的時候，既獲得了來自造物主的力量，也承受了來自造物主的，

　　污染。

　　蜜糖之內總是裹著砒霜。

　　在逾越節前三天的時候，彼得終于從南方回來了。

　　好友歸來，猶大自然非常高興，于是早早地出門和彼得一起把酒暢聊。

　　而奈菲兒也一早離開了，她要進行一場生意上的談判。

　　雖然猶大希望她在家里待著，但是奈菲兒在和丈夫爭論了幾次，特別是得到莫語的祝福以后，她還是獲得了外出的權利。

　　她并不是一個依靠丈夫的人，如果長達一年她在家里無所事事，那她就會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猶大犟不過妻子，就只能叮囑她不要跑的太遠。

　　不過猶大倒是沒有太過擔心，今天奈菲兒要去談判的對象是一直和他們合作的那支羅馬商團，敲定逾越節前的最后一筆生意。

　　那是一批鐵礦。

　　隨著新教派逐漸控制猶太地區，教團和羅馬政府的矛盾已經越發尖銳。

　　猶大和彼得一致認為新教派應該組織一些私下的武裝力量，避免在與羅馬帝國政府沖突的時候教團完全沒有反抗能力，這些鐵礦就是冶煉兵器的原料。

　　這件事是請示過莫語的，原本他們以為莫語不會鼓勵他們組織私下武裝，因為之前幾次他們的提議都被否決了。

　　但是沒想到這一次‘莫語’卻出乎意料的同意了這個提案，并叮囑猶大要絕對保密，盡量不要在任何地方甚至他自己面前提起這些事。

　　猶大雖然有些疑惑，但他還是保密的推動了提案的運行。

　　為了滿足莫語的‘保密’需要，所以這件事最終落在了奈菲兒的頭上。

　　在猶大眼里，妻子做事從來都值得信任。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奈菲兒從來能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日落月升，斗轉星移。

　　當夜幕降臨之后，猶大終于和彼得做了別。

　　他悄悄的推開房門，小心翼翼的踏入院子。他和妻子保證在太陽落山前回來，但是如今已經月上樹梢了。

　　這讓他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后悔。

　　他很少做出讓妻子失望的事情，雖然妻子大多時候都能諒解他，但是妻子越是諒解，反而讓他越是自責。

　　他的父母去世的很早，雖然他們都是奴隸，但是父母卻盡量給他保證了一個完整的童年。

　　他們沒有錢，父親會把豐收后主人家遺落在田間的麥穗一點點撿起來，細心的去皮磨面，在夜深的時候烤干，給他做‘自創’的烤麥餅。

　　母親會用草給他編織各種各樣小昆蟲供他玩耍，讓他不必羨慕別人的玩具。

　　所以他雖然身在黑暗里，但是卻保留了一個向光的心。父母被壓迫害死后，他從主人家逃了出來，過著流離孤獨，背信棄義的日子。

　　是莫語重新點燃了他對生活的向往，然后奈菲兒重新給了他一個‘家’。

　　就如彼得所說，他骨子里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莫語，其次就是妻子，再次就是他兄弟兼對手的彼得，將來，或許還有孩子。

　　他知道父親烤麥餅的方法，也學會了母親編草編的手藝。

　　而這些，他都會教給自己的孩子。

　　孩子會是他生命的延續，也是他父母生命的延續。

　　今天的院子里格外的寂靜，屋子里也沒有點燃油燈。

　　這讓猶大越發的忐忑，心憂妻子是不是真的生了氣。

　　他緩緩推開門，屋內是寂靜的黑暗，他摸索著點燃了油燈。

　　當晃動的光輝照亮屋子的時候，他所見的是一片寂靜的空曠。

　　一張整潔的莎草紙擺在桌案上，借著油燈昏暗的光輝，猶大看清楚了上面字跡。

　　莎草紙下是一片被撕下來的絲綢。

　　那是妻子最喜歡的衣服上面的。

　　從黎明到入夜，莫語已經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天。

　　事實上，并不止一整天。

　　從兩天前開始，莫語就吩咐瑪利亞不要過來了，也不許任何人過來打擾他。

　　他在整理自己身體內的情況。

　　總總跡象表明，他體內產生了另一個‘自己’。

　　一個屬于瘋狂和混亂的影子。

　　這是與造物主的饋贈一同所帶來的代價。

　　隨著他的儀式逐漸完善，他的身體和靈魂也越來越接近造物主。

　　他已經開始可以從造物主那里獲取知識，甚至隱約能夠調動造物主的力量了、

　　但是與這樣的權柄一同到來的，還有來自造物主的污染。

　　造物主并不是只有秩序的力量的，祂秩序與瘋狂并存。

　　在莫語接近造物主的時候，這些污染也悄然進入了莫語的身體，并在莫語體內孕育了一個‘影子’。

　　一個瘋狂混沌的‘莫語’。

　　莫語不知道這個影子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但是很明顯，在這樣悄然的潛伏中，對方現在已經成長了起來，并且在和他爭搶身體的控制權。

　　不過對方應該還沒有完全成熟，因為莫語通過檢索自己的記憶發現他仍舊擁有一天絕大部分時間的記憶，這證明他還是對身體有著絕大部分操控權的。

　　就是不知道影子是否在他喪失身體操控權的時候，搞出了什么事情。

　　而且但是他現在面臨了一個新的難題。

　　是否要繼續進行儀式。

　　隨著儀式的推進，莫語必然會越來越接近造物主，那么他體內的污染也會越來越強，影子也會越來越強。

　　他不知道當他完成儀式的時候會發生什么，有可能直接被瘋狂吞噬，也有可能如同造物主一樣分裂成秩序和瘋狂兩部分。

　　而如果他放棄儀式，借助原本的佛道和自然之道，他是能夠將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影子割裂出去消滅的。

　　但這就意味著，他無法觸碰到更高的位格，失去了拯救世界的機會。

　　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