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唯慢慢的把手放在自己腰間的小手槍上面,他并沒有背步槍,精致的小手槍才能更加復合技術兵的人設。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戰勝老兵,看起來老兵的經驗遠遠超過他,而且老兵的沖鋒槍現在就掛在胸前,只需要一梭子,就能把他打成篩子。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點是,老兵剛剛救了他的命。
他雖然對于軍團沒有歸屬感,但是也不是恩將仇報的小人。
“滾吧,不要讓老子再看見你,不然老子送你上軍事法庭。”
然而出乎蘇唯預料的是,老兵只是啐了一口,轉身一瘸一拐的向著森林深處走去。
蘇唯懸起來的心稍微放下來一些,這時候他才有時間觀察老兵,老兵的動作并不協調,他的左腿有許多不正常的僵硬,這導致他的動作快不起來,只能一瘸一拐向前走。
隨著緊張狀態的過去,蘇唯的腦子也再一次活躍了起來,隨后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剛剛他忽略掉了的細節,他看著老兵的背影,突然喊了一聲,
“兄弟,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走。”
老兵身上也沒有通訊器,不然他不會讓蘇唯聯系上峰,只要是正規編制的士兵身上都有通訊器,老兵這般模樣,極有可能就是和蘇唯一樣的逃兵,剛剛不過是色厲內荏嚇他而已。
老兵沒有搭理蘇唯,仍舊一瘸一拐的向著前方走去。
“兄弟,我看你能力不錯,我們家族的車輛就在前面,這里已經沒有哨兵了,等我們上了車,離開了長安,天下哪里不可去得?到時候我給你發豐厚的工資,在這亂世中也有一份保障。”
蘇唯見老兵沒有停下,連忙繼續說道。
他一是想要報老兵的救命之恩,拉老兵一把,另外就是從剛才的情況來看,老兵確實有實力,荒野充滿了危險,即使他們有裝甲車,有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陪伴也會更加安全。
砰砰砰——
回答他的是一串急促的槍聲,飛舞的子彈落在蘇唯身前的泥地里,炸開一串串飛泥,驚得蘇唯連忙后退。
“你以為老子沒有通訊器就是逃兵?你特么就沒想過老子不是這個部隊的?滾吧,你跑,你往那里跑?你特么跑得掉,長安城跑得掉嗎?”
老兵罵了幾聲,也不管蘇唯,端著槍繼續往密林中走去。
見老兵不愿意受招攬,蘇唯也不再多說,轉身向著樹林外走去。
他是不可能陪著這幫人死在這里的,他才剛結婚沒多久,孩子也還年幼,整個蘇家都指望著他。
疾風驟雨般的琴聲愈加的急促,爆炸的火焰蒸發了雨幕,在冷與熱的交替之中,轟鳴的爆炸聲震動著所有人的鼓膜。
襲來的獸潮已經越來越密集,無盡的飛行異獸占據了天空,甚至阻礙了雨滴,戰斗機逐漸無法在天空中清出一片青空,巨大的轟炸機也漸漸失去了作用。
恐怖的獸潮已經即將抵達第一層防線。
重型機關槍噴吐著火舌,一個個炮彈如雨幕一般落下,將一個又一個的怪物炸成碎末。
但是他們每殺死一個怪物,就會有新的怪物填補上來,補齊空位,繼續穩定的向前推進著。
很快,他們就將與防守第一道防線的士兵接觸。
這些穿著嶄新軍裝的士兵們兩眼通紅,怒火順著機關槍的噴吐不斷的傾瀉。
他們有許多都是林城撤下來的老兵,原來的軍裝早在上一次戰役中杯摧毀。
冰冷的大刀依靠在陣地邊緣,無盡的雨滴順著光滑的刀身滑落。
隨著獸潮的逼近,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沖鋒的號角。
蘇唯剛走沒幾步,就聽見了身后的林間傳來了急促的槍聲。
這附近已經沒有駐軍了,槍聲只有可能是老兵打出來的。
槍聲異常的急促,然后就是一連好幾個爆炸聲,這證明老兵遇到了某種襲擊或者危險。
蘇唯本想直接離去,此刻他已經走到了森林的邊緣。
但是他的腳步還是停在了那里,猶豫了幾秒,隨即轉身向著槍聲的來源慢慢的摸索而去。
能聽得到槍聲,就證明老兵的位置離他并不遠,如果老兵沒能干掉那些異獸,依照他的速度和經驗根本躲不過從森林中涌來的異獸。
此刻他也意識到了在這大后方的森林里出現的異獸恐怕不那么正常。
這時候與老兵互相幫助才是保證活下去的最好方法。
隨著全世界范圍的超凡力量上升,這廣袤的森林也受到了影響,有些只有十幾年的樹木長的如同上百年一般巨大。
這些樹木就成了掩護蘇唯的掩體,讓他可以一點點小心翼翼的靠近槍聲的位置。
此刻槍聲仍舊在響起,只是逐漸稀拉了起來,這證明老兵的子彈已經沒有多少了。
蘇唯小心的躲在樹木后面,不斷的做著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必須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在亂世當中,戰勝自身的恐懼是始終要面對的事情。
待他情緒穩定了之后,他才扭過頭看去,在他躲藏的樹木不遠處,老兵正一瘸一拐的在泥濘的林地里向前跑去。
身后則是一個巨大的渾身遍布骨刺的人形怪物,有著人的軀體,以及一個比軀體還要大的巨大的球形頭顱,頭顱從中間裂開,沒有眼睛和鼻子,只有一張布滿獠牙的巨嘴和鮮紅的舌頭,那舌頭順著怪物的跑動還四下甩動著,飛濺出粘稠的唾液。
看見這怪物的模樣之后,蘇唯感覺自己心臟怦怦直跳,他確實有些嚇到了,但是他還是握住了腰間的一枚手雷,并深吸一口氣平復自身的緊張。
他需要找準時機,把這枚手雷丟到合適的位置。
但是此刻怪物已經距離老兵越來越近了,跛腳的老兵確實速度不快。
而就在蘇唯正在尋找時機的時候,一直在追著老兵的怪物突然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蘇唯的躲藏的方向。
前方還在奔跑的老兵注意到這一幕,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停下了腳步,猛地轉身,將手中的一樣東西扔向了已經接近自己的怪物。
那怪物反應很快,立刻伸出舌頭打飛了那樣東西,這時候它才發現那只是一個沾滿溺水的石頭,但是此時已經晚了,前方的老兵已經向前一躍,硬生生的將另一個手中的手雷塞入了他的口中。
轟鳴的爆炸聲驟然響起,離得最近的老兵直接被這爆炸炸飛了出去,無數破碎肢體四下飛濺,而那人形只剩下了半邊身軀,躺在地上抽搐著。
老兵被炸飛的方向正好是蘇唯躲著的方向,他并不怎么強壯的軀體,就像一個沙袋一樣甩落在蘇唯面前。
蘇唯呆呆的看著這一幕,事情發展讓他有些始料未及,但是老兵并沒有和他客套,而是將指了指跟隨他摔在一旁的長刀,然后又指了指渾身還在抽出的惡靈,涌動的鮮血從他口中溢出。
蘇唯能看明白老兵的意思,那是要自己用長刀去補刀,之前老兵就說過,惡靈僅靠一個手雷是炸不死的,需要用基金會的煉金武器,制式超凡長刀補刀才可以。
此刻他并沒有什么猶豫,老兵已經喪失了戰斗力,那個惡靈如果活過來,死的就是他,他連忙跑了出去,撿起了地上的長刀,沖向正在抽搐的惡靈。
沒有任何猶豫,反射著冷光的長刀就斬在惡靈身上,蘇唯的斬擊并沒有任何章法,就是一通亂斬,但是此刻惡靈怪物也沒有了反抗能力,直接被亂刀砍成了數段,不再掙扎。
等到這一切都過去,蘇唯才把刀插進地里,用手撐住長刀,大口大口的喘氣。
就在剛剛,他殺死了一個惡靈。
雖然只是補刀,但是他確確實實的殺死了一個惡靈。
剛剛沖出去的時候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靠著一股莽勁驅動,但是事后冷靜之后,他卻稍微有些后怕起來,剛剛那個惡靈如果還有一點其他的招數,他可能就當場死在這里了。
“小子。”
但是身后的老兵卻并沒有給他更多的時間,他虛弱的對著蘇唯喊了一聲,將蘇唯從沉思中喚醒了過來。
蘇唯此刻是有些后悔的,他剛剛是想來救老兵,還了之前的人情,順便看看能不能拉攏老兵兩個人互相保護離開這里,但沒想到自己被怪物發現,還還得老兵受了重傷,在這種條件下,老兵根本活不了多久。
猶豫了片刻,他還是提著長刀走回了老兵身旁。
那老兵嘴角溢血,艱難的支撐起身子靠在樹上,顫巍巍的掏出一支煙準備點上,但是那支煙早已經被泥水浸濕,老兵試了幾次都沒有點燃,最終智能只能叼在嘴里,
“小子,下次躲得遠一點,這種怪物的感應距離都是十米,大樹只能稍微阻礙他們的感應,剛剛如果不是老子在,你就已經死了。”
老兵的話語里有些責怪,但是卻在教授蘇唯經驗。
蘇唯抿了抿嘴,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復。
這時候老兵突然拉開胸前口袋的扣子,從里面拿出一本小小的筆記本,
“小子,你結婚了嗎?”
他把筆記本緩緩翻開,里面是一張折疊好的照片。
“結了。”
蘇唯隨口答道,他掃視了一眼周圍,思索著怎么把老兵帶走,如果實在不行,他也只有放棄老兵了。
“有孩子了嗎?”
老兵緊接著問道。
“有,快一歲了。”
蘇唯不知道老兵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但他還是自然答道,他當逃兵的一個很大的原因,就是要帶著妻兒離開,妻子不能沒有自己,孩子也不能沒有父親。
隨后他把目光下移,看到了筆記本的照片中的人物,那是一個一家三口和熊貓合影的照片,父親高大,母親靚麗,一個扎著雙馬尾的粉嘟嘟的小女孩站在父母之間,黑白色的熊貓正一邊吃著竹子,一邊抬頭憨憨的看向這邊。
照片有些可愛,三個人臉上都掛著自然幸福的笑容。
“這是你的家人?他們在長安嗎?給我個地址,我可以找人帶他們走”
蘇唯輕聲問道,救助老兵的家人,他也算還了老兵的人情了。
老兵咬著煙頭,目光幽幽的注視著照片,“在林城。”
林城,那個被獸潮屠戮一空城市。
蘇唯突然沉默了下來。
老兵也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通訊器嗎,”
老兵撩開左腿的褲子,整個小腿早已不見,替代的是一個不怎么合適的義肢,“我是從醫院里偷跑出來的。
我是一個沒用的人,林城被破的那一天,我是最后防線的守軍,我沒有守住,那天雨很大,我瘋狂的沖回了家,只見到了我老婆和女兒的尸骸,她們碎成了很多塊,我女兒的手上還捏著我們去動物園買的熊貓玩偶。
一個丑陋的怪物正在咀嚼著她們的骨骸,我用刀一刀刀把那個怪物砍死,自己也被怪物咬斷了腿。后面我被戰友救了下來,送到了醫院里,他們說我已經失去了戰斗能力,不能參加接下來的戰斗了。”
老兵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但是我不服,我要殺光那些畜生。
小子,你以為你能跑,你能跑到哪里去呢?如果長安都守不住,其他的城市就能守得住嗎?如果你不去捍衛這最后的防線,你的妻兒,你的父母,真的能逃過那些畜生的屠殺嗎。
這個世界并不需要你去守護,但是有人只能依靠你,這里是長安,你的家人就在你身后,我們退無可退。
在我剛剛跑出來的方向,哪里有一道巨大的傳送門,把這個消息傳遞給軍方,長安數千萬人的生死就在你的手里,我已經快要死了,不用管我。”
蘇唯沉默的看著老兵,他其實很清楚,老兵看不起他,但是此刻只能依靠他,之前說的那么多話,都是老兵希望勸動他去傳遞情報的說辭。
他緩緩撿起了落在地上的軍刀,將掛在老兵脖子上的沖鋒槍和子彈拿了下來,掛在了自己脖子上,頭也不回的向著森林深處跑去。
他其實并不相信什么大義,也沒有為長安存亡赴死的決心,但他知道,他的妻兒就在長安城邊緣,如果是這個傳送門真的傳送來了大量的異獸和惡靈,那么如此近的距離上,最先受到沖擊的就是他的家人。
他不必守護所有人,但是他有自己必須要守護的人。
“還挺像個英雄···”
靠在樹上的老兵看著蘇唯的背影,自嘲一笑,看著手里的相片,“老婆,我來陪你了···”
明亮的照片緩緩飄落在泥濘里,人生的一切都如幻燈片一樣倒映,依稀間,老兵聽到了沖鋒的號角聲。
如果,那一天,他們堅守住了陣地,那么一切,是不是會不一樣···
當激昂的沖鋒號角響在了陣地之內,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拔出了地上的長刀。
沒有恐懼,沒有顫抖,只有堅韌的決心與誓死一搏的勇氣。
與前方密密麻麻的浪潮一般的怪物相比,這些戰士是如此的孤獨弱小。
站在最前方的軍官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軍刀,
“東土雖大,但我們已經退無可退,我們身后就是長安。”
銀色的光輝亮起,斬落了最前方的怪物的頭顱。
激昂的琴聲達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