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背負眾生者
紅色的劍光快如電光，瞬息之間便架在了空中，
落空了？不在這里？
在莫語疑惑的情緒剛剛升起的剎那，冰冷的劍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他抬頭看向眼前面容模糊的青年，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一招都沒擋下。
他很確定自己和妹妹作戰也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落敗，一是她對妹妹的劍招非常了解，二是妹妹雖然是道境，但是實際上和他拉開的差距也沒有特別大，至少他不可能連妹妹行動的軌跡都捕捉不到。
“再來。”
莫語咬了咬牙，輕聲道。
通天教主再次在他面前消失，這一次，他感覺到了風的流動。
一個模糊的人影在他腦海中構建了起來，伴隨著那人影閃動，莫語把握住時機，橫劍向后，但是這一次依舊落了空。
當冰冷的劍尖抵在他胸口上時，他輕輕嘆了口氣，
“再來。”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在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以后，莫語身上的長衫已經開始出現一個個破洞，那并不是通天教主傷到的，而是他自己胡亂揮劍時的不小心扯到的。
一百零一次一百零二次一千一百零三次一千一百零四次兩千一百零五次 每當莫語力氣將要消耗殆盡的時候，通天教主都會引一道能量灌入他的體內，讓他恢復體力。
然后莫語就會繼續提著劍，與通天教主作戰。
有時候是他主攻，有時候是通天教主主攻，但是無論是哪一種情況，他都幾乎會被通天教主一劍刺向要害，在剎那間落敗。
兩千多次，次次如此。
不知何時，巨石邊上已經圍滿了人，白白胖胖的多寶道人身邊跟著妲己和龜靈圣母等人，手里捧著一大堆仙果，甚至還有薯片可樂類似的東西。
他們一開始看著莫語被通天教主虐是有滋有味的，但是隨著莫語一次次被打倒，一次次的站起來，他們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靜靜的注視著莫語向著通天教主發起挑戰。
通天教主為什么能鎮壓截教萬仙，因為即使他們這些在人世間橫行，幾乎能夠橫壓一世的親傳弟子，都無法打過僅用武道的通天教主。
即使算上太清道德天尊和玉清元始天尊，甚至九重天外沉睡的女媧，通天教主也是這整個世間當之無愧的最強者。
多寶也曾經向通天教主學過劍道，但是在第一千次的時候，他就道心崩潰，再也沒有辦法對通天教主提起劍。
恐怖的并不是一次次失敗，而是一次次失敗之后仍然看不到希望的漆黑，一次兩次可以重復，十次百次可以重復，但是到了千次，幾千次，甚至上萬次。
你就會開始懷疑自己，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適合這個劍道。
你就會開始告訴自己，通天教主作為圣人不可戰勝也是正常的。
當放棄的念頭在心頭滋生，就會像墨滴落入清水一般蔓延開來。
你揮劍的力氣就會越來越小，揮劍的決心就會越來越弱，直到某個剎那，你再也提不動劍，頹唐的跪坐在地上，再也沒有拿起那把劍的勇氣。
這就是多寶道人的真實寫照，這就是他面對通天教主的絕望。
雖然自己的這位老師從來都在強調他不是不可戰勝的，要弟子勇于發起挑戰，努力向前，但是在多寶道人眼中，通天教主已經如同橫亙在他前路上的一塊巨石，他突破不了，也沒有任何勇氣去突破。
當看到莫語第一百次被擊倒又站起來的時候，他是嗤之以鼻的，米粒之光也敢于皓月爭輝。
當看到莫語第一千次被擊倒又站起來的時候，他心中是震撼的，但是他還是覺得莫語或許意志力比他更強，但是還是不可能戰勝老師的。
當看到莫語第兩千次被擊倒又站起來的時候，他沉默了，在這沉默之中，又仿佛有一絲絲火苗寂靜的漆黑縫隙中升起。
莫語并不知道自己對多寶道人的影響，他只是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的站起來，對于他來說，他的目標很簡單，通過這次試煉。
他很清楚，如果他無法通過試煉，不光他可能會永遠被留在這里，妹妹也將永遠被留在誅仙闕中。
為了妹妹，他必須贏，也只能贏。
隨著通天教主引入的精純力量再次涌入他的身體恢復著他的氣力，他再一次站了起來。
肉體上的力氣是能恢復的，但是精神上的疲憊是無法修復的。
這些疲憊一次次沖擊著莫語的意志，讓他停下，讓他休息。
但是莫語知道，他現在不能停下，一旦停下，這兩千次的積累就會立刻化作東流，他的意志會瞬間崩潰，再也沒有對通天教主拿起劍的勇氣。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少年喃喃道，然后他抬起頭，對著通天教主一笑，換守為攻，劍綻若蓮。
然而這邊蓮花也如同往常一般甚至沒有沾上通天教主的衣角，在花瓣綻放的時候，那青年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不見。
在這剎那之間，莫語突然收起劍鋒，向著身旁斬去。
這一劍又似乎要落空的時候，莫語嘴角咧出笑容，突然揮劍穿過腋下，向著身后刺去。
砰——
金鐵交鳴之聲突然在天空與大地之間響起。
這聲音輕微，卻如同洪鐘一般響在所有人的心頭。
多寶道人一下子站了起來，包裹著絲絲的火焰的漆黑被這洪鐘之聲轟然震碎，澎湃的火焰在他心頭燃燒了起來。
通天教主臉上露出笑容，收回了剛剛本來準備攻擊莫語后背，卻被莫語一劍刺來不得不轉攻為守的青萍劍，再次出現在莫語身前。
“你是怎么做到的？”
他笑著問道。
“意志。”
莫語看了一眼眼前這青年，心中升起一絲尊敬，但是對于一個傾力教授學生的老師的最誠摯的尊敬，而伴隨著這尊敬升起，他的身影也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道道紅色的劍光在天空中閃耀，他的速度極快，甚至要遠超他之前所能得到的極限速度。
他已經清楚的明白了通天教主要教給他的東西，
意志。
在他剛剛向著通天教主發起攻擊的時候，在那剎那之間，他感覺自己腦海有什么東西被沖破了，雖然那精神的疲憊感仍然在不斷的刺激著他。
但是他的精神力卻得到了一個質的飛躍，而伴隨著這龐大精神力的，是他突然就能‘看’清楚通天教主的動作了。
這并不是肉眼可見的‘看’，亦不是通過五感建立模型的‘看’，而是一種新的，超乎他以前理解的感知。
在這感知的作用下，他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在以另一種奇異的視角分毫畢現。
他甚至能數清妲己耳朵上的毛發，能夠預估出多寶道人的體重。
他的意識無限延伸，覆蓋了整個碧游宮，覆蓋了碧游宮周圍的海域，甚至看到一個細小的身影正遠遠的飛來。
而在隨著他視角的不斷放大，他的精神也迅速疲憊。
“回神。”
一聲輕喝突然在耳畔升起，而伴隨著這聲輕喝，莫語原本擴散的精神迅速收斂，再次回到了這巨石之上，回到了與通天教主的戰斗中。
“謝謝。”
莫語看了一眼眼前面露笑容的青年，輕聲道了聲謝。
如果通天教主沒有把他呵斥回來，那他可能現在已經因為精神耗盡躺在這里了。
紅色的劍光與青色的劍光交相輝映，一道道碰撞之聲響在周圍的空間之中。
在莫語‘看’清楚通天教主的行動以后，他也在下意識學習通天教主的步伐，這種身法似乎有些奇怪，他與青蓮居士使用的那種調節肌肉符合道蘊的身法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同。
通天教主的身法似乎是調動自己身周的道蘊，讓自己成為道，所以他的行動鬼魅莫測，甚至沒有任何風聲。
因為他就是道，他就是自然，他就是天空的流風，大地的巨石，是萬事萬物。
如果沒有精神力的突破，莫語僅靠五感是不可能捕捉到他的軌跡的。
相比較之下，青蓮居士的身法更傾向于以身合道，去適應道，通天教主的身法則傾向于道合我身，我就是道。
好處是青蓮居士的身法簡單易學，即使普通武者也能迅速領略皮毛，而通天教主的身法要求就高上太多，莫語沒有進入道境，也沒有調動道蘊的能力，只能學一些簡單的步伐。
加上青蓮居士的身法還能提升少許，若是直接用這學來的步伐，可能就比跑步快點有限。
在一道道劍光閃爍中，一瓣瓣紅色蓮花在空中綻放，青色劍光將這紅色蓮花一朵朵擊破，但是又迅速有新的蓮花生成。
終于，在青色劍光擊破一連三朵蓮花之時，一道紅色的劍光夾在了通天教主的身前。
“老師！”
正在圍觀的眾人接連站了起來，
通天教主卻揮揮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后轉頭笑著看著莫語，
“道兄，你勝利了。”
莫語收回了干將劍，對著通天教主行了一禮，
“多謝道友教誨。”
他知道通天教主其實是有所收手的，至少作戰的時候，他只有使用身法的時候調用了一些道蘊，戰斗的時候是一絲道蘊都沒有用，如同妹妹的一劍江海開那般強大的道境劍招也從來沒有用過。
所以與其說這是一場比斗，倒不如是一場指導，幫助莫語提升意志，突破精神力大限的教導。
“道兄，贏了就是贏了，不必多說。”
通天教主笑道。
正說話間，一個弟子突然沖了過來，到了通天教主身前，
“老師，廣成子求見。”
“哦，你讓他稍微等等我，我馬上便去。”
通天教主笑著說道。
這時候莫語突然感覺到周圍的人影開始變得虛幻，知道自己要離開這個試煉了，他看了看通天教主。
廣成子三謁碧游宮是通天教主卷入封神之戰的節點，從廣成子來了以后，通天教主才布下誅仙劍陣，正式進入封神之戰中。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張口說道，
“道友···”
通天教主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我知道兄想要說什么，道兄不必再說了。”
“可是你若是進了此戰，可能···”
莫語還想繼續說。
通天教主卻轉過身，輕聲說道，
“道兄，我既選擇了教化眾生這條路，那便背負了眾生的命運，現在眾生需要我去為他們爭命，那我便要去為他們爭命”
說著，他踏步離開了此地。
天空中傳來獵獵風聲，那是四把巨劍破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