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聲音響起的瞬間,夏言就想打開前往太清大赤天的密道,但是隨著他的驅動,天宮卻并沒有響應他。
而此刻莫月已經開始打量起整個凌霄寶殿了,這座天宮最高的權力機關,玉皇大帝接受眾神朝見的地方,在莫月的猜想中應該是金碧輝煌,云纏霧繞的,但是此刻映入她眼簾的卻是一片荒蕪的廢墟。
雕龍畫鳳的金色梁柱碎成一塊塊石塊,精心打磨的光滑地板遍布密密麻麻的裂痕,碎裂的玉盤玉壺,散落的花草珊瑚,整個凌霄寶殿看上去甚至不如剛剛莫月待過的接引殿,仿佛倒塌后的廢墟一般。
很快,莫月的目光就停留在整個凌霄寶殿保存最好的地方,那是由一層層階梯組成的高臺,高臺上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金色的寶座。
那寶座后背泛起絲絲火焰,仿佛鳳凰展翅,兩旁的扶手露出陣陣威嚴,好似真龍盤臥。
而在寶座之上,側臥著一個紅裙少女,莫月定睛看去,只見那少女眉如翠羽,肌似羊脂,一張小口好似朱砂點上,兩頰粉面卻如桃花做襯。
那少女原本雙眼微瞇,看著前方的夏言,見著莫月看來,便把雙目睜大少許,看向莫月,只見那雙目中秋波湛湛,盡顯妖嬈。
僅僅這道目光,便妖媚入了骨里,令人渾身酥軟,動彈不得。
“陛下,”
那女子朱唇輕啟,從那寶座上緩緩起身,血紅的水晶高跟鞋踩在那一道道階梯之上,雪白修長的玉腿從紅裙中若影若現,蓮步輕移,玉肢擺動,柳腰豐臀,好似春筍纖纖,
“幾百年不見,你便如此疏離妾身了嗎?”
伴隨著一步步往下,少女眉心緩緩浮現一道紅色的花瓣痕跡,在花瓣成形以后,一輪血紅的光輪旋即出現在少女的腦后,浩瀚神威從少女身上震蕩而出。
夏言并沒有回答她,而是伸手護住莫月,那神威落在兩人身上,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化去,只見他低聲道,
“通往太清大赤天的通道被封了,待會兒我吸引她,你往凌霄殿外跑,凌霄殿外有通往其他宮殿的云橋,跑的越快越好。”
莫月卻并沒有應下,而且看了那紅裙少女一眼,又看了夏言一眼,問道,
“她是?”
“金母元君,”夏言頓了頓,“也就是西王母,民間傳說的王母娘娘,與玉帝同為天宮的統治者。”
隨后他又補充道,“在黃昏年代,金母元君就已經將神話形態走到了極致。只需要最后的儀式便可烙印在歷史長河中,證得人間神圣了。”
“王母娘娘?”
莫月想了想記憶中各種影視文化作品高貴端莊的王母娘娘,對比了一下眼前嬌媚的紅裙少女,疑惑道,
“這么年輕?”
“神明的容貌和年紀無關,為了在信徒面前顯得可信可靠,所以往往以威嚴中年或者慈祥老者的面目出現。
但是黃昏時代信仰崩塌,金母元君被污染之后,她便不那么注重形象了。”
夏言解釋道,他看向莫月,想再勸她快跑。
正在這時,莫月突然一手抓住他的后領,提著他的身體往身后的凌霄寶殿大門扔去,同時另一手提劍向上,擋住金母元君拍來的一掌。
女孩一個后空翻落在地上,卸去剛剛金母元君那一掌的力道,嬉笑道,
“舅媽,你們夫妻倆幾百年不見,不必一來就下死手吧。”
金母元君便是王母娘娘,夏言剛出通道時便聽到她‘陛下’‘陛下’的叫,再加上夏言對于天宮的了解,莫月很自然的就能把夏言和玉皇大帝聯系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玉皇大帝為什么會變成自己的這個便宜舅舅,但是這并不影響她用這個身份來拖延時間。
夏言剛剛的計劃雖好,但以金母元君的威勢來看,夏言恐怕只有用生命才能拖延住金母元君,而且堅持的時間極短。
而莫月若是直接出手,夏言則很難從金母元君手中逃脫。
所以莫月才會不斷問問題,等到金母元君的注意力集中在夏言身上,全力出手的時候,一下子拉開夏言,擋住金母元君的攻擊,剛剛那一下看似輕巧,實際上她身上的道蘊已然耗去了大半。
金母元君的身體素質比之太白金星并不弱,而且她是活著的,她的智慧,神通,甚至可能出現的神話形態,危險性比被執念附身的太白金星幾乎不是一個概念。
凌霄寶殿內比接引殿中更加強大的污染也在一層層的削掉莫月覆蓋在身上的道蘊,所以莫月現在根本支撐不起一場戰斗,她只能盡量用言語拖延時間,等待可能到達的救援。
“你不知道你這舅舅,當年為了鞏固統治,花言巧語將我追到手,”紅裙少女千嬌百媚笑道,眼神卻異常冰冷,
“我為他做了幾百年的黃臉婆,為他殫精竭慮的鞏固權勢、平衡派系,到了諸神黃昏之時,大難臨頭,他一道靈光轉世重生,好不逍遙自在,我卻獨自被鎮壓在阿瓦隆中數百年,如此負心薄幸之人,你說該殺不該殺?”
“該殺,”莫月點點頭,讓出身形,“是個渣男,你殺了他吧。”
已然落在凌霄寶殿門口的夏言:???
看著莫月這動作,即使金母元君也一愣,她嬌笑道,
“你這丫頭倒也有趣,但是我不殺他,我要用他的靈魂做引,舉行儀式,喚回曾經的玉皇大帝。”
“哦,”莫月點點頭,“那我沒事兒了?我可以走了?”
說著她就要轉身離開。
“你這丫頭當真有趣,”金母元君捂嘴輕笑,下一刻她如同幻影般出現在莫月身旁,
“若是當年我還是王母娘娘的時候,見到你定會十分歡喜,但是現在時代不一樣了,我用的方法與從歷史中喚回玉皇大帝的儀式不一樣,所以得需你的靈魂做了引子。”
莫月身影消失,出現在那金色寶座下的階梯前,
“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紅裙少女輕笑道,身影緊緊的跟隨莫月,“當我需要做某事時,自然便能感覺到合適的做法,這便是我的神通之一。”
“還有一個問題,”
莫月見到金母元君緊緊跟隨著,心中微嘆,索性不再消耗力氣逃跑,而是站在原地,輕聲問道,
“引導我不告訴我哥事情的真相是你做的?那些對卡在瓶頸的陸地宗師巔峰和傳奇巔峰的召喚都是你做的?”
“對你埋下‘引導’確實是我做的,在我發現你可以作為引子之后,便暗中引導你不去告訴他人你也被召喚這件事,當然,對你的召喚也是我做的,不過呢,”
金母元君目光好似秋水,
“對那些凡人的召喚并不是我做的,我雖然也有天宮的操控權,但是并沒有足夠的力量推動天宮定向吸納如此多的凡人,我只是發現了某個人間神圣留在天宮中的手段,善加利用了一下罷了。”
“基金會中樞發生了什么?”
莫月繼續追問道。
“哦,阿瓦隆炸了,里面的看守都死光了,所以我才能跑出來。”
紅裙少女小手背在身后,嬌聲笑道。
“嗯,”
莫月悄悄后退了兩步,對這個消息她是持懷疑態度的,基金會中樞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毀滅性的大問題,放在東亞總部的時音之鐘不可能沒反應。
但是基金會中樞必然出了什么問題,這才能導致金母元君能從鎮壓中逃脫,還能偷走天宮這樣強大的封印物。
金母元君說話似乎也是真假混雜,不可全信。
“吶,小丫頭,你的問題問完了吧,”金母元君瞇著如水般雙眸,微微張開朱紅小口,齒白如銀砌,
“算算時間你身上那股奇怪的道蘊也應該也所剩無幾了,我許久沒說過這么些話,見到你這么有趣的丫頭了,你要拖延時間,我也給你拖延了。”
她看著莫月,纖白的手掌輕飄飄的一掌拍來,
“若是有什么遺言,你且可說給我聽。”
莫月看了一眼凌霄寶殿門口,原本坐在那里的夏言不知何時已經跑了出去。
夏言是明白莫月心意的,他跑掉還有出去找救援的機會,若是他堅持不跑,莫月這一切犧牲都白做了。
“那我的遺言是,”女孩手中劍光綻放若蓮,眉眼帶笑,“我并不想死。”
“有趣的小丫頭,”
金母元君一掌拍在那綻放的蓮花上,瞬息之間便是無數劍光從她手掌上劃過,她本欲繼續向前,卻發現那劍光帶著絲絲道蘊,竟然悄無聲息的切開了她的肌膚,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你這般浪費你那道蘊,怕是會被更快的侵蝕。”
莫月拉開與金母元君的距離,再一次將自己的整個身軀所有肌肉都調動起來,她這一次并沒有說話,而是奮進全力一劍斬下。
如果一定要死的話,我也要在戰斗中死去!
這一劍帶著鋒銳無比的氣勢,帶著女孩最后的道蘊,以及視死如歸的決心。
劍開江海!
紅裙少女抬頭看著莫月揮劍向她斬來,看著女孩視死如歸的氣勢,這一次,她第一次正視這個女孩,這個看起來年齡頗小的女孩已經有了傷到她的能力。
“后生可畏呀。”
待她這一聲嘆息響起,莫月突然感覺一股虛弱感襲上了她的四肢百骸,這股虛弱感越來越強,化去了她所有的勁力。
莫月耗盡了自己最后的力量,硬生生的止住了步伐,讓道蘊回歸自身,以劍撐地,半跪在地上,艱難的抬頭看向金母元君。
“災疫也是我的神職之一,”紅裙少女緩緩道,“這就是‘疾病’帶來的虛弱。”
她走到莫月身前,
“丫頭,你很不錯,若是太白金星那樣的武神,必然愿意最后與你酣暢淋漓的作戰一場,但是我不是,用你們現在的話來說,我是個實用主義者,獲得勝利對于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我可以給你留個體面的全尸。”
那只漂亮的手掌再次緩緩的拍來,如同死亡一步步走近。
女孩已經沒有更多的氣力,她甚至拔不出自己剛剛插在地板中的莫邪劍,但在此時,她心中卻又無數念頭閃過,
這時候叫‘哥哥救我’有用嗎?
她無奈的笑了笑,哥哥即使從其他天趕到大羅天,也要越過南天門和接引殿,才能到達凌霄寶殿。
而且,哥哥也不一定打得過眼前的金母元君,若是真的把哥哥喚來了,害哥哥也落在這里,那就是自己的罪過了。
但是···
但是···
原來自己要死了,
會這么想見到哥哥,
哪怕只是最后一面。
女孩抬頭看向金母元君嬌媚的臉龐,莞爾一笑,努力在世間留下自己最美的模樣,
哥哥,永別了。
一柄火焰巨刃從虛空中探出,擋住那只緩緩拍來的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