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梁上眾生
貝克漢姆在更衣室沖完澡，穿戴整齊才來到弗格森的辦公室，他想聽聽老頭對自己的看法。
單看外觀，辦公室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但只要進過他的辦公室就會知道，這個辦公室大得嚇人，大到可以讓半支球隊站成一排感受他的“吹風機”。
貝克漢姆腦海里蹦出了自己13歲時候，第一次走進弗格森辦公室的情景，當時老頭在克利夫訓練基地的辦公室讓他嚇了一跳。
他覺得眼前的紅鼻頭大叔也許是一個穴居怪人，因為辦公室實在太大了。
在他有些走神之際，門里傳來了弗格森的聲音：“門沒關，進來吧！”
貝克漢姆有些忐忑地走進了辦公室，這里的布置并不奢華，光是看看那些紅木桌子和皮椅，就知道辦公室的主人是一個固執，不愿意被人擺布的家伙。
“老板，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貝克漢姆想盡量表現得隨意一些，每當單獨面對弗格森，他就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他想表現得老練一些，似乎還是沒有成功，他感覺老頭的威懾力搞得他有點挺不直腰桿。
“大衛，放松點！我想你需要肯定，你是為數不多不可能受到批評的球員。”
上來就給頂級評價，老頭，你是認真的嗎？
貝克漢姆輕輕嗅了嗅，嗯，老頭沒喝酒，應該還清醒。
如果老頭沒喝大，這個評價的意義就遠遠高過一場比賽的主力位置。
和老頭的肯定相比，那幾十分鐘出場時間算個屁。
這個念頭讓貝克漢姆穩住了心神，一名職業球員就應該360度無死角的給自己找自信。
“很高興能得到您的肯定，這讓我想起13歲那年，我用您送的鋼筆簽下了職業生涯的第一份合同。
今天能再次來到這里，我覺得兒時的夢想馬上就要實現了。”
貝克漢姆把事先準備好的漂亮話拋了出來，贊揚和謙卑是人與人之間的紐帶，大家都喜歡聽漂亮話。
這幾句初聽平淡，細品舒暢的恭維話讓弗格森很受用：“大衛，我認為你在季前賽的工作態度應該得到嘉獎，你用行動贏得了整個俱樂部的尊重。”
弗格森的心情似乎不錯，雖然還是大嗓門，但是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
可以看得出來，有那么一瞬間，老頭的眼神滿是溫柔，自己的話似乎勾起了他記憶中的某段時光。
“大衛，我很抱歉，你一直都很努力，但是出于綜合考慮，我下場比賽沒有把你放進首發。”
是的，我半小時前就知道了，我可不是雛。
事先有心理準備，所以貝克漢姆能自然應對：“謝謝您能把這些告訴我，我覺得自己一直努力下去，總有一天可以成為球隊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我是曼徹斯特人。”
貝克漢姆的態度和措辭效果很好，他看到老頭的嘴角兩側明顯上揚了。
他把自己看作球隊拼圖的態度，陽光的微笑似乎照亮了老頭心里某處柔軟的地方。
“大衛，你這個月的工作狀態很棒，看起來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悠著點，你已經連續一個月都沒有休息了，有的時候應該適當讓自己放松一下。”
看到了嗎？老頭還是很關注我的，這場比賽他讓菲爾首發，也許是想讓他干點兒臟活。
等對方精疲力盡，再讓我上去沖一把，最后收割對手。
貝克漢姆自行腦補了弗格森的話，生活中的一切都可以成為信心的來源，這是他從加里.內維爾身上學到的自我激勵法。
“我會適當休息一會兒，不過我覺得自己狀態還不錯，有了一定的進步。”
既然已經不能進首發陣容，不知道老頭會不會把自己放進大名單。
相比在家看直播，貝克漢姆寧愿坐在替補席等待出場，畢竟那個位置距離球場只有一步之遙。
“我贊同你的看法，我一直認為成為曼聯隊的一員是一項榮譽，有資格為球隊出場的球員，每時每刻都應該拼盡全力。
我出生在工人家庭，哪怕現在，我也以自己是工人階級為榮，吃苦耐勞正是工人階級引以為傲的品質。”
弗格森的話讓貝克漢姆不由自主地抬頭看向辦公室墻上的一副畫像，在這幅畫里，11個工人正坐在距離地面百米的鋼梁上吃午餐，他們在眾人眼中的險境中從容地享受午后時光。
這副幾乎占據半面墻壁的畫像是1932年紐約洛克菲勤大廈建造期間創造的攝影作品，它的名字叫梁上眾生，也被稱作曼哈頓的午餐時間。
所有曼聯球員都覺得這幅畫像就是弗格森內心世界的寫照。
這位出生在工人家庭的蘇格蘭人絲毫不掩飾自己平凡的家境，并且一直以此為榮，哪怕他現在已經成為英超冠軍球隊的主教練，也一直以工人階級自居。
貝克漢姆覺得這幅畫像被賦予了魔力，每當自己看到它，總有一股要為自己的事業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的沖動。
他甚至忘記吐槽老頭是個有錢養馬的工人階級。
看到貝克漢姆沉醉在這副畫像的樣子，弗格森很滿意。
他的語氣非常堅定：“足球從來不會騙人，你付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收獲。只要全身心投入，你將成為集體的一份子。”
也就是說，我現在還不夠好？
貝克漢姆捕捉到了這句話隱藏的信息。
“第一場比賽，我沒有把你放進首發陣容，希望你不會因此灰心喪氣。我把菲爾放進了首發陣容，因為對手的邊路球員很有攻擊性，史蒂夫不能出場，我希望用菲爾的運動能力彌補防線運動能力的不足，這一點希望可以得到你的諒解。”
我就知道是這樣，菲爾是攻城大軍的先遣部隊。在電視劇里，這種角色通常只能活一集，真正的主角絕不會這時候出場。
“我明白了，老板，謝謝您的坦誠，我相信那個位置遲早是我的。”
恭維話，漂亮話都說了，表明決心的時候到了。
等菲爾“犧牲”的時候，派我向著敵陣發起沖鋒吧！
夸了自己半天，老頭怎么也要給一個替補名額才過得去吧！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把你放進了大名單，一旦事實證明我的布置是錯的，我會派你出場，希望到時候你可以證明自己是對的。”
嗯，這么一來，談話的流程就走全了，這是一次讓雙方都滿意的談話。
貝克漢姆點點頭，沒有讓笑容顯得過于夸張。
弗格森并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他勇敢的表達了內心深處的想法，不過口氣依然強勢，沒有人能讓他退縮。
這段本來有些微妙的對話以積極的方式告一段落，弗格森也放松了。
“大衛，我希望你能了解，我對你報以很高的期望。有些人天生為足球而生，盡管他們沒有讓人羨慕的天賦，但是他們依然能夠獲得偉大的成就，讓那些所謂的天才感到慚愧。
李.夏普是這些年我見過的孩子里最有天賦的一個，只可惜他是個傻瓜。他踢了幾場好球就把精力轉移到酒精和女人身上，所以現在瑞恩取代了他的位置。
這個世界從來不缺少天才，但是很少有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寫進榮譽殿堂，我希望你今天可以記住我說的話。
弗格森的談興正濃，他遺憾地告訴貝克漢姆自己錯過了兩個孩子：“有一個長著苦瓜臉的孩子在14歲的時候就有成年人的腳頭，還有一個孩子來試訓的時候，過人就像一陣風。
只可惜這兩個傻孩子選擇了該死的利物浦，他們的父親和泰德相比，眼光差了十萬八千里。”
貝克漢姆知道弗格森口中的孩子是杰拉德和歐文。
其中叫邁克爾.歐文的球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個小家伙曾經在一場青年隊比賽里把曼聯隊的后衛過到懷疑人生，而另一個小家伙的腳頭非常硬，他的一腳遠射破門讓加里在看臺上瞬間飚出了一串臟話。
弗格森隨后又吐槽了李.夏普看女人的眼光：“他對女人從來都是生冷不忌，就像一頭即將配種的豬。
大衛，我認為你應該有嚴格的審美標準，我覺得你之前那個小女朋友就不錯，但是她明顯缺乏自信。我認為你應該找個能匹配自己的女人，千萬不要碰那些狗屁女團組合。
如果你能把那個法國美人兒搞到手，全法國的男人都要嫉妒得殺了你，這才帶勁呢，原諒我的膚淺，不過想想就過癮，哈哈哈！”
老頭怎么突然把畫風帶偏了，貝克漢姆有點無力吐槽。
他發現話題只要離開足球，弗格森一下子變成了不正經的有趣老頭。
面談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結束，貝克漢姆覺得自己應該再練練任意球，爭取早早就讓大家看到自己的價值。
他推開辦公室的大門，聽到“當”的一聲，然后看到巴特捂著頭，像一個行竊被抓到現行的小偷，連滾帶爬地向不遠處的人群跑去。
那邊站著內維爾兄弟、吉格斯和斯科爾斯。
“大衛，你特么就不能輕點，我要被你砸成腦震蕩了！”
巴特溜墻根被發現，不等貝克漢姆說話，倒是反咬一口。
加里.內維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邊觀察主教練辦公室一邊輕聲罵道：“小聲點，你特么活膩了？”
一群人拉著貝克漢姆遠離辦公室，詢問剛才弗格森都和他說了什么。
貝克漢姆如實相告，大家臉上都是一副不要難過的表情。
“大衛，我們難道就不能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直面操蛋的人生嗎？”
加里.內維爾一邊說話，一邊搬著貝克漢姆的臉，企圖從他的臉上尋找到淚痕。
弗格森最近心情不好，而且喜歡在辦公室罵人，所以大家下意識以為貝克漢姆被老頭修理了。
他在辦公室里的經歷多數與吹風機有關，很少有人能撐過這么長時間，或者說如果不擠出點鱷魚的眼淚，老頭很難放過他們。
老頭就是要把人罵到抹眼淚才罷休。
看到貝克漢姆似乎真的沒有享受“吹風機”，其他人的興致明顯消退了不少。
吉格斯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識吹風機的情形：“那是一個周一，李.夏普在他家辦了個酒會，老頭子不知道從哪得知了消息，大半夜把我們堵在大門口。
我們在不到12小時的時間里連吃了兩次‘吹風機’，那個家伙不愿意低頭，結果老頭從此把他放棄了。”
吉格斯現在還心有余悸，這件事差點讓他失去了主教練的信任。
“呵呵，我覺得我是無辜的，我那天沒有喝酒，而且準備回家了，結果被老頭迎面碰到了......”
那是貝克漢姆唯一的派對經歷，據說那次不美好的回憶最后被弗格森解讀為李.夏普要拿年輕球員要挾他，讓他出丑。
以老頭的剛烈性格，現在李.夏普還沒有被掃地出門是個奇跡，也就是他真的踢得不錯。
貝克漢姆看了看菲利普.內維爾，這個小家伙成為大家跟屁蟲的日子恐怕屈指可數了。
既然這樣，就應該趁現在多使喚他一會兒。
“菲爾，到更衣室把我的球鞋拿出來，我還想踢兩腳！”
加里.內維爾：“......”
就兩步路，憑什么使喚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