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宮,議政大殿。
楊音和馮英面面相覷。
馮英忍不住看向高座上的魚禾,不可思議的道:“主公是說,賈復到了冀州,短短一個半月,就招攬了足足十三萬五千四百六十二人?”
魚禾一臉無奈的點點頭。
雖然他早早就猜出賈復招攬人手了,但他卻沒料到賈復居然招攬了這么多人。
楊音一臉感慨的道:“不可思議啊!”
馮英沉吟著道:“他招攬這么多人,想做什么?”
楊音一愣,看向了馮英,見馮英臉色略微有些陰沉,他立馬明白了馮英的心思。
馮英是擔心賈復想自立。
畢竟魚禾治下的疆域,跟冀州還隔著豫州、徐州、兗州呢。
賈復手握十三多萬人手,在已經被平定的冀州,可以稱得上是一霸了。
賈復要是自立,魚禾短時間內也奈何不了他。
楊音不好下決斷,就看向魚禾,問道:“主公沒有派人詢問過賈復?”
魚禾神色復雜的道:“沒問,但賈復讓四海貨鋪的人給我送了一封信。”
楊音忙道:“信里怎么說的,有沒有將他為何招攬那些人手?”
魚禾神情更加復雜了,“說倒是說了,可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楊音愣了一下。
馮英拱手道:“不知道主公可否將信交給臣一觀。”
魚禾點了點頭,吩咐女婢將信拿給了馮英。
楊音也顧不得禮儀,急忙離開了座位,湊到了馮英身邊,跟馮英一起看起了賈復的信。
他很想知道,賈復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招攬了那么多人,還能被魚禾這位霸主評價為不可思議。
楊音和馮英二人快速的看完了賈復的信。
然后兩個人傻眼了。
馮英磕磕巴巴的道:“不…不太可能吧?”
楊音震驚的道:“我也覺得不太可能。”
賈復信里的內容很簡單。
信的起首,是向魚禾表達自己的忠心。
大致意思就是,我對大哥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做任何背叛大哥的事情。
隨后就講述了自己麾下那么多人手的由來。
一開始挺狗血的,就是賈復帶著自己的隨從入了冀州。
剛過界碑,就被流寇給堵了。
賈復一行人將流寇暴打了一頓。
流寇們被賈復打服了,說什么也要跟著賈復混,要讓賈復帶領著他們在冀州搞出一番事業。
到時候給他搞一身魚氏甲,給他搞一套魚氏弩,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賈復費盡唇舌,給人家講道理,言明了他是豪強私屬,是出門幫豪強辦事的,豪強在他臨走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他路上不要惹事,不要鬧出大動靜。
他不能違背背后之人的命令。
但賈復無論怎么說,流寇們就是不聽。
賈復只能想辦法甩開他們,但那些流寇跟牛皮糖似的,死跟著他不放。
流寇們跟了他足足三日,有不少人餓暈了。
賈復想著給他們一口吃的,再說說好話,應該能勸離他們。
流寇們看到糧以后就驚了。
在飽餐了一頓后,滿口答應賈復,他們會離開。
賈復走后,他們果然沒跟著。
但是到了第二日,賈復發現,流寇們帶著更多的人跑來投奔他。
其中不乏拖家帶口的。
賈復給人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想讓人家離開。
結果四五個老翁,直接問賈復是不是覺得他們是累贅,是累贅的話他們可以去死,不給賈復添麻煩。
只求賈復能收留他們的兒孫。
然后沒給賈復勸解的機會,一頭就撞死在了賈復拴馬的石頭上。
賈復徹底動容。
但他謹記者魚禾的吩咐,并沒有心軟。
讓給一群人丟下了一些糧食,騎著馬離開了。
然后一群人就跟著賈復后面跑。
有人生生累死在了追逐的路上,有人拋棄婦孺追著賈復。
當賈復親眼看到一個人將自己的幼兒放在路邊,含著淚追逐他的時候,他終于扛不住了。
他決定暫時收下這群人,然后帶他們去四海貨鋪和四海鏢行。
讓貨鋪和鏢行收留他們。
這不開頭還好,一開頭就剎不住了。
賈復帶著人走村過鄉。
所過之處,只要隊伍里有人喊一句‘我們有糧’,所有鄉里的人都拖家帶口的趕來投奔。
等到賈復趕到他要去的四海貨鋪的時候,麾下的從眾已經超過了萬數。
他心虛了,沒敢跟四海貨鋪和四海鏢行的人說,只是支取了一些糧食。
然后帶著人晝伏夜出,往幽州趕,并且叮囑隊伍里的人,不能四處宣揚,不然就丟棄他們。
隊伍里的人得到了叮囑以后,果然沒四處宣揚。
但是每一晚上趕完了路,到了第二日的時候,隊伍里就會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些人。
待到隊伍里的人數超過了兩萬以后。
他們的行蹤根本瞞不住。
所過之處皆有人結伴來投。
然后人數快速的突破了十數萬。
賈復覺得自己瞞不住了,把握不住了,就趕緊給魚禾寫信求助。
魚禾長嘆一聲,道:“我也覺得不太可能。但我問過四海貨鋪的人了,賈復在第一次討要了一萬石糧食以后,又多次向沿途的四海貨鋪討要糧食。
糧食的數額剛好養十萬人。”
馮英張著嘴,道:“冀州叛亂不是已經被平定了嗎?為何…”
為何會有這么多百姓會賭上性命追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楊音一臉感慨的道:“如今看來,冀州的叛亂雖然被平定了。但朝廷根本沒管冀州百姓的死活。冀州的農桑、吏治,應該都沒有恢復。
百姓們食不果腹,才會鬧出這種景象。”
說到此處,楊音感嘆道:“若非主公,江水以南的各處,恐怕也是這副景象。”
馮英沉吟了一下,重重的點頭。
看不到域外混亂的人,根本不知道魚禾治下到底是怎樣的樂土。
看到域外混亂的人,才清楚魚禾治下是當今世上唯一的樂土。
魚禾看了看楊音,又看了看馮英,道:“江水以南,能有今日,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功勞。你們無需吹捧我。
眼下也不是吹捧我的時候。
你們說說,賈復的事情,該如何處制。”
十三萬多的人,仍在江水以南,不算什么。
各地缺少丁口的郡縣,能輕而易舉消化他們。
甚至,一些偏遠的縣為了吸引丁口,還會給出一系列優惠的政令。
畢竟,魚禾考核官員的標準中,有一道標準,就是跟丁口有關。
最早完成魚禾定下的這一標準的一些官員,如今已經調任到其他地方充任了大員了。
各地官員知道其中的好處,再加上魚禾如今選士的名額,是依照官員大小分配,底層的官員自然是削尖了腦袋撈政績,往上爬。
所以別說十三萬多的人了,就是三十多萬人、三百多萬人,江水以南也能消化。
但現在這十三萬多的人,在冀州。
一個魚禾管不到的地方,一個已經快要沒人管的地方。
魚禾若是不管他們,那他們很有可能會一直跟著賈復。
魚禾若是驅散他們,那他們很有可能會變成一股又一股即將造反的義軍的資糧。
而他們一旦加入到了其他造反的義軍當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帶著其他義軍攻占四海貨鋪。
因為他們跟著賈復走了一路,清楚的知道,四海貨鋪有糧。
魚禾若是留著他們,如何安置,這又是一個問題。
馮英和楊音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弊,所以在聽到魚禾的問題的時候,并沒有讓魚禾驅散他們。
楊音思量了一下,道:“要不就讓賈復留在冀州,帶領他們攻陷一些城池,占地為王。等我們以后征討冀州的時候,他們也能幫我們一把。”
馮英瞥了楊音一眼,沒好氣的道:“你怎么不說直接讓賈復帶著他們占了冀州呢?如此一來,我們渡江以后,不用打,冀州也是我們的。”
馮英在譏諷楊音,但楊音卻點了點頭,認真的道:“也可以…”
馮英瞬間無語了。
楊音看向魚禾,道:“主公覺得呢?”
魚禾沒有言語。
馮英瞪著眼道:“若是讓賈復在冀州占地為王,我們就要遙立賈復為王。不然賈復,或者賈復手底下的人有異心,我們便會立馬失去對他們的掌控,將自己人變成對手。”
楊音遲疑著道:“賈復不像是那種會背叛主公的人…”
馮英喝道:“賈復像不像,重要嗎?只要賈復有足夠的實力,縱然他不背叛主公,別人也會想方設法的讓他背叛。
這就是人心!”
楊音微微皺起眉頭。
馮英看向魚禾,鄭重的道:“臣以為,應當讓冀州的四海鏢行和四海貨鋪的人,將這些人分而化之。
此舉不僅能解決眼前的麻煩,也能壯大四海鏢行和四海貨鋪的實力。”
楊音忍不住道:“那四海貨鋪和四海鏢行的人生出了野心,怎么辦?”
馮英有些語塞,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他剛用類似的話駁回了楊音的建議,楊音立馬用這話回擊了他。
馮英和楊音一時間拿不出好主意,只能看向魚禾,看看魚禾有什么想法。
魚禾嘆了一口氣。
馮英和楊音狐疑的對視了一眼,不明白魚禾為何嘆氣。
“聽你二人所言,我倒是有些法子,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