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下,魚禾只能靠自己。
那怕交趾三郡的十斤糧食,運送到長沙郡和武陵郡,只剩下三斤,他也得運。
陰麗華思量著道:“依照我們的探子匯報,莊王和亡王到了南越以后,立馬廣開田畝,讓族人去種田。亡王還特地將南越人驅趕到田里,強迫他們種田。
如今他們第一季稻米,應該已經下來了。
讓他們供應馬將軍所需的糧草的話,應該不在話下。”
頓了一下,陰麗華又道:“不過,讓他們供應馬將軍所需的糧草的話,回頭我們在哀牢的利益就得割讓出去一部分。”
魚禾感嘆道:“左右不過是一些錢財而已,讓他們拿去就是。我們現在不缺錢,更不用為了那些錢,放棄百姓的性命。”
陰麗華遲疑了一下,道:“主公是打算從交趾運糧?從交趾運糧的話,中間的消耗怕是要達到七成了。”
魚禾苦笑著道:“若是抽空犍為郡和益州郡的存糧,等犍為郡和益州郡有事,再拿交趾的糧食去填補的話,就不止七成了。”
雖說從交州運送糧草到長沙郡和武陵郡耗費很大,但好待還能運。
從交州往犍為郡和益州郡運糧的話,根本就沒辦法運。
交州到長沙郡和武陵郡,好待還有先秦留下的馳道好走。
交州到犍為郡和益州郡的話,只能走山路。
山路陡峭,車馬難行,只能人背肩扛。
一趟走下來,人背的那些糧食,剛剛夠自己吃,那運什么?
當初魚禾兵出益州郡,兵進交州的時候,糧草還是先運送到了亡承手里,再由亡承轉道運送到了交州。
就這,消耗的糧食數量也十分龐大。
王奮等人在征討鄧讓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就是于敵。
王奮等人在交州連戰連捷,有一部分也是因為打不贏就要餓肚子的原因。
人餓極了,連人都吃。
兵餓極了,那還不得跟敵人拼命?
陰麗華微微皺眉道:“要不我通過四海貨鋪想想辦法?”
魚禾哭笑不得的道:“你能想什么辦法?如今天下正值大亂,各地都缺糧。你通過四海貨鋪出高價,也拿不到糧。”
“豪強…”
“豪強手里即便是有糧,也不會拿出來,甚至還會借機囤糧。因為他們清楚亂世之中糧食有多重要。”
魚禾在聽到了漕中叔和漕少游的稟報以后,也不是沒想過從豪強手里采買糧食。
但仔細考慮了一番后,發現行不通。
首先就是他的四鄰沒有糧。
揚州在經歷了揚州的幾位大尹,以及太師公王匡和甄邯荼毒以后,已經沒糧食了。
不然揚州的百姓也不至于往長沙郡跑。
北面的南郡和南陽郡正在鬧瘟疫,誰還有心思務農。
家里存的那點糧食,怕也被綠林軍給掏空了,哪還有糧食出售?
徐州在鬧兵災,豫州也不太平。
巴、蜀等地在經歷了馮茂、廉丹、王尋、王邑荼毒以后,早就沒糧了。
再遠一些地方,即便是有糧,那也是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糧。
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糧,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而且就算拿到了,也不好運送過來。
畢竟,王莽眼皮子底下的地盤,如今都跟魚禾隔著各種勢力呢。
這也是魚禾刻意營造出來的結果,目的就是為了讓其他造反勢力跟王莽去硬碰硬,他坐在后面撿便宜。
當然了,王莽眼皮子底下的糧食,也不是弄不出來。
畢竟,王莽手底下貪財的人太多了,像是王尋、王邑那兩個家伙,連人口都敢販賣,又怎么不敢販賣糧食呢?
只是即便是買到了,也不好運。
從公孫述和王匡、王鳳眼皮子底下過,他們不劫那就怪了。
陰麗華聽到魚禾的話,眉頭皺的更緊。
作為一個商人出身的官員,最注重的自然是以最小的成本,做最大的事情。
從交趾運送糧食的成本太大了,她覺得有些不值當。
魚禾看出了陰麗華的心思,笑著道:“當然了,我們除了從交趾往長沙郡和武陵郡運糧外,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
比如,每隔一旬,亦或者半載,我們可以將長沙郡和武陵郡內的流民遷移一次,將他們分別遷移到其他地方。
他們到了其他地方,安了家,落了戶,有地方上的官府照應,也有里正鄉老照應,我們也不需要繼續養著他們。”
漕中叔和漕少游沉吟了一番,緩緩點頭。
都覺得魚禾這個辦法可行。
陰麗華思量了一下,也點了點頭。
既然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那么魚禾的辦法就是最好的辦法。
魚禾見三人齊齊點頭,拍板道:“那就這么定了,先讓四海貨鋪和四海鏢行的人一起從交趾運送糧食。
我會下發邸報給沿途的各郡縣衙門,讓他們隨時準備派遣郡衛和縣卒馳援。
此外,各郡縣內丁口稀少,田產卻格外龐大的,我會讓他們丈量田產,確認需要多少丁口,然后將流民們分別安置過去。”
漕中叔和漕少游齊齊拱手,“喏!”
魚禾擺了擺手,“事不宜遲,你們速速去辦吧。”
漕中叔和漕少游應允了一聲,出了正堂。
魚禾瞧著一直站在一邊沉默不語的陰麗華,溫聲道:“人力有窮時,我們遇事,不可能事事都能想出盡善盡美的辦法。
所以在沒有好辦法的時候,就依照眼前最好的辦法去做就是了。”
陰麗華低聲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們費盡心思,才將益州郡、犍為郡、交趾三郡的糧倉填滿。
為的是以后征討揚州所用。
可如今還沒有征討揚州,卻先用到了長沙郡和武陵郡。”
遲疑了一下,陰麗華又補充道:“大部分還消耗在了路上…”
魚禾笑著道:“押送糧草的百姓們總要吃飯吧。總不能讓他們一直餓著肚子吧。再說了,即便是用到了長沙郡、武陵郡,用到了路上,我們仍然有余糧。”
陰麗華沉吟了一下,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然后猛然抬頭,雙眸對上了魚禾的眼睛,突然道:“你終于肯正正經經的跟我說話了?”
魚禾一愣,有些尷尬的道:“什么叫我終于肯正正經經的跟你說話了,難道我之前跟你說話就不正經了?”
完全沒有啊!
我連車都沒敢開!
陰麗華微微瞪起眼,“你之前說話一直躲著我…”
魚禾更尷尬了。
陰麗華突然又道:“是不是因為你阿耶逼你跟我…”
陰麗華說到此處,說不下去了。
但是臉上沒有半點女兒家的嬌羞,反而略微有些發白。
魚禾心沒由來的一跳,總覺得他下一句話要是說的不對的話,怕是陰麗華以后就要離他而去了。
雖說陰麗華從沒有向他表明過心跡,但陰麗華的種種作為,種種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陰麗華。
但人家一個豪門千金,看上他,還對他挺好。
還用行動在向他訴說著愛。
他扭扭捏捏的,就顯得有些矯情了。
反正嘛,他不討厭陰麗華,甚至還有些欣賞陰麗華的美色。
那還矯情什么呢?
這個年代又不是一夫一妻。
這個年代帝王將相規定了必須娶一堆。
娶一個,人家都看不起你。
“嘿…”
魚禾突然曬笑了一下,整個人瞬間變得灑脫了許多,沖著陰麗華挑了挑眉毛,道:“什么叫我阿耶逼我,我不愿意的事情,我阿耶逼得了嗎?”
陰麗華被魚禾突然流露出的輕佻嚇了一下,將信將疑的道:“那你…”
魚禾笑道:“我之前為何說話避著你?”
陰麗華緩緩點頭。
魚禾笑著道:“那是因為每次看到你,我都會想到洞房花燭夜…”
陰麗華先是一愣,隨后兩頰緋紅,惡狠狠瞪了魚禾一眼。
魚禾又挑了挑眉,問道:“你就沒想過?!”
陰麗華又羞又怒,氣的直跺腳。
“你!!”
魚禾笑嘻嘻道:“你想過?”
陰麗華咬咬牙,轉身就往外面逃去。
魚禾瞧著陰麗華窘迫的樣子,樂的哈哈大笑。
但他沒料到,陰麗華跑到了門口,腳下居然一頓,回過頭,展顏一笑,道:“有沒有人說過,你輕佻的樣子像個殺豬匠?”
魚禾臉上的笑容一僵。
不等他反應過來,陰麗華已經帶著銀鈴般的笑聲離開了。
魚禾拍案而起,“你給我回來!我那里像是殺豬匠了?!你說我是登徒子,我都能忍受!你說我是殺豬匠?!”
魚禾氣的跳腳。
魚父一臉賤笑的出現在了正堂內。
“你不是不樂意嗎?你不是矯情呢?怎么,剛聽到我和你娘準備幫你把婚事定下,就開始調戲人家?
等不及了?!”
魚父好不容易撞見了打臉的場面,果斷開始痛打落水狗。
魚禾瞥了魚父一眼,哼哼了兩聲,沖著門外喊道:“巴山,去后宅,找我娘,將莊夫人入平夷那一日,縣衙里發生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復述一遍給我娘聽。”
魚父臉上的笑意瞬間就僵住了,“別!可千萬別!”
魚父沖著門外大喊,“巴山,你敢去!我就請家法,打斷你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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