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返回了長沙縣的長沙王宮殿,又待了三日,待到馮異安置好了家眷,走馬上任,銚期也帶著家眷趕往了武陵郡以后,魚禾才啟程返回桂陽郡。
過臨武縣山林的時候。
魚禾遇到了一個麻煩。
魚禾一行剛入山道,從山道兩側的叢林里鉆出一群大漢,黑壓壓的一群,將魚禾數百人的隊伍圍城一圈。
一個個披甲持刃,更有勁弩在手。
巴山一馬當先,手持著狼牙棒擋在了隊伍最前面。
魚禾挑開了馬車上的車簾,往外面看了一眼,發現了一支支寒光閃爍的箭頭以后,皺起了眉頭。
陰麗華想湊上前去看一看,卻被魚禾擋在了身后。
“有人劫道?!”
陰麗華被魚禾霸道的擋在了身后,心頭一暖,柔聲問道。
魚禾皺著眉頭道:“恐怕不僅僅是劫道那么簡單。”
魚禾治下各地清剿盜匪,那都是算政績的,而且還是大政績。
魚禾手下地盤大,官員缺口也大,各地官員只要有政績,升值是遲早的事情。
魚禾又不以出身選官,即便是小吏、小卒、只要有足夠的政績,也能做官。
在這種情況下,各地官員、小吏、縣卒、郡衛,見了盜匪就跟見了親人似的往上湊。
一些有心做亭長、鄉老的宗族族老,也帶著族里的青壯加入其中。
盜匪在魚禾治下,幾乎沒有多少活路。
魚禾此前看各地送上來的文書,各地已經很久沒有發現十數人以上的盜匪了。
如今卻有上千盜匪突然冒出來,將他團團圍住,似乎特地在這里等他。
“我記得各地奏上來的文書中提到過,各地已經很久沒有大規模的盜匪出現了…”
陰麗華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盜匪數量雖然不小,但陰麗華卻一點兒也不怕。
她已經被盜匪圍堵過好幾次了。
她早已能泰然面對了。
魚禾沉聲道:“這群人不像是盜匪,更像是從其他地方過來的兵卒。”
對方兵甲齊全,進退有據,還懂軍中的鐵桶陣,更重要的是,對方在圍他以后,并沒有任何騷亂,反而站在原地默不作聲,明顯是訓練有素。
盜匪可不是這個做派。
這個做派明顯是正規兵卒。
而且還是相對精銳的兵卒。
至少魚禾在六盤水的時候,六盤水兵營里的那群家伙就做不到圍著敵人的時候,還能保持一言不發。
“兵卒?!”
陰麗華聲音拔高了一分。
以前她被圍堵的那幾次,面對的只是躲在山里的蠻人而已,可不是兵卒。
兵卒可沒有蠻人那么不經打。
魚禾鄭重的點了點頭。
陰麗華咬著牙,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道:“兵卒怎么可能會出現在我們治下?!”
魚禾沉聲道:“應該是從邊陲潛入的。我們手下的各支兵馬,如今都盯著強敵,巡邊也做不到盡善盡美,難免會有疏漏,讓賊人趁虛而入。”
陰麗華沉下臉道:“如此多賊人潛入,不可能一點兒風聲也不露。臨武縣的官員怕是懈怠了…”
魚禾點了點頭。
上千賊人潛入,確實不可能做到一點兒風聲也沒有。
臨武縣的官員什么也沒發現,確實懈怠了。
陰麗華盯著魚禾問道:“現在我們該怎么辦?給他們錢糧,還是跟他們打一場?”
魚禾沉吟了一下,微微搖頭道:“他們應該不會要錢糧,他們八成是沖著我來的。”
上千人潛入臨武縣,沒有打家劫舍,也沒有圍堵其他人,唯獨堵住了他,那么明顯是沖他來的。
陰麗華不敢相信的道:“你雖然坐擁兩州半的疆域,但一直沒有表露過身份,誰會盯上你呢?”
魚禾嘆了一口氣,道:“我沒有表露身份,不代表別人不知道我的身份。至少,蜀中的公孫述、綠林山的綠林軍、揚州的幾位大尹,皆知道我的身份。”
陰麗華問道:“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綠林軍或者公孫述的人?”
揚州的幾位大尹果斷被陰麗華排除在外。
因為他們如今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心招惹魚禾。
魚禾點點頭,“有可能…”
“那他們想做什么?”
陰麗華疑問。
魚禾搖頭,“不知道,待巴山打聽打聽再看。”
山道上。
巴山一馬當先,手持狼牙棒擋在賊人面前,怒喝,“你們是何人?”
聽到巴山問話,從賊人中間走出了一位頭戴遠山冠的中年,身著玄色服袍,向巴山一禮,笑道:“巴將軍有禮…”
巴山一愣,瞳孔微微一縮。
他雖然憨,但他不傻。
對方一口叫破了他的身份,必然是沖著他們來的。
準確的說是沖著他主公來的。
而且來者不善。
巴山跨馬往前威逼了兩步,再次怒喝,“你們到底是何人?”
中年笑道:“我等是特來請魚大王做客的引路人。”
巴山雙眼徒然瞪大,跟銅鈴似的。
果然是沖這他主公來的。
“藏頭露尾的壞東西,討打!”
巴山怒吼一聲,舉起了手里的狼牙棒就要砸。
中年卻絲毫不懼,反而笑呵呵的高聲道:“魚大王,我等并無惡意,只是想請魚大王一行,魚大王要是打算跟我們拼一個魚死網破,那恐怕是要吃虧的。”
“巴山住手!”
魚禾掀開了馬車的簾子,阻止了巴山打人。
巴山手上一頓,見魚禾露了臉,也不藏著掖著了,當即叫道:“主公,這些壞東西是沖著你來的。”
魚禾點點頭,沒有多言,邁步往馬車下走去。
陰麗華想跟著下去,卻被魚禾強行按到馬車內。
陰麗華有些急,魚禾給了陰麗華一個不容拒絕的眼神。
陰麗華只能咬著紅唇,坐在馬車里。
魚禾下了馬車,走到了中年面前,冷冷的道:“你們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你們就應該清楚,你們到底是在作什么。”
中年恭恭敬敬的一禮,笑道:“大王富有兩州半疆域,麾下從眾數以萬計。得罪大王,跟找死無異。
但我等身為人屬,只能聽命行事,得罪之處,還望大王海涵。”
“聽命行事?!”
魚禾質問道:“聽的是誰的命令?”
中年謙卑的彎下腰,“大王隨我等一行,便可知曉。”
魚禾冷哼,“藏頭露尾的鼠輩,也配邀請我同行?!”
中年一愣,失笑道:“大王麾下從眾不如我等,即便不愿,也只能隨我等一行。”
魚禾盯著中年,一字一句的道:“我亦可一戰!”
中年臉色一變,臉上的笑意瞬間沒了。
“以大王之尊,何故跟我等以死相拼呢?我們又沒有加害大王的意思。”
魚禾往后退了兩步,退到了侍衛身后,冷聲道:“要么道明來意,要么一戰!”
中年聽到這話,臉色徹底僵住了。
你大爺的,你已經是西南霸主,千萬人共尊的諸侯王了。
你不再是那個在六盤水跟人血拼的小角色了。
面對危險,你還跟人血拼,你還有沒有點諸侯王該有的樣子?!
中年面色一冷,“大王要跟我等魚死網破?大王就不怕我等一不小心要了大王的性命?”
魚禾沒有言語,又往后退了一步。
巴山揮舞著狼牙棒哇哇大叫了起來,“誰敢傷我家主公,我先敲碎誰的腦袋!”
說話間,巴山舞動狼牙棒,砸向中年。
中年慌忙后退一步,大喊道:“慢著!”
巴山卻不聽,依舊揮著狼牙棒追殺。
中年倉惶逃到了人后。
巴山緊追不舍。
就在巴山要跟其他賊人對上的時候,在賊人后面突然響起了一聲嘆息。
“哎,停手吧。”
魚禾聽到這一聲嘆息,緩緩開口,“巴山,先退回來。”
巴山不滿的沖著賊人刺啦咧嘴了一番,才回退了原地。
一個三旬上下,留著山羊須,頂著武士冠的漢子,著一身甲胄,緩緩從賊人中間走出。
漢子的面相怎么說呢。
有點像馬援…
有點像馬援?!
魚禾盯著漢子又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漢子眼耳口鼻,皆跟馬援有三分相似,就是體型比馬援魁梧了一些。
魚禾大致猜倒了漢子的身份,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漢子從賊人當中走出,一直走到巴山馬前,在巴山頗具威脅的眼神下,盯著躲在侍衛身后的魚禾,平靜的道:“魚大王果然非同一般,面對我們上千人威脅,也不肯屈服。魚大王就不怕我們失手傷了你的性命?”
魚禾繞過了侍衛,走到了漢子面前,淡然笑道:“能威脅到的威脅,才叫威脅。威脅不到的威脅,那就不叫威脅。”
漢子一愣,“哦?!”
魚禾笑而不語。
漢子突然也笑了,“魚大王的意思是,我手下上千精銳,奈何不了你手下的數百侍衛?”
聽到漢子這話,賊人們很配合的做出了兇惡狀。
嗯,挺有氣勢的…
魚禾瞥了巴山一眼。
巴山先是一愣,然后撓了撓頭,才明白了魚禾看的一眼的用意,當即大喝一聲,“列陣!”
數百侍衛,當即組成了一個雁翎陣,長槍直挺、鐵甲護身、佩刀在腰,藏在其他馬車內的重弩、強弩,也一并露出身形。
殺氣騰騰!
讓漢子驚愕的是,居然還有仆從跑去給馬匹披甲,給馬車四面安放盾牌。
這…這過分了吧?
那馬身上披的甲,少說也有竹簡那么厚吧?
那馬車四面安放的盾牌超過一根手指的厚度了吧?
那馬車上面的重弩和強弩的箭矢,最粗的都快趕上槍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