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有意思了…”
天氣有些微涼,魚禾披著一件青衣,看完了魚蒙呈報給他的文書以后,笑著說。
“有什么意思?”
陰麗華一邊書寫,一邊疑問。
魚禾笑呵呵的道:“我料到了王莽會罷了隈囂,卻沒料到王莽連劉秀也給禁足了。”
國師公劉秀啊。
這可是個不安分的主兒。
這廝很擅長隱藏自己。
這廝看似是一個一心精研學問的大學問家,實則也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歷史上,王莽快要走到窮途末路的時候,這廝突然翻臉,謀劃著刺殺王莽。
但是被王莽發現了,被王莽宰了。
王莽大概是早就發現了這廝表里不一,所以早早的盯著這廝。
如今在魚禾的影響下,這廝的命運出現了變化,提前被王莽懷疑了,并且給禁足了。
這廝不知道還會不會謀劃著刺殺王莽?
魚禾覺得這廝刺殺王莽的可能性極大。
所以魚禾才會說有意思了。
莽新朝的二號人物背叛了莽新,能沒有意思嗎?
“你的意思是,王莽囚禁了劉秀,會出問題?”
陰麗華可不知道王莽和國師公劉秀的命運,所以聽到魚禾的話以后,忍不住猜測。
魚禾看了陰麗華一眼,笑道:“你且看著就是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陰麗華不滿的撇撇嘴,“故弄玄虛!”
魚禾笑笑,道:“綠林軍已經將第一批的俘虜和兵甲送到江夏渡了,你的錢糧和藥材籌措好了沒有?”
陰麗華又好氣又好笑的道:“事到臨頭了你才問。我如果沒籌措好,你還能幫忙籌措不成?”
魚禾笑嘻嘻,道:“我雖然不能幫忙籌措,但我可以派人去搶。”
王奮在揚州搶了一票,搶了足足五萬多人口,三十多萬擔糧食,十五萬貫錢財,還有無數金銀珠寶。
當然了,五萬多人口中,大部分是貧農和奴隸。
魚禾在王奮退出揚州的時候,明確告訴王奮,愿意到交州、荊州討生活的,可以帶回來,不愿意的絕對不能強求。
魚禾不會做那些禍禍百姓的事情。
禍禍百姓有什么好處?
百姓們窮的跟鬼似的。
要禍禍,就禍禍豪強大戶、官宦世家、勛貴皇族。
這些家伙們都富得流油,從他們身上能撈到大好處。
仗著自己強橫,跑去欺負窮苦百姓,從他們身上橫征暴斂,奪取他們最后一點救命錢和救命糧的人,都是賤人。
魚禾可不愿意當一個賤人。
王奮在揚州搶到的糧食,以及九江大尹和陳定大尹賠償的糧食,其實已經夠綠林軍送過來的第一批俘虜吃喝一年了。
但魚禾還是讓陰麗華繼續購置糧食。
糧食這東西不怕多,就怕少。
多了,放壞了,那頂多是暴斂天物。
但少了,不夠吃了,那就的出人命。
至于王奮搶到的銅錢、金銀珠寶,魚禾只要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二,魚禾讓王奮分給了陣亡的將士和有功的將士。
王奮手底下的將士,皆是句町武戈和莊氏藤甲,不算是魚禾的人。
魚禾讓他們打了一場計劃之外的大戰,自然得給他們一點好處。
陰麗華瞥著魚禾,翻了個白眼,“你就知道搶,你又不是土匪流寇。”
魚禾忍不住道:“不搶難道等著餓死啊?”
陰麗華瞪眼道:“那也不能搶百姓們的口糧。”
魚禾立馬舉起手,高聲辯解,“我搶的都是豪強大戶,可沒動窮苦百姓分毫。”
陰麗華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豪強大戶只要不為惡,也不該搶。人家的家財也是一點一點積累來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就因為人家有錢有糧,就成了罪過了,就活該被你們這些手里有兵有劍的人欺負?”
魚禾愕然的看向陰麗華,不明白陰麗華為何突然生出了這么大的氣性。
略微思量了一下,魚禾明白了。
陰麗華所在的陰氏,也是個豪強大戶,也被人給搶了。
陰麗華之所以生氣,那是感同身受。
魚禾不愿意繼續跟陰麗華拌嘴,趕忙轉移話題,“糧食和藥材到底籌措的如何?”
陰麗華白了魚禾一眼,細細的道:“我趕在夏末之前,已經讓四海鏢行的人將制冰的法子送到了各地,也送了一些硝石、蔗糖、椰油過去。
各地四海鏢行的人拿出冰塊出去售賣的時候,已經快要入秋了。
所以并沒有賣出去多少。
大致也就賣了二十萬貫錢。”
“多少?!”
魚禾有些驚了。
他興師動眾的派遣出了兩萬兵馬,去揚州禍禍了足足大半個月,才撈到了十五萬貫,一部分還分潤給了王奮手底下的將士。
陰麗華賣冰塊不到一個月,就撈了二十萬貫?
陰麗華還說沒賣出去多少?
這是人話嗎?
陰麗華甜甜的一笑,輕聲細語的道:“也就二十萬貫,不算太多。”
魚禾急忙追問,“蔗糖和椰油呢?”
陰麗華笑著道:“賣了十五萬貫。”
魚禾眉頭微微一挑,一臉古怪的看著陰麗華。
陰麗華又輕描淡寫的補充了一句,“但是定錢收了足足三十六萬貫。”
陰麗華美眸瞥著魚禾,笑瞇瞇的又道:“咱們目前用的甘蔗和椰果,全是從山野中采摘的,產量太少,做出了蔗糖和椰油也太少。
所以根本不購買。
只能先拿定錢,等有貨了再出貨。”
魚禾有點驚訝,隨口道:“眼下正值亂世,生意應該不好做吧?”
陰麗華輕聲笑道:“那你可說錯了,就是因為亂世,生意才更好做。”
魚禾仔細一想,是這個理。
發國難財是富的最快的途徑。
歷朝歷代末期,都有那么一幫子人在大發國難財,甚至不惜拋棄通番賣國。
陰麗華倒也不算是發國難財,她出售的東西,窮苦人家可買不起,都是豪強大戶在買。
豪強大戶們紙醉金迷、及時行樂,他們的錢就應該狠狠的賺。
“你跟我說說,冰塊是怎么賣到二十萬貫錢的。”
“咱們在天下各郡皆有人手,冰塊賣到了天下各郡豪強手里,賺二十萬貫不是應該的嗎?天下豪強數以萬計,每人出二十貫錢算多嗎?”
陰麗華狐疑的看著魚禾問。
魚禾張了張嘴,有點說不出話。
陰麗華的話,讓他想起了后世一個十分流行的話,那就是全國人民每人給我一塊錢,那我就是億萬富翁。
冰塊在一郡一縣出售,確實賺不了幾個錢,但是輻射到整個大新,那即便是一斤賣一文錢,那也能狠狠的賺一筆。
這叫薄利多銷。
而冰塊的價格可不止一文錢,銷售面也廣,出貨量也高。
賺二十萬貫,那是應該的。
“你嫌多嗎?我都覺得賺少了。要是我們早一個月出售冰塊,我就能想辦法在常安城舉行一場夏日斗冰的盛會,那冰塊的價格一下子能高出一大截,我們能賺更多。”
陰麗華漫不經心的說著,但她微微勾起了嘴角,出賣了她內心的想法。
陰麗華有點小傲嬌。
瞧著陰麗華那張清秀了臉,再配上一丟丟傲嬌的神情,還蠻可愛的嘛。
“咳咳…”
就在魚禾心里嘀咕陰麗華挺可愛的時候,屋舍門口響起了兩聲咳嗽聲。
魚禾和陰麗華循聲望去。
就看到魚父站在門口,瞇著眼笑嘻嘻的,像是個彌勒佛。
“阿耶?”
“那個…我有事找巴山,你們繼續。”
魚父說完這話,立馬掉頭離開了屋舍前。
自從陰麗華到了南平亭以后,魚父每次碰見魚禾和陰麗華在一起,就會主動離開。
魚禾見魚父走了,狐疑的道:“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陰麗華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沒說話,只是拿起了隨身帶的小酒囊,抿了一口果酒。
酒囊是用食鐵獸皮制成的。
食鐵獸是大婁山里的蠻人送的。
張休此前在巴郡討蠻,殺性太大,將大婁山里的蠻人給嚇怕了。
蠻人們除了向張休俯首以外,四時還會向張休獻上一些貢禮。
大婁山里有幾支蠻人是九黎后裔,信奉蚩尤。
他們覺得蚩尤的坐騎是食鐵獸,那張休張大魔王也理應以食鐵獸當坐騎,就送給了張休兩只食鐵獸。
蠻人不懂禮數,也不知山外的情況,錯把張休當大佬。
卻不知道張休背后還有一個大佬。
蠻人以上貢的名義給張休送禮,張休哪敢享用,立馬派人送到了魚禾處。
押送蠻人貢禮的兵卒,不知道食鐵獸是吃竹子的,就拿破銅爛鐵給食鐵獸吃。
以至于食鐵獸送到魚禾面前的時候,最小的那一只已經餓死了。
陰麗華剛巧撞見此事,就將那只小的討要了回去,去了皮,用皮做了一個小巧的酒囊。
由用蜀錦做了個酒囊套子,上面還繡著兩朵小花。
看著挺扎眼的。
“果酒喝多了也會嘴,姑娘家家的還是少喝酒好。”
魚禾嗅到了酒味,忍不住出聲。
陰麗華瞥了魚禾一眼,沒搭理他。
若不是某人經常拿沾著口水的冰壺請她喝冰飲,她何至于弄個小酒囊隨身帶著。
眼下已經入秋,不適合再喝冰飲,濁酒的味道又不太好,偶爾抿一兩口果酒,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