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莽必須征滅亡承和安羌給四方藩屬看看,他有能耐做宗主國之主。所以即便是馮茂敗了,王莽依然會派遣兵馬征討西南。
而且所派遣的兵馬只會更多。
所派遣的將校只會更厲害。
我們的兵馬要是陷入到了哀牢國,被哀牢兵馬牽制住,一旦王莽派遣的兵馬到了,那我們就只能任人宰割。”
魚禾一席話說完,莊頃的眉頭皺成了一團。
魚禾的話不無道理。
甚至可以說發生的幾率很高。
王莽稱帝前后,造反的人很多。
王莽派遣五威將帥宣使四方藩屬,也是為了提升自己的威嚴,讓天下百姓認可他。
亡承和安羌在這種時候跳出來造反,就是在挑釁王莽。
王莽肯定得打敗亡承和安羌證明自己。
王莽初次兵發西南,征調了十萬兵馬,就是想以雷霆掃穴的勢頭,征滅亡承和安羌。
要知道,前漢征討西南的時候,也不過派遣了三五萬兵馬,而且大多還是雜兵。
王莽征調十萬兵馬征討西南,足可見他要滅了西南的決心。
馮茂并沒有完成王莽的心愿,所以王莽再次出兵的話,只會派遣更多的兵馬,更厲害的將領。
以王莽的急性子,他開春以后發兵的可能性極大。
莊頃面色凝重的道:“王莽如果真的會發兵的話,那我們確實不能去征討哀牢國。不僅如此,我們還得盡快在臨近犍為郡等地的山林里布置兵馬,以備萬全。”
魚禾認真的點點頭。
莊頃看著魚禾問道:“那你打算如何處制樂進?”
魚禾淡淡的笑道:“逼他揮兵北上,去找任貴的麻煩。”
“任貴?”
莊頃一驚,急忙提醒道:“任貴可不好對付。惹上了任貴,他說不定會率領兵馬幫助朝廷一起對付我們。西南的瘴氣和地形能攔得住朝廷的兵馬,可攔不住任貴的兵馬。”
任貴治下的越巂郡,全部是羌人。
任貴不僅是一郡之主,也是所有羌人的頭目。
益州郡的煙瘴之氣,對漢人殺傷力很大,但是對羌人的威脅卻很小。
任貴一旦發起狠,為朝廷的兵馬做先驅,朝廷的兵馬很有可能就會攻破益州郡北邊山林里的屏障,出現在益州郡。
如今莊頃和魚禾手下的兵馬雖然不少,可真要是正面對上了朝廷的大軍,輸的幾率極大。
魚禾瞥著莊頃,認真道:“我們不找任貴麻煩,任貴就不幫朝廷了?你別忘了,西南三大夷族之主,亡承、安羌皆反了朝廷,可任貴卻沒有反。
足可見他對朝廷還是有那么一絲忠心的。
此前我們征討云南縣,對上了任貴派遣出了兵馬,已經跟任貴結怨。
朝廷一旦派遣大軍來對付我們。
任貴一定會援手。”
莊頃臉色有點難看。
魚禾繼續道:“任貴的兵馬可以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云南縣,那就說明任貴手上掌握著一條從越巂郡通往云南縣的道路。
我們現在不出手對付任貴。
任貴就一定會率領朝廷的兵馬從他掌握的道路抵達益州郡。
所以我們必須搶在朝廷兵馬抵達之前,先一步進入山林,封死所有能從越巂郡抵達云南縣的道路。”
莊頃看了魚禾一眼,沉聲道:“此事事關重大,我們必須跟亡承說一聲,一起商量一下對策。”
魚禾緩緩點頭。
朝廷發兵征討西南的話,首要的目標肯定是亡承。
亡承是西南第一個造反的藩王,也是動靜鬧的最大的藩王。
亡承的目標遠比魚禾和莊頃要大。
三家即便是沒有結盟,在此事上也是天然的盟友。
所以必須只會亡承。
“那…姑姑他們怎么辦?”
一直站在莊頃身后的莊敏,在這個時候脆生生的開口。
莊敏表現的很乖巧,乖巧的讓魚禾有點不適應。
莊頃聽到莊敏的話,下意識看向魚禾,“朝廷真要是發重兵的話,恐怕平夷城也不去安全。莊喬和你阿耶留在平夷城,肯定會有危險。
你打算怎么做?”
魚禾知道朝廷會發重兵,自然不會讓莊喬和魚豐待在險地,他淡淡的一笑,道:“此事我早有安排。一旦朝廷派遣的將校出了長安城,我的人會立馬將我阿耶他們送到益州郡。
城里的百姓、商戶,也會跟著一起過來。”
莊頃一愣,忍不住追問道:“你要放棄平夷城?”
平夷城可是魚禾手里一只下蛋的金雞。
魚禾舍得?
魚禾笑道:“我會留下一部分兵馬先試著守一守,如果守不住,我就會果斷放棄。”
“那可是溝通南北的一處重地!”
“那又如何?有一位智者曾經說過:存地失人,人地兩失;存人失地,人地兩得。我若是死占著平夷城不放手,說不定平夷城和平夷城里的人都會被朝廷給拿走。
我放棄平夷城,選擇保存我在平夷城的百姓、商戶、兵馬。
那么我就有機會重新殺回去,再次占據平夷城。”
“沒了平夷城,我們的生意怎么辦?”
這才是莊頃最關心的。
平夷城賺的那點錢,莊頃雖然在乎,但并沒有在乎到舍不得放棄的地步。
莊頃真正舍不得放棄的是平夷城帶給他的物資。
益州郡的金、銀、銅儲量雖然十分豐富,可益州郡的手工業和商業,還處在相對原始的狀態。
益州郡的糧食產量也十分底下。
莊頃想要發展壯大,就必須從北方弄許多物資,以及糧食。
沒有物資和糧食。
發展起來就很緩慢。
魚禾瞥了莊頃一眼,笑著道:“你擔心的是平夷城帶給我們的物資和糧食吧?”
莊頃沒有猶豫,果斷點頭。
魚禾笑道:“此事你不用擔心,我的人已經在荊州緊挨句町國的兩郡,開設了四海鏢行。到時候北方的貨物,可以通過南陽郡入荊州,再過句町國,再到我們手里。
路途雖然長了一些,但比以前更安全。”
莊頃思量了一下,叫道:“從荊州到益州郡,要經過句町國的句町縣。所有的貨物肯定會被亡承先挑選一番,亡承豈不是占大便宜了。”
魚禾失笑道:“送貨的是我的人,怎么可能會讓亡承率先挑選。再說了,亡承就算是再貪,也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下手。”
亡承是貪,又不是蠢。
他不可能為了一次利益,放棄以后長久的利益。
亡承要是夠聰明的話,不僅不會貪任何利益,反而會幫魚禾手底下的商隊保駕護航,甚至提供一路上的食宿。
行商賺錢,服務行商的人,也賺錢。
像是茶馬古道、絲綢之路,這些商道。
在通行以后,帶動的是一路上所有地方的生意和經濟,而不是起點和終點的生意和經濟。
溝通南北的商道,一旦穩定下來。
其中的獲益不輸給茶馬古道。
莊頃并不是生意人,不懂其中的道道。
他只怕亡承占便宜。
“但愿如此吧。”
生意上的事情,一直是魚禾在主導。
魚禾既然做主了,莊頃也不好多說。
雖然魚禾是他名義上的外甥,但他卻沒辦法拿出長輩的架子去壓魚禾。
魚禾認真的道:“此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計較。還請莊王向王奮下令,讓王奮逼樂進北上。
樂進是我手下的人,我要是派人逼樂進北上,難免會被手底下的人猜疑。”
莊頃哭笑不得的道:“你是要我做惡人啊。”
魚禾收回手,笑著道:“這個惡人,你最合適,不是嗎?”
莊頃苦笑著點點頭。
整個西南,能收拾樂進的,就只有魚禾、他、亡承。
魚禾不方便出面,亡承鞭長莫及,只剩下他了。
魚禾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勞莊王了。”
莊頃沉吟了一下,道:“我幫你一樁事,你也幫我一樁事,如何?”
魚禾愣了一下,狐疑的看向莊頃,“何事?”
莊頃對莊敏招了招手,莊敏走到莊頃近前。
莊頃寵溺的看著莊敏,對魚禾道:“敏兒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也是我眾多兒女中,最有學識的一個。
我能教她的,都教了。
如今已經教不動了。
你比我又能耐,就讓敏兒待在你身邊,給你充任一個主記,跟著你學一些能耐,如何?”
莊敏在莊頃一番后說完以后,居然有點嬌羞的垂下頭。
魚禾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可知道,莊敏是一個聰慧、腹黑、又刁蠻的丫頭。
如今表現出的乖巧,明顯是裝的。
莊頃要將莊敏留在他身邊,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也猜倒了。
兩家共分益州郡,不如一家獨掌益州郡。
莊敏要是能跟他走到一起,那么莊、魚兩家就真正合為一家。
到時候益州郡就會變成一家的益州郡。
掌控益州郡的人,就是真真正正的滇王。
魚禾志不在滇王,亦不可能將莊敏留在身邊,所以他委婉的道:“莊王你這不是為難我嗎?令愛如今也算是一位殿下。
你見過有那位殿下給人當主記的?”
莊頃張了張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目光幽怨的瞥著魚禾,嘀咕道:“我是什么心思,你不明白?!”
魚禾裝傻充愣道:“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