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丘鄭重的道:“一開始,卑職跟主公想的一樣,卑職也以為是蒙莊提攜的他。可等卑職在他們中間詢問了一番后,卑職才發現自己錯了。
他并不是在蒙莊提攜下坐上萬人領的位置的。
而是真真正正憑借自己的實力,一拳一腳的打到了萬人領的位置上。
所以卑職才將此人推舉給主公。”
魚禾、呂嵩一臉意外。
魚禾驚嘆道:“真有這等奇人?”
楊丘重重的點頭。
魚禾感嘆道:“如此奇人,莊頃居然沒有將其收入麾下,簡直是不可思議。”
能用三個月時間,從一個無名小卒,升到萬人領的位置上的,不是奇才,就是怪才。
無論是奇才,還是怪才,皆值得招攬。
莊氏又不是人才多到泛濫,豈會將這種奇才、怪才拒之門外。
楊丘急忙重復了一下,“莊氏招攬了,可是他沒答應。”
魚禾笑而不語。
呂嵩在楊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解釋道:“主公是想說,此人會不會是莊氏留下的一根釘子。”
楊丘一愣。
仔細思量了一番。
還真有可能。
如此人才,莊氏肯定不遺余力的招攬。
莊氏的底蘊遠比魚禾要深厚。
莊氏能給的東西自然比魚禾多。
莊氏和魚禾比較,投靠莊氏明顯更劃算。
楊丘沉吟著道:“要不卑職再去探探,探清楚了再稟報主公?”
魚禾思量了一下,擺手道:“不必了。如果真是莊氏留下的釘子,肯定不會留下馬腳。”
頓了一下,魚禾又道:“這樣,你給我講講,他是如何從一個無名小卒,升到萬人領的位置上的。再給我講講,他為什么拒絕了莊氏的招攬。
等你講完了,我就知道該怎么處制他了。”
楊丘點了一下頭,開始講起了這位萬人領的傳奇事跡。
這位萬人領短短三個月的經歷,確實稱得上是傳奇。
他在被蒙莊招攬了以后,便充任了蒙莊帳前親兵。
蒙莊攻打雙柏縣,解放雙柏縣中的漢人奴隸的時候,他主動請纓,打的頭陣。
他率領著十幾個人,借著雙柏縣城墻上的一處漏洞,輕易的攻進了雙柏縣,為蒙莊打開了門戶,讓蒙莊率領著義軍長驅直入的殺入到了雙柏縣。
蒙莊拿下了雙柏縣以后,他因公被封為百人領。
隨后他率領麾下百人,一個月之內,橫掃雙柏縣山林中的四十七家山寨,收攏了數千被滇人奴役的漢人。
蒙莊因此將他擢為了千人領。
蒙莊固守云南縣的時候,他依照蒙莊的吩咐,率軍攻打勝休縣,合圍滇池。
勝休縣一戰,勝休的守將閉門不出。
他率領百人在城外叫陣。
勝休守將受得他譏,率領千人出城迎戰。
他率領百人跟對方纏斗了足足一個多時辰。
硬生生拖到了義軍大軍趕到。
勝休守將見到大批敵人出現以后,率眾逃跑,被他一箭釘在了南城門的吊橋上。
勝休守將一亡,勝休城內的滇兵瞬間亂了。
他趁機帶人殺入,殺了滇兵一個片甲不留。
并且還抓住了三個安羌手底下的部族頭人。
他因此也被蒙莊晉升為了萬人領。
率領著雙柏縣上萬義軍,參與了魚禾、莊頃、亡承三人對滇池的合圍之戰,并且取得了一些功勛。
“三個月,大大小小的戰事參與了數十場,有點不可思議。”
呂嵩在聽完了楊丘講述以后,一個勁的感慨。
他雖然不是領兵之人,但他也參加過不少戰事。
虎賁軍在平夷剿滅不臣的時候,他就是引路人。
所以他深知,三個月參與數十場戰事,到底有多厲害。
魚禾贊同的點著頭道:“確實厲害。合圍滇池的戰事先不談,光是他在一個月之內剿滅雙柏縣附近四十七家山寨的壯舉,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有如此壯舉,蒙莊升他做一個千人領也不奇怪。
我暫時沒有發現他是莊氏之人的疑點。
不過不能不防。
你將此人招來,讓我見見。
等我知道了此人為何拒絕了莊氏招攬以后,我大致就能判斷得出他是不是莊氏的釘子。”
楊丘點頭應了一聲,“行,卑職這就派人去將他帶來。”
楊丘說做就做,一點兒也不含糊。
他當即派人策馬出了軍營。
半個時辰后,人就出現在了西山軍的中軍大帳。
帳篷里。
楊丘口中之人不卑不亢的向魚禾一禮。
魚禾卻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不是他失去了方寸,而是他覺得他被楊丘給騙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面容很嫩,看著只有十七八歲。
身形瘦瘦弱弱的,裹著一身獸皮,頭發自由的散落在肩頭。
看著就像是一個蠻人的孩子,而不是一個能統領上萬人作戰的將校。
“楊丘,這就是你口中的…”
魚禾沒好意思將‘萬人領’三個字喊出來,他怕駁了少年人的面皮。
但他的意思帳篷里的人都聽明白了。
楊丘張著嘴要開口解釋。
少年人卻搶先一步開口了。
“魚大王是覺得小人不像是一個能統領萬人作戰的人?”
少年人語氣里帶著一股淡淡的傲氣。
魚禾看向少年人,沒有再顧及少年人的面皮,緩緩點頭,“確實不像…”
少年人直視魚禾,道:“那魚大王覺得,自己像不像是一個郡太守?”
魚禾略微愣了一下,立馬明白,少年人在用他的話反擊他。
他覺得少年人太年輕,他自己何嘗不年輕?
從面向上看,他比少年人還要年輕。
魚禾笑道:“你倒是有膽色,敢跟我這么說話。你說的也對,有志不在年高嘛。我也不問你有什么能耐,也不問你往日的功績。
我只問你,你為何拒絕了莊氏的招攬。
要知道,莊氏在益州郡,擁有著非同一般的地位。
你要是有能耐,投靠了莊氏,一定會大有作為。
你為何拒絕?”
少年人笑了,他頗具傲氣的道:“小人向莊氏提了一個條件,莊氏的回答小人不滿意,所以小人拒絕了。”
魚禾好奇的道:“什么條件?”
少年人笑容燦爛的道:“小人不喜財、不喜權、也不喜美人。平生只有一個喜好,那就是殺人。每日不殺一兩個人,小人睡不踏實。
高興的時候小人得殺十幾個人為樂。
莊氏要招攬小人,小人就讓他們每日送十個人讓小人殺了取樂。
莊氏的回答,小人不滿意。
所以小人拒絕了莊氏的招攬。”
魚禾、呂嵩、楊丘聽到這話,齊齊皺起眉頭。
少年人笑的很燦爛,但三個人沒有從少年人的笑容中感覺到溫暖,反而感覺到一絲絲寒意。
喜歡以殺人為樂,每天不殺一兩個人就睡不踏實?
那跟惡鬼有什么區別?
雖說領兵打仗也得殺人,而且越是名將,殺的越多。
可魚禾從沒聽說過,那個名將會以殺人為樂,每天殺幾個人助興。
如此惡性惡行,魚禾只在八國畜生身上見過。
魚禾始終堅信,人可以有惡行,但不能有惡性。
有了惡性,視同族為螻蟻、牛羊,那就跟畜生沒多少區別。
他不可能留一個身具惡性的畜生在身邊,更不可能用他。
哪怕他有大才,有大能耐。
魚禾眉頭一挑,看向了呂嵩。
魚禾不僅不想留下他,還不想放過他。
此等惡人放出去,一旦被他掌權,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他毒手。
呂嵩感受到了魚禾的目光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魚禾的心思,手自然而然的放在了腰間的劍上。
他沒有掩飾,也不怕少年人發現。
因為他對自己的劍術有把握,他出劍,哪怕少年人現在拔腿就跑,也必死。
呂嵩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所以少年人也發現了。
他不僅沒有畏懼,反而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
魚禾、呂嵩、楊丘皆盯著少年人,不明白他為何死到臨頭,還會發笑?
難道是因為他的惡性已經徹底不把生命放在眼里了?
其中就包括他自己的生命?
少年人大笑過后,在呂嵩準備出手的那一刻,目光灼灼的看向魚禾,堅定的道:“我愿意輔佐你!”
魚禾認真的搖頭道:“我身邊不需要一個以殺人為樂的人。”
少年人盯著魚禾,道:“我并沒有殺人為樂的習慣。我向莊氏提出這個條件,只是向看看莊氏家主莊頃值不值得我輔佐。
很遺憾,招攬我的蒙莊,代替莊氏家主答應了我的條件。
所以我拒絕了莊氏的招攬。
他可以為了我,放棄其他人的性命。
那么有一日,有人以我的性命為要挾的時候,他也會放棄我的性命。
我并不怕死,但我希望我可以死在戰場上。
我不希望我被人當成棄子,死在自己效忠的人手上。”
魚禾聽完少年人的話,沉吟著道:“我怎么知道,你這番話是不是騙我的?”
呂嵩的劍已經快要出鞘了,他畏懼死亡,故意迎合魚禾的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此人既然已經落到了魚禾手里,不分清楚他的心是黑是白,魚禾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少年人沉聲道:“我叫張休,萬事皆休的休。我父張充,乃是朝中的期門郎。居攝三年,我父應劉紆相邀,同六位同僚,準備劫殺王莽,擁立劉紆。
可是不等我父動手,劉紆居然改變了主意,將我父六人謀劃的事情告訴給了王莽。
王莽滅了我張氏滿門,劉紆卻僅僅被除爵。
我和幼弟當時被送到了蜀中文翁石室求學,僥幸逃過了一劫。
事發以后,被一位俠士所救,逃到了益州郡,藏身此處。
此事在大新朝不是秘密,你大可以差人去問,看看我所說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