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魚禾吩咐巴山招來了相魁和劉俊二人,一見面就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罵過以后,沒好氣的道:“你們兩個明知道阿依布是個耿直的家伙,還一個勁的從他手底下挖人,都不知道給他留點。
欺負人也不帶這么欺負的。
你們將精兵都挖走了,他的營咋辦?
我要的虎豹狼三營精兵,而不是虎狼兩營精兵,豹營一營軟骨頭。
遭逢大戰的時候,你們沖上去撕殺了,豹營幫你們守著糧草、守著退路,你們就不會膽寒?”
相魁和劉俊一臉尷尬。
劉俊遲疑了一下,低聲辯解道:“您讓卑職放開手腳挖人的,卑職并沒有做錯什么…”
魚禾瞪了劉俊一眼,道:“我現在讓你跟阿依布換營,你愿意嗎?!”
劉俊果斷搖頭。
魚禾冷哼一聲,“你不是很聽我的話嗎?”
劉俊尷尬的笑了笑。
魚禾目光在劉俊和相魁身上盤桓了一二,哼了一聲道:“我讓你們放開手腳挖人,是想讓你們將我手底下所有的精銳挑出來,納入虎賁軍。
不是讓你們給自己一個營挑選精銳。
我們手底下能挑選的人有上萬人。
你們就盯著幾百人,甚至上千人挑,能挑出什么?
幾百上千人就能做大事的話,那我還設立虎賁軍做什么?”
劉俊和相魁愣了一下。
魚禾繼續道:“你們選完了人以后,這些人并不是一直待在營里不動。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很清楚,隨后每一載都會進行考校。
好的將士繼續留在虎賁軍,不好的就會被踢出虎賁軍。
以后我們手底下的人會越來越多,供你們挑選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總有一天,你們每一個營都會充滿以一敵十的猛士。
所以你們無需操之過急。”
劉俊和相魁對視了一眼,一起向魚禾拱手。
“卑職明白了…”
魚禾收起了臉上的不滿,又道:“現在,我讓你們放棄挑人,反過頭去幫助阿依布,你們可愿意?”
相魁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劉俊有些遲疑。
劉俊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道:“主公,我劉俊并不是那種沒有肚量的人。如果阿依布是個漢人,那我劉俊將狼營給他都沒有二話。
可他是個滇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主公手底下有一個有異心的人壯大。”
魚禾盯著劉俊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話不假。但是這話得分人、分時候、分地方,不能一概而論。像是阿依布那種耿直的人,就算有異心,也不會大到哪兒去。
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投入到我們麾下,我們就得嶄露出容人之量。
我們得接納他,讓他成為我們的一部分。
而不是將他擋在門外,當他是一個外人。
我們的根基在西南,西南最多的就是夷人。
我們想要壯大,就必須招攬夷人。
我們不接納他們,他們就不會接納我們。
我們以后在西南就寸步難行。
我們接納他們,他們就會接納我們。
到時候,西南遍地都是我們自己人。”
魚禾看的比劉俊要長遠,心思比劉俊要深,所以他考慮到的也更全面。
劉俊皺著眉頭道:“萬一他們實力壯大以后,生出反叛之心呢?”
魚禾笑道:“所以我們得幫他們,讓他們說漢話,穿漢衣,守漢家規矩,變成跟我們一樣的漢人。”
劉俊依舊皺著眉頭,“如果有冥頑不靈的人呢?”
魚禾臉上的笑意一斂,淡淡的道:“不想變成跟我們一樣的漢人的話,那就是敵人。對待敵人,我們不應該心慈手軟。”
劉俊盯著魚禾,沉聲道:“順者昌,逆者亡?”
魚禾緩緩點頭。
劉俊眉頭一松,躬身道:“卑職明白主公的心思了。只要主公不一味的幫著夷人,卑職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
卑職會去幫阿依布挑人,卑職還會從其他各處的兄弟中挑人,努力幫主公挑選出最精銳的兵馬,充實虎賁軍。
但阿依布一旦壯大以后,有反逆之心,請主公允許卑職第一個率軍去剿滅。”
魚禾沒有拒絕劉俊這個請求,點頭答應了。
劉俊起身,不再言語。
魚禾思量了一下,道:“你們的動作得快一些。臥鹿嶺的山頭已經被抹平了,三營的營地也在營造當中。等到營地營造好以后,我需要你們三營兩千四百三十個將士,一個不差的進入軍營。
隨后我會封營,不許進也不許出。
封營以后,相魁所在的虎營,第一個出擊,進山去剿滅一些不臣的蠻人。
你是第二個。
阿依布是第三個。”
魚禾深知閉門造車造不出好車,所以他在籌劃虎賁軍的時候,就想到拿山里的蠻人練兵。
山里的蠻人有強有弱。
有悍不畏死的,也有軟弱不堪的。
有數量龐大的,也有數量稀少的。
有順從的,也有逆反的。
呂嵩的人已經將平夷周遭山林里的情況摸了個投,誰能結交,誰不能結交,魚禾都清楚。
對于那些更順從的,魚禾不會動。
對于那些不順從的,還會給魚禾搞破壞的,魚禾就不會留。
拿他們練兵,剛好合適。
山里的蠻人,大部分野蠻好戰,他們身居的寨子又占據著許多有利的地形。
虎賁軍的將士能一個一個的啃下他們,一定會全部蛻變成悍卒。
劉俊和相魁聽到魚禾安排,一臉愕然。
他們沒想到魚禾會讓他們拿山里的蠻人練兵。
一對一站在平地上對戰的話,他們絕對能碾壓蠻人。
可是在山里跟蠻人作戰,地形、蛇蟲鼠蟻、瘴氣,都會對他們產生影響。
他們手底下的夜郎人和滇人還好。
巴蜀人恐怕會吃大虧。
“主公,是不是太急了?我們手底下巴蜀人還沒有熟悉在山林里作戰。是不是等一些日子,讓他熟悉熟悉再說。”
相魁有些擔憂的說。
劉俊贊同的點點頭,他是斥候出身,對地形、瘴氣、蛇蟲鼠蟻的危害認識的更深。
他清楚這些東西對將士們影響有多大。
魚禾瞥了他們二人一眼,道:“時間不等人,你們可以讓他們在戰場上慢慢熟悉。總之我需要盡快看到一支熟悉山林作戰的悍卒。”
魚禾已經在平夷站穩了腳跟,手底下也有了不少人手。
隨后要做什么,他已經謀劃的七七八八了。
他估算了一下,馮茂離開益州的日子也不遠了。
馮茂一走,西南的情形一定會出現變化。
到時候,就是他趁機快速壯大的時候。
一旦錯過了,那他很有可能得等七八年。
馮茂離開了益州,取代他的就是廉丹。
廉丹那可是王莽的心腹愛將,廉丹出征西南,王莽可是調集了西南和小半個西北,總計二十萬的兵力給廉丹。
王莽做事,向來不含糊,他說調集二十萬,那水分就不會太大。
二十萬人,黑壓壓的一大片。
一旦進入益州,那就是鋪天蓋地。
魚禾手底下這點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
縱然魚禾手底下人的裝備比人家強,還占據著一定的地利優勢,也不是人家對手。
廉丹或許因為瘴氣的原因,奈何不了躲在句町和滇池的句町王和滇王,但是順手收拾一下占據平夷的他,還是輕而易舉的。
馮茂手里的人手有限,要防著巴蜀等地的人作亂,還要在六盤水等地像模像樣的殺敵,所以不敢大舉進入平夷,害怕激怒了句町王,使得句町王兵出西南,惹出大麻煩。
廉丹手里兵多將廣,他可不在乎。
廉丹派人收拾平夷,句町王敢出兵,他就敢順手一起收拾了。
廉丹說不定還會派人在平夷等著句町王主動送上門。
句町有煙瘴之氣,所以句町是句町王的主戰場。
只要廉丹克制不了煙瘴之氣,他就奈何不了句町王。
平夷沒有瘴氣,平夷往南五十里的山林里才有瘴氣。
句町王和廉丹在平夷大戰的話,平夷就是廉丹的主戰場。
廉丹能將句町王吊起來打。
所以魚禾必須在馮茂離開后,廉丹降臨之前,快速的發展壯大。
壯大到能將廉丹的大軍擋在虎跳谷外,守住平夷這個根據地的地步。
這話魚禾跟誰都沒有透露。
曹真、申屠義、陰識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話,一定不會那么大方的在平夷投錢,資助平夷發展。
莊喬、魚豐、張武等人一旦知道此事的話,恐怕現在就會開始謀劃跑路。
魚禾已經跑過一次了,他不想再跑了。
他想守住平夷,痛擊廉丹。
讓所有人知道,他的命運他主宰,誰也別想強奪。
相魁和劉俊不知道魚禾急著練兵的深意,劉俊沉聲道:“虎賁軍入營以后,立馬投入戰場,損傷會很大…”
魚禾心里清楚,所以他緩緩的道:“四海鏢行、走商隊、平夷的百姓,甚至山林里愿意歸降的人。只要你們相中了,都能納入虎賁軍,補充你們的戰損。”
劉俊遲疑道:“如此一來,軍中魚龍混雜,恐怕難以約束。”
在職業兵出現之前,同一個軍營里的大部分將士,幾乎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們出身單一,也好約束,將校們就喜歡帶這種兵。
軍營里的將士們出身太復雜的話,光是讓他們融合,就需要花費極大的時間。
劉俊有這種擔憂很正常。
魚禾道:“軍中的軍紀就是用來約束他們的。他們在投入戰場之前,最好讓他們銘記軍中的軍紀,最好讓他們銘刻在骨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