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禾將其中的后果跟呂嵩講了個通透,呂嵩了解到其中的利害關系以后,自然不敢怠慢。
“主公放心,我一定幫主公盯著。但凡是有那個不怕死的敢違背主公的意思,我就送他上路。”
呂嵩鄭重的承諾。
魚禾點著頭,送呂嵩離開了自己的住處。
呂嵩走后,魚禾繼續坐在房間內沉思。
滇王使者阿什的話,讓魚禾察覺到了很多東西。
阿什說過,滇王讓魚禾斷了跟莊氏往來的話,魚禾也不會愿意。
那么就說明滇王安羌真的想過此事。
滇王應該是看到了莊氏借著做生意,積攢了不少錢財、鹽、布等物,感覺到了威脅,所以才會生出這種想法。
滇王清楚,莊氏將嫡女嫁給了他阿耶,滇王很難破壞莊氏和他們父子的同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他們合作,迎頭追上。
滇王拿漢人做交易,恰恰證明了這一點。
漢人在滇國肯定過的不如意,而莊氏是漢人唯一能投靠的勢力。
漢人雖然能幫滇王耕種、生產,但隨時都能背叛滇王,投靠莊氏。
漢人對滇王而言,是一個定時炸彈。
有莊氏在一旁盯著,滇王沒辦法殺人解危。
滇王敢殺,莊氏就敢鼓動漢人聚眾反抗。
所以滇王想把人塞給他,同時換取一些糧食和鐵,壯大自己。
但他注定了不會跟滇王做這筆生意。
所以滇王就只剩下了兩個選擇。
第一,等待矛盾暴發,然后舉起屠刀。
第二,扶持一個人,成為滇國漢人的首領,給他一些話語權,借此安撫滇國的漢人。
“之前我還想著,用什么計策讓滇王邀我入滇。如今看來,什么計策都不用,靜靜的等著即可。等個一年半載,再向莊氏傳遞一些惡意。滇王肯定會邀請我入滇,讓我成為滇國漢人的首領,去幫他跟莊氏打擂。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嘛。”
魚禾沉思了許久,最終想到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地方,忍不住笑了。
他忍不住想稱贊滇王。
因為滇王是個好人,知道了他瞌睡了,立馬給他送了一個枕頭。
“少母懷上了,莊氏家主這個當舅舅的,怎么也得備一份禮物才對。平夷生意的一成份子就極好。”
魚禾有了主意,立馬提筆寫信。
信是給莊敏的,也是給莊氏家主的。
信里的東西不多,就是告訴莊敏和莊氏家主,莊喬懷上了,莊氏這個娘家,多少得送一份大禮過來。
別的大禮,魚氏看不上,魚氏就看上了平夷生意的份子。
一成不嫌少,兩成不嫌多。
魚禾相信,莊敏拿到了信以后會氣的跳腳,莊氏家主看到信以后,會氣的想殺人。
然后他們會果斷減少向平夷供貨的數量,甚至斷供。
滇王安羌知道了莊氏斷了平夷的貨以后會很開心,然后會大量的向平夷供貨,借此侵占莊氏供貨的份額。
莊氏看到了滇王和魚禾勾搭在了一起,立馬會派遣莊敏過來興師問罪,同樣也會捏著鼻子任了魚禾討要的大禮,并且恢復供貨。
其中縱然會出現小摩擦,但大方向上絕對不會出錯。
一切都會依照魚禾的心思發展。
寫好了信,魚禾立馬派人送了出去。
程隆的妻兒救回來了,還有意外收獲。
魚禾在平夷的事情大致了處理的差不多了,也該去巴蜀找馮茂了。
距離馮茂向任方傳信已經過去了月余了,魚禾估摸著,馮茂已經開始準備對他們父子動手了。
魚禾現在入巴蜀,剛好可以給馮茂一個迎頭痛擊。
不過,在魚禾準備離開前,出現了一個小插曲。
魚禾吩咐呂嵩將程隆的妻兒交給了程氏的人以后,當天傍晚,程氏的人就帶著程隆的兒子離開了。而程隆的妻子和程隆的女兒跳河了。
莊喬和魚豐去城外游玩的時候,剛巧碰見了她們母女跳河,將她們母女救了下來。
人回到了平夷城內以后。
消息就傳到了魚禾耳中。
魚禾立馬離開了衙門,趕回了他們父子新搬進去的大宅。
回到了大宅以后,就看到了莊喬坐在程隆的妻女面前一個勁的抱怨。
程隆的妻子臉上沒有半點波瀾,看著也平平靜靜的,但是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程隆的女兒依偎在程隆的妻子身邊一個勁的痛哭。
“好好的人,為什么去跳河,就算跳河,你也不該帶著閨女啊?多好的丫頭,送給了河神怪可惜的。”
莊喬有些疼惜程隆的女兒,十二三歲大點的小丫頭,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因為泡過水的緣故,看著十分落魄,小臉也慘白慘白的,再配上淚水,有種楚楚可憐的感覺。
莊喬看到了小丫頭,就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曾經的她也是這般可憐,還好遇到了一個好人,不然她說不定早死了。
程隆的妻子平平靜靜的道:“我們母女也不想死,可我們已經無家可歸,不得不死。”
莊喬沒好氣的道:“你們不是程氏的人嗎?聽禾兒說,你們程氏是冀州的豪強,家資巨萬,你們怎么可能無家可歸。”
程隆的妻子面無表情,也沒有言語。
程隆的女兒哽咽著道:“叔父不要我阿娘回去…我…我舍不得我阿娘,就沒有跟叔父回去…”
莊喬皺了皺眉頭,盯著程隆的妻子問道:“為什么?他們既然不要你們,為何費心的救你們?聽禾兒說,他們拿出了足足五千斤鐵。”
程隆的妻子看向了莊喬,語氣毫無波瀾的道:“他們嫌棄我跟滇人睡過,還跟十幾個滇人睡過。他們覺得我入了程氏,會臟了程氏門庭,所以讓我自生自滅。”
莊喬難以置信的看著程隆的妻子。
她覺得程隆的妻子不像是水性楊花的人,怎么可能跟十幾個滇人睡過?
難道是人不可貌相?
莊喬有心問個究竟,在門外聽了個大概的魚禾闖進了房內,道破了其中的關鍵,“你應該是為了自己的一雙兒女吧?”
漢新兩朝的人對貞節看的不是太重,寡婦不需要守什么貞節,改嫁是常有的事情。
一些青史留名的女子,也改過嫁。
比如前漢武帝朝的平陽公主,一生嫁了三次。
所以程隆的妻子在程隆死后,找個人依靠,也不會被人說什么。
只要她能養大程隆的兒女,并且將他們培養成才,她改嫁的事情不僅不會被人指責,反而會被傳成佳話。
但是她在程隆死后一年中,找了十幾個滇人,明顯有點不正常。
說她想找個人依靠吧。
十幾個人選明顯有點多。
說她水性楊花吧。
程隆活著的時候她沒露出過什么水性楊花的性子,程隆死后她不至于立馬突變成一個水性楊花的人吧?
所以她找了十幾個滇人,肯定有難言之隱。
能讓她舍身的,只有她一雙兒女。
程隆的妻子聽到了魚禾的問話,臉上終于有了一些波瀾,“魚小郎君有禮,多謝魚小郎君搭救我們母女。”
魚禾點了點頭,“知道誰對你有恩,那就說明還有救。”
魚禾目光落在了程隆女兒的身上,疑問道:“你娘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吧?”
十二三歲,懂事了。
程隆的妻子跟她朝夕相處,做了什么,瞞不住她。
程隆的女兒聽到魚禾問話,臉上的淚水更多了,“有人想糟蹋我,娘攔著…我和大兄沒力氣干活,沒吃的,娘就去幫我們找吃的…”
聽到程隆女兒這話,魚禾明白了,莊喬也明白了。
程隆的妻子跟人睡,是為了幫女兒擋災,跟十幾個人睡,是為了幫一雙兒女換吃的。
在滇人的奴役和管束下,想自己去找口吃的,根本不可能。
你只能用勞動去換,或者其他的。
“嘭!”
莊喬有些惱火的拍著矮幾,憤憤不平的喊道:“你為了他程氏的香火,將自己糟蹋了。他程氏不僅沒有把你當成功臣一樣敬著,反而讓你自生自滅,他程氏沒良心。
禾兒,以后他程氏的生意咱不做了。
他們心臟,錢也臟。”
魚禾沒有回應莊喬的話,而是盯著程隆的妻子準備繼續發問。
如果僅僅是程氏不要她的話,以她這種敢為了兒女豁出身子去的性子,絕對不會去投河,她一定會想方設法的活下去,并且活的更好。
“程氏的人讓你自生自滅,你兒子是怎么說的?”
魚禾低聲問道。
程隆的妻子聽到此話,臉色變了。
程隆的女兒握起了拳頭,忘記了流淚,眼中有些難以置信,也有些悲憤。
她們母女沒有言語,但魚禾大致已經猜倒了程隆的兒子做了什么。
莊喬又不傻,不僅不傻還十分聰慧,她通過魚禾的問話和程隆妻女的反應,也猜出了程隆的兒子干了些什么。
“那個小畜生也不愿意要你?”
莊喬眼睛一下就紅了。
程隆的妻子臉色慘白的道:“不…不管他的事情…是我不愿意回去,給他丟人。以后他是要去太學讀書,要出仕的。有我這么一個伺候過滇人的母親,同窗會瞧不起他,上官和下屬也會瞧不起他…”
程隆的女兒聽到此話,徹底忍不住了,她哇的一聲哭出聲,哽咽道:“這話明明是他說的,您為何要往自己身上攬?”
莊喬徹底怒了,“忘恩負義的小畜生,去牽馬拿槍,我去宰了那個小畜生!”
有道是哀大莫過于心死。
程隆兒子的話,才是程隆妻子投河的真正原因。
程隆的妻子為兒子付出了一切,換回來的卻是嫌棄和拋棄,她當然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