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高丘猛然從床塌上下來,站在地上,高聲呼喊。
“來人!”
“來人吶!”
高丘面帶憤怒的喊了十幾聲,也沒有人回應。
十幾聲過后,高丘再也沒辦法用臉上的憤怒掩蓋心中的驚恐、悲憤和難以置信。
“唰”
高丘抽出腰間的八面劍,劍只抽出一半,巴山就獰笑著撲上前,擒住了他的手腕。
“嘎巴”
巴山擰斷了高丘的胳膊,將八面劍從他手中奪了過來。
高丘被擰斷了胳膊,沒有叫,也沒有喊,他只是面帶憤怒和恐懼的盯著魚禾。
“你、你就是…”
魚禾卸下了偽裝,點著頭道:“我就是你口中的奸細。”
高丘呼吸一待,心痛的如同針扎一般,足足過了十幾個呼吸,他才咬著牙顫聲道:“冀州程氏什么時候投靠了反賊?為了程隆的妻兒,你們居然幫助反賊做事,你們瘋了?
程隆的兒子就算在天賦,也不值得你們去幫助反賊。”
魚禾笑問,“誰告訴我你我是冀州程氏的人?”
高丘牙齒咬的咯嘣作響,他沒有追問魚禾的身份,而是盯著魚禾質問道:“所以我一開始就落入了你們的圈套,我能有今日,從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魚禾是奸細,那他一路上的所有舉動,賊人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也難怪敵人會處處搶占先機。
魚禾算得上是他在軍中除了那幾個親信外,最親近的一個人。
他所作的一切,都沒有瞞過魚禾,所以魚禾什么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魚禾還取得了他的信任,從他手里拿走了整個軍營。
他軍中上下大半部分的東西都被賊人所掌控,他焉能不敗?
魚禾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你說的對,但也不全對。你確實一開始就落入了我的圈套,但你能有今日,并不是從你出巴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而是從馮茂向史熊借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高丘瞳孔一縮,“你是說,將軍決定發兵的時候,你就猜倒了,并且提前將消息傳遞給了魚氏父子?”
魚禾又點點頭、搖搖頭,但卻沒有言語。
高丘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便自顧自的道:“你居然能猜透將軍的心思,居然能快將軍一步。將軍若是出手,恐怕也會吃敗仗,更何況我,我輸的不冤。”
高丘痛苦的閉上眼,許久以后睜開眼,看向魚禾道:“成王敗寇,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在殺剮之前,能不能告訴我,魚氏父子究竟給了你怎樣的好處,能讓你這么一位人杰甘心為他們賣命?”
頓了一下,高丘又快速的道:“我不認為魚氏父子有那么大的能耐和實力能招攬你這位人杰。”
魚禾淡然一笑,問道:“你教教我,我自己應該如何招攬自己?”
高丘徒然瞪大眼,驚叫,“你是…魚禾?!”
魚禾整理了一下衣冠,拱手道:“魚氏魚禾,見過高兄。”
“噗通”
高丘突然癱坐在了地上,難以置信的喊道:“你怎么可能是魚禾?你怎么會是魚禾?”
魚禾笑問,“我怎么就不能是魚禾了?”
高丘毫無形象的喊道:“你既然是反賊頭目之一,怎么可能孤身犯險?”
魚禾搖頭道:“我若是不孤身犯險,如何抓住你這條大魚?”
高丘一愣,癡傻的‘呵呵’了兩聲,“你居然是反賊頭目之一,你居然是反賊頭目之一。我居然將軍營交給了反賊頭目?!”
“哈哈哈哈…”
高丘流著淚放聲大笑,宛若瘋子。
魚禾盯著高丘上下打量了許久,嘆了一口氣,吩咐巴山道:“盯著他。”
巴山應允了一聲,守在了瘋狂大笑的高丘身邊。
魚禾出了軍帳。
軍帳外。
呂嵩躬身而立。
魚禾背負雙手,淡淡的吩咐,“派人給咱們的人傳話,就說我一切安好,讓他們到了以后別急著攻營。然后讓你的人給營里的人傳話,就說高丘敗了,五千精銳盡喪于虎跳谷,敵人的追兵隨后就到。讓他們能逃的就逃,不愿意逃的問他們愿不愿意去平夷討一條活路。
如果愿意,就留下他們。
今夜四更天后,不愿意逃命,不愿意去平夷的,盡數驅趕到山里去。
能不能活著,就看天意了。
再挑十幾個機靈的,給他們留足錢糧,等我們走后,他們就可以返回巴郡。
讓他們告訴馮茂,告訴史熊。
我不會影響他們發財,更不會去巴蜀等地為禍,讓他們以后別找我麻煩。
此次吞他們五千人就是一個教訓。
下一次我會盡數坑殺。”
呂嵩聽完魚禾的命令,愣愣的看著魚禾。
魚禾疑問,“有問題?”
呂嵩猶豫再三,試探的道:“威脅一位州牧,一位將軍,是不是有些狂妄?他們真要是較起真來,我們可不是他們的對手。”
魚禾笑了,“狂妄嗎?我怎么沒覺得?”
呂嵩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還不狂妄?
威脅一個將軍也就算了。
將軍是朝廷的將軍,遲早會班師回朝,問題不算太大。
可威脅一位州牧,一位執掌著一州近千萬人生殺大權的州牧,你確定不是狂妄?
魚禾通過呂嵩的反應,看出了呂嵩的心思,他笑著道:“你既然覺得狂妄,那應該是狂妄了。既然狂妄了,那不妨再狂妄一些,讓回巴郡的人再告訴史熊一句話,讓史熊別惹我,也別生出對付我的心思。不然我不介意將鐵和糧食賣給滇人和句町人。
到時候百萬滇人和句町人出西南,我看他怎么收場。”
呂嵩臉色瞬間苦成了一團,“主公,咱們既然已經占到了便宜,就別去惹史州牧了行不行?史州牧真的較起真,咱們討不到好。”
魚禾沒好氣的道:“怕什么,只要句町人和滇人不倒,史熊就奈何不了我們。他敢派遣上萬人的兵馬入平夷,句町人一定不會干看著。
句町大軍一旦到了平夷,南郡、南陽郡、武陵郡等郡的郡大尹就慌了。
到時候荊州牧等人一定會集體上書彈劾史熊。
其他各州各郡的大吏們也不會閑著。
西南叛亂止步于西南是一回事,叛出西南又是另一回事。”
在新朝朝廷的官員們眼里,西南就是一個貧瘠的亂地,西南百族一直都是平了又叛,叛了又平。
只要戰火不燒出西南,天下就是一片祥和。
燒出了西南,那可就是大亂子。
兩者之間又本質的區別。
王莽如今雄心勃勃的在打造自己想要的盛世,朝野上下的官員們在一面粉飾太平,一面大肆撈錢。
有人破壞了王莽的美夢,破壞了官員們努力粉飾的太平,破壞了官員們撈錢,那他就是朝野上下的公敵。
一旦被朝野上下當成公敵,別說是州牧了,就是皇親國戚也會倒霉。
馮英就是一個例子。
馮英明明是大新的忠臣,為了大新的地方安定,上下奔走。
可他的行為破壞了王莽的美夢,破壞了官員們努力粉飾的太平,也破壞了官員們撈錢。
所以被人告到了王莽面前,王莽問也沒問,直接派人將馮英給拿了,罷官免職下獄,一條龍。
一直到馮英被押解到了長安,王莽的親信將益州的實情告訴了王莽以后,王莽才知道自己錯怪了馮英。
最后雖然赦免了馮英,但馮英卻并沒有得到重用。
馮英的下場別人不知道,但是魚禾清楚。
魚禾知道大新是什么樣子,所以他才敢威脅史熊。
史熊能混到一州州牧的位置上,政治嗅覺肯定很敏銳,他肯定不會讓魚禾將戰火引出西南。
所以他受到魚禾威脅,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派遣重兵找魚禾的麻煩,只會派人暗中給魚禾使絆子。
呂嵩只是個江湖人,只了解江湖,不了解朝廷,魚禾的話他似懂非懂。
魚禾堅持要威脅史熊,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
呂嵩離開了軍帳前,去執行魚禾的命令。
魚禾返身回到軍帳中。
高丘癱坐在床塌前,像是丟了魂一般,巴山就守在高丘身邊。
魚禾沒有答應高丘,他坐在了軍帳正中的座榻上,隨意找了一卷竹簡翻看。
半個時辰以后,呂嵩出現在軍帳內,告訴魚禾一切都依照魚禾的吩咐辦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獨臂的張武,身穿盔甲,手持著一柄刀匆匆進入到了軍帳。
“卑職張武,參見主公…”
魚禾起身,扶起了張武,“不必多禮。”
張武起身以后,一臉感慨,“魚兄看到高丘逃了,怕您有危險,所以派我帶人追擊,可惜還是慢了一步。還好您提前掌控了軍營,不僅自己沒有危險,反而讓我們輕而易舉的拿下了軍營。”
魚禾笑著請張武坐下,問道:“我阿耶呢?”
張武苦笑著道:“說是回平夷去了,等著您去拜見他,去認罰。其實他后發先至,跟莊夫人一起騎著馬,比我到的都早。如今就在軍營外的一處地方待著。
倒是莊夫人,一會兒就會入營,說是要好好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