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盤水義軍見自己的話將高德震懾到了,臉上流露出了一副奸計得逞的笑容。
他就喜歡看這群所謂的正卒們流露出的那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六盤水義軍和高德攀談的時候,魚豐和魚禾父子也搭上了話。
“禾兒,朝廷的兵馬已經解決,后面的事情會不會容易一些?”
魚豐主動開口詢問。
魚禾點著頭道:“朝廷派遣的兵馬被我們拿下,隨后他們就會變得謹慎許多,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們應該不會再派人過來。我們暫時不用擔心朝廷的追捕。
難民安置的問題,任方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了糧食的問題,我和任方已經有了對策。
如今就剩下句町人這個麻煩了。
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句町王會派遣什么人過來,會領多少兵馬。”
魚豐沉吟著道:“那就等句町人到了以后,我們好好看看。若是他們肯給我們一條活路,我們就繼續待在平夷。若是他們不肯給我們活路,那我就帶人殺出去。”
魚禾鄭重的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
魚豐回頭看了一眼正在押解大車的俘虜,“那些人怎么處置?”
高德一行人雖說已經投了,但是魚豐并不放心他們。
戰場上納降,跟故事里描述的千差萬別。
并不是說敵人降了,就能直接為你效力。
不然也不會有詐降一說。
戰場上納降以后,需要三番五次的考驗,考驗通過以后,才能將俘虜吸納到自己人當中。
不然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高德一行人實力不弱,又是正兒八經的材官卒出身。
他們可沒有那些更卒好糊弄。
在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在沒有看到光明的前景之前,他們絕對不會為魚禾一行亡命之徒賣命。
魚禾跟著魚豐的目光,回頭瞧了一眼那些俘虜,“我已經吩咐劉川為他們準備了一處牢房,回頭就將他們關進去。
看他們膀大腰圓的,肯定有力氣。
等到我們應付完了句町人,就讓他們出來干一些力氣活。”
魚禾目光微微一沉,“若是我們應付不了句町人,就給他們發兵刃,讓他們出去跟句町人拼一個你死我活,為我們爭取一些逃命的時機。”
魚禾不認為他們現在能吸納正卒出身的兵卒,所以準備將他們用到該用的地方。
魚豐聽到魚禾這話,滿意的點點頭。
他真怕魚禾見高德一行膀大腰圓的,就生出招攬之心,最后落一個人財兩空。
父子二人帶著俘虜和繳獲的兵甲抵達平夷城西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
他們并沒有鬧出什么響動,悄無聲息的進了平夷城。
魚豐帶著六盤水義軍,押解著俘虜們去找劉川。
魚禾帶著人將魚豐繳獲的兵甲清點了一番。
魚豐此戰一共繳獲了一百零三套甲胄,四十六架短弩,十八張弓,五百柄刀,四百多柄青銅劍,另有戈、槍、矛若干。
此外還有一堆被撞廢了的輕盾。
甲胄、短弩、戈、槍,幾乎都是完好無損的。
只需要磨去上面銘刻的字跡,就能直接拿出去用。
弓、刀、劍,多有損傷,需要修補、重鑄。
輕盾已經淪為了一堆廢鐵,只能融了當鐵料用。
魚禾將能用的兵甲挑選了出來,存到了縣庫,等到夜郎漢子們訓練出來以后,又能裝備上百的甲士。
不能用的武器,魚禾交給了彭三,讓彭三重鑄。
魚禾將魚豐的繳獲處理完了以后,略微計算了一下,他們手里的兵甲,算上繳獲的,大致能裝備四百甲士。
其中步卒兩百,騎卒兩百。
魚禾記得,他們最初造反的時候,只有六個人一套甲。
短短數月,他們已經擁有了五百多人,四百套甲。
實力翻了數倍。
“以后會更多…”
魚禾將兵甲存入到了縣庫里以后,站在縣庫門口嘀咕了一句。
“少主,主公已經將那些俘虜安置妥當。”
相魁走到魚禾身邊,稟報了一句。
魚禾詢問道:“劉川挑的地方如何?”
相魁道:“劉川將葛平留下的幾處暗牢騰空了,人如今就關在暗牢里。小人特地檢查過,十分牢靠。主公也派遣了一些人守著,應該不會有問題。”
魚禾點著頭,“那就好…吩咐劉川再準備一些酒菜。明夜送到衙門邊上的草谷場。”
明日是殷正日。
雖說六盤水義軍麻煩不斷,但是魚禾決定開聯歡會的事情并沒有就此擱置。
明日可以順勢將布坊里待到的那十幾對情人的婚事給辦了,順便也能慶祝一下魚豐凱旋。
雙喜臨門,應該能沖淡不少人思鄉的情緒。
魚禾將一切安排的妥妥當當,只是任方似乎不愿意讓他開聯歡會。
次日一大早。
魚禾還沒起床,任方就著急忙慌的闖進了魚禾房里。
“魚小子,難民們到了。”
任方進了魚禾房里,一臉焦急的喊著。
魚禾翻了個白眼,從床塌上爬起身,一邊穿衣,一邊道:“你昨日不是帶人搭建好了窩棚和粥棚嗎?直接給他們吃一點東西,安排他們睡下就好了。”
任方急聲道:“昨日搭箭的那些窩棚和粥棚根本就不夠,今日還得搭建。”
魚禾點著頭道:“也對,一萬多難民呢。需要搭建的窩棚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幾百人搭建一天,確實不夠。人我已經借給你了,你只管吩咐他們搭建就是了。”
任方道:“一邊是搭建窩棚,一邊是施粥,兩邊都需要人看著。我一個人根本顧不過來。”
魚禾總算明白了任方的來意,他沒好氣的道:“你想抓我當壯丁?”
任方認真道:“你明面上也是衙門里的人,理應出力。”
魚禾無奈的道:“行,那我陪你走一趟。”
任方見魚禾答應了,心里松了一口氣。
上萬難民,不是那么好安置的。
別看他前些日子說的輕巧,可真要他一個人去安置那些難民,他還是有些慌亂。
有魚禾幫忙,他能放心不少。
任方等到魚禾穿戴整齊以后,拽著魚禾就出了衙門。
衙門口。
夜郎漢子已經嚴陣以待。
任方和魚禾帶著夜郎漢子,直奔平夷城門口。
為了避免引起慌亂,任方一大早就請魚豐帶人封了四門。
安置難民的窩棚和粥棚就設在南門口。
任方和魚禾出了南門以后,南門就封上了。
南門外,任方昨日帶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在上面搭建了不少施粥用的火塘,以及供人居住的窩棚。
火塘和窩棚都很簡陋。
但任方也顧不了那么多。
他能給難民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能給難民一口熱粥喝,就不錯了。
任方和魚禾趕到了火塘邊上的時候,火塘里的火焰已經點燃。
上面熬著一釜釜粥。
漢新兩朝的主要烹飪工具就是釜。
釜里的粥已經煮熟,已經有難民圍在了釜邊上等著喝粥。
任方曾經跟魚禾說過,說今日恰逢殷正日,要給難民一頓飽飯吃,所以他吩咐人熬的粥很濃。
魚禾看到了濃粥,意味深長的對任方道:“你們這么熬粥,夠他們吃幾天?”
任方沉聲道:“上萬難民,又不可能一下子涌到平夷,今日到平夷的,估摸著應該有幾千人。我從大戶手里募捐的糧食,還有我后衙里攢的俸米,應該夠。”
“明天呢?后天呢?”
魚禾疑問。
任方咬著牙道:“我會暫時將用于兌換布料的糧食拿出來,供養難民。等到我們從大戶手里募捐到了足夠的糧食以后,再將其補上。”
魚禾聽到任方這話,沉吟著道:“那到時候我們一旦動手,就必須逼迫著大戶們拿出糧食了。他們若不拿出糧食,不僅難民得鬧,句町人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衙門里其實有存糧,只不過任方和魚禾都沒有惦記過那些存糧,因為那些存糧是用來兌換布料,完成句町人交代的任務的。
所以二人在算計糧草的時候,從來不會將那些糧食算進去。
任方如今緊急調用了那批糧草,給句町人繳納布料的日子也近了。
若是不能盡快補齊,兌換成布料,交給句町人。
那句町人到了平夷縣,就不會去驅趕難民了。
他們會先找任方的麻煩。
搞不好還會在平夷舉起屠刀。
任方此舉雖然有些冒險,但是對魚禾的謀劃有利,所以魚禾并沒有多說什么。
任方將自己置于險地,將平夷置于險地。
隨后對曹、張、墻三家下手的時候,魚禾下手重一點,任方也不好埋怨。
因為魚禾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任方,為了平夷。
任方和魚禾又聊了兩句,任方帶人去搭建粥棚和窩棚,魚禾則留下施粥。
任方之所以將施粥的任務交給魚禾,是因為魚禾關鍵時候敢下重手,懲治那些搗亂的難民,而他會遲疑、會猶豫。
魚禾扛起了施粥重任,就安安心心施起了粥。
難民們最初只是三三兩兩的出現,后面就是成群結隊的出現。
少則數百,多則上千。
短短半日,聚攏在平夷縣南門處的難民就超過了兩千之數。
難民們并沒有鬧事,他們看到了魚禾身邊跟隨的夜郎漢子以后,就規規矩矩的依照魚禾的吩咐,排隊領粥。
他們之所以如此順從,是因為他們此前在野外看到過一場撕殺。
他們知道平夷境內有一支實力強悍的騎兵。
所以不敢鬧事,生怕那支騎兵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