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書中提到,曹氏有個叫曹爽的人,娘舅是城外鄉里的一個大戶,戶主姓嚴,名叫嚴俊。
嚴俊家中屬于半農半商,家中除了有一頃地外,還經營著一家布莊。
年中的時候,嚴俊在平夷城內出售布匹,被縣尉葛平以買賣不公的罪名抓進了衙門。
隨后嚴俊不知所蹤,嚴俊的田產和布坊被葛平霸占。
葛平倒臺后,布莊已經歸了六盤水義軍。
如今,曹爽攜嚴俊獨子,將葛平告到了衙門,希望衙門能查清嚴俊的去向,并且幫助嚴氏討回嚴氏布坊。
帛書中并沒有提到魚禾一行,但任方和魚禾都清楚,這份帛書就是沖著魚禾一行來的。
葛平已死,葛平的一切產業,已經由六盤水義軍接手。
六盤水義軍在接手葛平產業的時候,并沒有遮遮掩掩,以曹氏在平夷縣的耳目,必然知道葛平巧取豪奪來的布坊,已經歸了六盤水義軍。
曹爽攜嚴俊獨子告狀,明面上告的是葛平,實際上是在給六盤水義軍找麻煩。
他們有可能想從六盤水義軍手中奪食,也有可能想給六盤水義軍一個下馬威,或者還有其他想法。
總而言之,此次告狀,就是沖著六盤水義軍來的。
嚴俊八成已經被葛平給處理了,葛平自己也被六盤水義軍給折騰死了,如今兩個當事人都死了,只要嚴俊的獨子能拿出證明布坊是他們嚴氏的證據,那布坊按道理就應該還給嚴氏。
任方陰沉著臉,直直的盯著魚禾,一邊觀察著魚禾的反應,一邊試探的問道:“小郎君準備怎么應對?”
魚禾放下了手里的帛書,淡然道:“我原以為他們在我們充任了衙門五吏的時候不動手,以后就不會再動手了,沒想到他們還是動手了。
他們是想虎口奪食也好,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也罷,布坊我是不會交出去的。
一旦交出了布坊,別人還會以為我們怕了他們,以后還不得得寸進尺。”
任方擔憂的道:“可是不交出布坊,他們肯定會將此事宣揚的滿城皆知。到時候,你們在百姓們心中,又會變成另一個葛平。
他們若是查出了你們的來歷,就能結伙向你們發難。
他們自己有不少青壯,百姓們到時候也必然向著他們。
你們跟他們對上了,可討不到好。”
魚禾并沒有這種擔憂,他沉吟著道:“葛平以前強占了布坊,他們也沒對葛平發難,為何布坊到了我們手里,他們就開始發難了?
沒有人愿意平白無故的給自己找一個敵人吧?
若是他們一開始對我們有敵意,也不會等到現在。”
任方嘆了一口氣道:“以前去山里收山貨的生意,都是曹氏在做。自從你們開始收山貨以后,曹氏的山貨生意就一蹶不振。
畢竟,你們舍得出錢,又經常借著公車的便利,幫山中的各個寨子送人運物。
短短一旬左右,山里的各山寨,已經喜歡上了跟你們做買賣。
曹氏再用一些廉價的東西,誘騙各山寨的人將山貨送上門,已經不可能了。”
魚禾聽完了任方的話,并沒有流露出吃驚的神色,他隱隱猜測到,自己名下的幾樁生意里,必然有跟曹氏起沖突的,不然曹氏不可能在之前不向他發難,反而等到這個時候。
魚禾深知,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曹氏找上了門,必然是恩怨所致。
如今任方的話,證實了魚禾的猜測。
“原來是我們搶了曹氏的山貨買賣,曹氏才上門找麻煩的。”
魚禾感慨了一句,看著任方問道:“那個曹爽是什么人?跟嚴氏的關系也沒他說的那么親近吧?不然葛平霸占嚴氏布坊的時候,曹爽為何不出面?”
任方倒是知道曹爽,他向魚禾介紹起了曹爽的身份,“曹爽是曹氏家主的孫兒,是曹氏家主六子的姬妾所生。在曹氏并不受重視。
曹氏有事,一直派他沖鋒陷陣,有了禍事,也會推他出來受罰。”
魚禾思量著曹爽的身份,繼續問道:“曹氏在平夷縣,有多少青壯?”
任方臉色一白,他擔心的事情出現了。
他就知道,亡命之徒從來都不按照規矩出招。
任方急忙道:“只是尋常的麻煩而已,想辦法應付過去就是了,不必動粗,不必動粗…”
魚禾愕然的盯著任方,“誰告訴你我要動粗了?”
任方苦著臉道:“你詢問曹氏的青壯數量,還不是想動粗?”
魚禾瞥了任方一眼,沒好氣的道:“我只是想知道曹氏的強弱,看看我們能不能得罪得起。”
任方翻了個白眼,沒有言語。
他覺得魚禾把他當成傻子哄。
魚禾見任方不言語,威脅道:“你要不說,我自己去曹氏數了。我們身份不明,冒然闖入曹氏,說不定就會起沖突,到時候肯定會動兵甲。”
任方臉色一苦,“你就知道威脅我!”
魚禾盯著任方道:“那你說不說?”
任方嘆了一口氣,埋怨的道:“我敢不說嗎?曹氏青壯有二十多人,還有四十多個青壯的私屬…”
魚禾點著頭道:“六十多青壯,倒是不少。”
任方繼續道:“人數確實不少,但是能動刀兵的,也不過二十余人。不然曹氏也不可能跟墻氏和張氏攜手,才能對付葛平。”
魚禾沉吟著道:“你說,有沒有可能將他們的青壯引出來,一口氣全弄死。如此一來,什么麻煩都不會再有了,還能平白的得一份巨大的家業。
也可以給他們投一點毒,滅了他們滿門也行。”
任方大驚失色,連連擺手道:“可不敢,可不敢。尋常的小事而已,還不值得動刀兵。而且你一旦動了刀兵,滅了曹氏,唇亡齒寒之下,張氏和墻氏一定會有所動作。
他們或許奈何不了你們,但是他們可以招來句町人。
句町人一旦到了,我們可都有麻煩了。”
魚禾盯著任方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處置此事?”
任方快速的轉動了一下腦子,在魚禾再次開口之前,給出了答案。
“拖!”
“拖?”
“對,拖下去。”
任方一臉認真的道:“衙門里但凡是碰到了難以處置的事情,就會一直拖著,拖到不了了之。我找個由頭,先拖他十天半個月再說。”
魚禾點著頭,拿起了桌上的帛書遞給了任方,笑著道:“那就先交給縣宰處置,縣宰若是處置不了,那就別怪我動手了。”
“我想辦法…我想辦法…”
任方拿著帛書,一臉憂愁的出了魚禾的屋舍。
魚禾在任方走后,招來了巴山,讓巴山去了一趟鏢行,叫回了漕少游。
漕少游一進魚禾屋舍,就嚷嚷著道:“少主,您找我何事?鏢行如今正忙著呢,今日有人上門,交給了我們一樁大生意。讓我們運送一批東西去南郡,鏢錢足足給了兩百貫。”
魚禾有些意外的道:“鏢行才剛剛開張不久,如今只在平夷縣內跑,怎么會有人找你們去南郡,還肯出兩百貫的鏢錢?”
魚禾清楚,鏢行如今在初創階段,又是一個新興的東西,很難招攬到大生意。
為了讓鏢行自給自足,鏢行如今掛著鏢行的招牌,可干的卻是車馬行的勾當。
鏢行的鏢師,如今都駕著馬車,往返于平夷縣的鄉里,運人運物,賺著一點微薄的運費。
所以在外人眼里,鏢行其實更像是一個租車馬的地方。
在鏢行沒有徹底鋪開,在人們沒有搞清楚鏢行到底是干什么的之前,有人找鏢行行鏢,一出手還是兩百貫的大生意,那就說明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漕少游不知道魚禾心中所想,他聽到了魚禾的話以后,大大咧咧的道:“他們要運送一批珍貴的皮子去南郡,有十幾車東西,我們需要出二十多個兄弟,十幾個車,還得自備干糧等物,一來一回得大半個月。
我們要了一百貫,可人家硬是給我們出兩百貫,還讓我們多派一些兄弟,說自己的貨很重要,一定要安全的如期送到。”
魚禾聽到漕少游這話,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一樁生意里有問題。
一個將生意做到了跨郡地步的商人,手底下怎么可能沒有自己的運輸團隊?
眼下可是新朝,而不是明清兩朝,沒有鏢行和車馬行供他們使用。
所以做跨郡生意的,必然有自己的運輸團隊。
越是重要的生意,越應該用自己人。
更重要的是,一個跨郡做生意的人,必然知道跨郡的運輸成本。
對方在明知道鏢行要一百貫有賺頭的情況下,出到了兩百貫,并不符合做生意人的做派。
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商人重利輕別離。
一個合格的商人,是不可能在能省利的情況下,還往出讓利的。
至于要求鏢行多出一些人去護送,那不是正常要求嗎?
根本不需要添錢。
除非鏢行覺得少,主動討要。
魚禾沉吟著道:“對方什么身份?”
漕少游道:“城里陳氏皮鋪的主人。”
魚禾吩咐道:“讓人去查一查,看看陳氏皮鋪背后還有沒有其他主人,順便查一查曹氏的曹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