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讀書人,本應是浩然正氣存心,子不語怪力亂神才是吾輩風采。
但蘭若寺中的氣氛,實在是詭異,陰風真正,是不是從周邊傳來一些異響,讓寧采臣本就不安心,更加不能平復。
幸虧有張兄為伴,才能讓他感受片刻安寧。
因為同樣是讀書人打扮的緣故,無疑高強的張秀,在寧采臣心中頓時樹立起了一個文武雙全的形象,相對于粗魯的燕赤霞,更加能夠贏得好感。
二人只是三兩句話的功夫,便基本上熟絡了起來。
“我太倒霉了。”寧采臣將房門緊閉,點亮了燭光,向著張秀訴苦道:“路上被人搶了盤纏,又被大雨淋濕的行囊,收賬的賬冊一塌糊涂,在郭北鎮經人指點,只說蘭若寺借宿不花錢...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個地方,剛才上山的時候,還遇見了狼群,若非我跑得快,恐怕少不了讓他們飽餐一頓。”
寧采臣的氣運確實一般。
張秀剛才就已經看出來了,燕赤霞的氣運呈現綠灰相間,但總體來說還是綠色的更加濃稠;夏侯一身的黑氣,極顯破敗,如果所料不差,他可能活不過今晚;至于寧采臣氣運,灰白之氣之中,略帶著幾許姻紅,應當是他的姻緣氣...但在姻緣氣就好似在風中搖曳,隨時都有可能被吹散的樣子,并不穩健。
張秀略微思索了一下,這大概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畢竟自己此行的目標,就是聶小倩。
養鬼這種事情,其實張秀根本一竅不通,而且他一身的陽剛雷霆之氣,樹妖姥姥這種千年的老妖或許還能夠抵抗,但如果是聶小倩這樣的“嬌柔”女鬼,恐怕根本難以近身。
雷霆氣,乃是妖魔鬼怪的克星,尤其對鬼,更是造成百分之百的真實傷害。
屋子里其實也并不“干凈”,張秀能夠很清晰的看到那些看似隨意滾落在房屋之中的枯枝,并不單純。
呵,畢竟是那么明顯的人形枯枝...按理說縱然是凡夫俗子的寧采臣看到這一幕也應當有所警覺才對,可他偏偏就好似降了智,硬是視而不見。
算了,看不見就看不見吧,也是好事兒,省得嚇到的反而一驚一乍,這樣還稍顯清靜些。
這些人形枯枝,應當就是此前被樹妖姥姥吸食了精氣的過路人,并且受到樹妖姥姥的妖力影響從而轉化成了這些人形枯枝妖物。
這便是這個世界同風云這種高武世界的不同。
想到這里,張秀忽然突發奇想,如果利用英雄譜,將把聶風召喚到這個世界來,再給他剃個光頭,穿上袈裟,手持禪杖與金缽,是不是也能大殺四方?
到時候,如果是聶風在蘭若寺遇見了蘭若寺,當他看到聶小倩時會怎么說?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當然,張秀也是就這樣想想,若果真把聶風帶來,如果沒有自己看護以及世界之力的加持,別說是樹妖姥姥,恐怕她連聶風的面兒都見不上,就被麾下的女鬼們吃抹干凈了。
不好。
張秀忽然正襟危坐起來,如果還說聶風那個小子都是香餑餑的話,那自己豈非...哦,有先天雷霆氣女鬼不敢近身啊,那沒事兒了。
因為修行的緣故,張秀氣質斐然,一身的雷霆氣縱然是極力掩飾,但是在作為天敵的妖鬼眼中就跟燕赤霞有所不同,燕赤霞在此前會忽略張秀的存在,但在妖鬼的眼中張秀無異于指路明燈,縱然是也夜色也難以掩飾他的氣息。
現在怕的不是張秀。
而是同張秀共處一室的妖物們。
也就是張秀收斂著,但凡他釋放出些氣息來,恐怕這個妖窩就要炸營了。
妖物們很慌張啊。
他們是知道蘭若寺中有高人的,但絕非是這個年輕的書生,而是那個大胡子燕赤霞,但燕赤霞給他們的威脅,絕沒有如此之大。
他們想要溜走,這是求生的本能,因此在趁著張秀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往窗戶邊以及房頂的方向移動,以便自己被發現之前能夠及時逃命。
講道理,就沒有妖怪不怕雷霆的,更何況是張秀這種出自龍虎山天師府一脈的純正的道家神雷。
相對比起來,燕赤霞的劍法與道法,劈砍在妖物的身上,簡直不要太舒服。
妖物們挪動身形,自然會發出異響,張秀起初有些不明白,但每當自己的目光掃視的時候,浙西妖物便紛紛停下動作裝死,自己跟寧采臣聊天的時候,他們便繼續向著窗邊房頂移動...尤其是自己裝作不經意間,路過它們身邊的時候,似乎還能夠看到它們因為畏懼而止不住顫抖的身形,似乎在向樹妖姥姥祈禱:你不要過來啊!
張秀有些明白了。
一腳踩住一只妖物,伸手一掰,順下來一劫枯枝,對著寧采臣道:“夜里風大且陰涼,此地枯枝不少,不妨取些來生火取暖。”
蜷縮在一角的寧采臣聽到張秀之言,頓時點頭不斷,道:“有理,有理。”
妖物們更慌了,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也是存了試探的心里,如果自己這個樣子“糟踐”它們,它們都不敢反抗的話,那么自己的處境可就真得不太妙了...
這些最低級的妖物們敢怒不敢言,但自己的存在對于樹妖姥姥來說,無疑是個威脅,尤其自己現在處在蘭若寺之中,說是她的心腹之患也不為過。
擺在樹妖姥姥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條就是當做看不見自己,等明天一早,自己自行離去,兩者井水不犯河水;第二條,就是殺了自己的以絕后患,對于樹妖姥姥來說,自己的存在遠比燕赤霞危險得多。
樹妖姥姥如何選擇,張秀不得而知。
但夏侯的選擇,已經注定了他死路一條,說他心術不正并非是胡編亂造,聶小倩只是稍稍施展了一下魅力,夏侯便沉淪其中,癡迷不已。
只是溫柔鄉,連英雄都扛不住,更何況是他的這個大老粗。
等燕赤霞充滿趕來的時候,夏侯已經被吸干了渾身精血,化作一具枯骨。
畢竟相識一場,燕赤霞正想要將夏侯的尸骨掩埋時,卻見枯骨伸出利爪...燕赤霞在面對夏侯時,自然是手下留情的,但眼下是這等妖物,縱然是夏侯所化,也禁不住全力出手燕赤霞三拳兩腳,最后被一張火符焚化。
屋子里面的妖物被張秀所懾,不敢輕舉妄動,縱然是要被張秀掰碎了當柴火,也不發一聲大氣。
但房頂上妖物就沒有這些顧慮了,此刻已經不在乎會不會驚動張秀了,逃命要緊。
咯吱——
咯吱——
身體在爬行時,與房頂的摩擦聲,讓寧采臣寒毛倒立,冷汗直流,整個人心慌的不得了,眼看著的自己身邊的枯枝也不對勁兒起來,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聲帶,顫抖著出聲:“張兄,你看這些枯木..它們...它們...”
“嗯?”
咔吧,咔吧——
張秀踩著這些枯枝的身體走到寧采臣的身邊,疑惑道:“怎么了?”
寧采臣低頭看看碎裂的枯枝,緩緩平息了一個的波動的心情,連忙說道:“沒事兒,看花眼了...剛才它們的樣子好像人形,被嚇了一跳,嘿嘿嘿...都是自己嚇自己。”
“人形嘛?”
張秀的聲音大了幾分,審視的目光在屋內巡視了一番。
只見那些枯枝在第一時間就紛紛把自己的身形最大限度扭曲,絕對看不出一絲一毫的人形才肯罷休。
“啊!”
寧采臣尖叫了一聲。
“又怎么了?”
“它們...它們...剛才是不是動了?”
張秀指了指破爛的窗戶,道:“風吹的吧?”
“呼——”寧采臣長舒一口氣。
張秀看著寧采臣一驚一乍,心說:你眼也不瞎啊。
正此時,似乎在隱約之間,有琴聲順著晚風潤入夜色之中,飄入了房間內。
寧采臣的耳朵不錯,聽到了外面的聲響,下意識就支棱起來,向著張秀詢問道:“張兄,你有沒有聽到外面有人在彈琴?”
“聽到了。”
寧采臣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也不知是什么人在彈琴,要不咱們出去看看?”
“呵呵呵。”張秀則是把聲音壓低了幾分,聲音的質感在在夜色之中,很容易就帶起恐怖的氣氛:“你來蘭若寺時,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寺廟之中有專門吸人陽氣的女鬼么?”
“啊呀!”寧采臣當即就是一個激靈,打了一個哆嗦之后,向著張秀靠近了幾分,帶著幾分畏懼說道:“沒人告訴過我啊,張兄...你可不要騙我啊...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三清道祖...”
“當然是真的,這些女鬼相貌美艷,專門勾引相貌絕佳或是體型健碩的男子...以樂聲魅惑,便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張秀繼續對寧采臣科普:“越是美艷的女鬼,它們的妖力便越是強大。”
“嗯嗯嗯。”寧采臣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全都記住了。
等過了片刻,看張秀已經點燃了柴火堆,才后知后覺道:“啊!寺中有女鬼!咱們怎么辦啊!完了完了...”
“沒事兒,遇見女鬼讓她先勾引我。”
“張兄高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