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幫總舵,蕭峰與馬大元兩相對視。
“你果然來了。”
坐在幫主之位上的馬大元,看向自己正對面的蕭峰時,神情冷淡。
反常。
馬大元的態度不對,聽他的意思,似乎已經猜到自己會來,而他并不希望自己來,心說:莫非馬夫人與全冠清失蹤,以及白長老之死,都跟他有關?
“馬大哥知道小弟要來?”蕭峰不動聲色。
“有幫中弟子見你從白家離開之后,去了一趟魚龍幫。”馬大元輕嘆一聲,道:“究竟是因為什么,寧愿讓你相信外人,也不來第一時間向我等詢問?此番來幫中還是避開了諸多眼線,才潛入進來...我們這幫老兄弟就這般不值得你信任?還是說你覺著你找到了自己的身世,我們便會對你這個契丹人處處提防?”
見馬大元這樣說,蕭峰心中其實生出了一些愧疚之意的,馬大元說的沒錯,自從自己主動爆出契丹人的身世之后,便同這般丐幫的老兄弟之間有了一道看不見,但卻無法逾越的鴻溝。
或許這幫老兄弟真的沒有將自己是契丹人這檔子放在心上,都是自己為難自己,才下意識主動跟他們拉開些距離。
但...正所謂覆水難收,事已至此,想要回到當年時模樣,依然是沒有可能了。
馬大元見蕭峰氣勢受挫,心說:不論是喬峰,還是蕭峰,重感情是他最大的優點,也是致命的缺點。我只是這般言語了幾句,他便心生退意。
“喬峰。”馬大元一聲輕呵,道:“你甩甩手便將丐幫這么大一個攤子甩在我身上,今日夜半來訪,不知又所謂何事?”
蕭峰見馬大元深情嚴肅,便拱拱手道:“既然馬大哥詢問了,小弟不敢隱瞞...白日在魚龍幫得知嫂夫人與全冠清二人同時失蹤,小弟以為此事或許跟白長老遇害有關,故而夜探總舵,未曾想驚擾了馬大哥。”
馬大元緩緩起身,道:“此事我也不瞞你,自從上次之后,我將她所在鎖在家中禁足,但為未曾想白世鏡不知何時跟她有了牽連,趁我在幫中辦事時,將其放出,欲要原作高飛...我當時見之,雖然震怒,但終究沒有出手,既然夫妻緣分已盡,每日相見都是煎熬,我又何必苦苦禁錮著她?見白世鏡也算真心喜愛她,便有心放他們一馬...可誰知沒過多久便傳來白長老的死訊,我等急忙趕去時,原地便只留下了白長老的尸身,康敏已經全無蹤跡。”
蕭峰萬萬沒有想到此事竟然還有如此曲折,聽到此處他也不知該說些,這個時候是應該安慰一下馬大哥么?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總不能說:“真的么?我不信”
從蕭峰的主觀印象上來看,他是選擇相信馬大元的話的,否則也沒必要跟自己說這些話。
“至于全冠清...”馬大元似乎看出了蕭峰的為難之處,便不等他開口,直接說道:“我派他去了女真部落,此事畢竟絕密,魚龍幫也無從知曉。”
蕭峰稍稍點頭,然后對著馬大元告罪,道:“小弟今夜唐突來此,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馬大哥海涵。”
“呵。”馬大元聞言忍不住輕笑一聲:“丐幫莫不是你的家了?縱然你退出了丐幫,只你要來,誰敢攔你,誰會攔你?”
有一句話馬大元是沒有說出來的,只要蕭峰愿意,他隨時能夠回來當這個丐幫的幫主。當上幫主以前,馬大元還不覺著幫主同副幫主的差別究竟在什么地方,畢竟自己當時以副幫主的身份還不是壓著喬峰這個幫主?
可自從自己當上幫主,就發現一切都變了。
四大長老同自己也沒有那么親近了,下面的舵主似乎也都各有各的小團伙,很多時候都是在陽奉陰違,很多事情自己當副幫主的時候,他們都會來找自己談,可如今...別說是他們主動來找自己了,就是自己想要找到他們,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兒。
壓不住。
身心疲累。
喬峰當年是如何當這個幫主的?
馬大元看著蕭峰,陷入了疑惑之中,甚至不禁懷疑,是否是自己的能力問題。
西夏一品堂。
慕容復穿好了馬甲,化身李延宗再次上線,李延宗露面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尋赫連鐵樹。這一次赫連鐵樹傷得可真不輕,當日硬生生受了一招降龍十八掌,靠著護身寶甲以及李延宗及時以真氣為其療傷,才堪堪“保”住了一條性命。
喬峰的掌力依舊不是那么好受的,再加上慕容復故意從中作梗,看似護心實則催命的真氣,雖然讓赫連鐵樹當時強撐著逃出了大宋,可到了西夏,放松了心力之后,便連帶著上次都沒有好利索的傷一起爆發出來,從此臥床不起。
赫連鐵樹一時半會兒雖死不了,但明眼人都知道,就赫連鐵樹這個狀態,也撐不了多久,就算是過了這個秋,怕也熬不過這個冬。
但他一日不死,便一日是一品堂的大統領,一品堂在西夏也算是名聲赫赫,明里暗里可有不少人都盯著赫連鐵樹屁股下這把椅子,李延宗自然也不例外。
尤其是當有人將李延宗出身“西夏皇族”的證據擺在赫連鐵樹的床頭時,他心里已經暗暗決定推舉李延宗為自己的接班人。
論武功,此人能夠同丐幫幫主喬峰打成平手;論計謀,如果自己早聽了他的諫言,也不會中了丐幫的算計;論忠心,若非李延宗拼死相救,最后還孤身一人將追兵引開,自己怕也回不來西夏。
此番種種,盡皆表明西夏一品堂只有交在此人的手中,才能夠同中原武林相抗衡。
至于四大惡人...哼!
一群墻頭草,銀子沒少拿,出力的時候卻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赫連家的仆從將李延宗請入府中,一路將李延宗帶到了赫連鐵樹養病的臥房之外,輕聲通稟道:“大帥,李延宗李將軍到了。”
李延宗在西夏一品堂,掛著一個雜號將軍的牌。雜號將軍也是將軍,眾人也一向以將軍稱呼他。
“快...請進來...”
從赫連鐵樹說話的聲音都能夠聽出來,他已經是“泄氣”了,恐真的時日無多了。
慕容復推門而入,卻忽然神情一凝,因為房中除了赫連鐵樹之外,竟還有一個白衣女子,此女子蒙著面紗,身姿渺渺,只一眼看去,便讓人流連不已。
慕容復自認為不是好色之人,但還是在她身上多看了兩眼,越看越是奇怪,心說: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她,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呢?
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這讓慕容復感到奇怪。
不過他畢竟是個要干大事的人,強行壓下這些念頭,假裝沒有看到這個白衣女子,只是稍稍一頓,便快步走到病床上邊上,對著赫連鐵樹噓問道:“大帥,身子可好些了?”
赫連鐵樹先是看看一旁的白衣女子,見白衣女子對他點頭,這才對著“李延宗”說道:“有幸得太妃娘娘出手,還能茍活一些時日。”
“太妃娘娘?”
慕容復剛才是看到赫連鐵樹去請示白衣女子的動作的,心中對這位白衣女子的身份也有所猜想,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是“太妃娘娘”。
“臣李延宗,拜見太妃娘娘。”慕容復連忙以李延宗的身份去見禮。
太妃微微張口,道:“免禮。”
聲音帶著幾分成熟韻味,想來年紀并不算大...只是她為何一直帶著面紗?莫非西夏的后宮妃子,去外臣家中還有這個規矩?
慕容復對此并不了解,心中胡亂猜想著。
“聽赫連元帥說你武功了得。”太妃瞥了一眼慕容復,道:“來,用你最厲害的招式,讓本宮見識一下你這個流落在外的皇家杰出后輩。”
太妃顯然是在挑(調)釁(戲)慕容復。
赫連鐵樹一聽這話,連忙對著“李延宗”使眼色,示意他抓緊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他能夠在太妃娘娘面前露臉,那可當真是前途無量了。
慕容復心說:我最厲害的招式是斗轉星移啊,你不出手...斗轉星移怎么施展?
見慕容復愣在原地,赫連鐵樹還以為是他擔心出手太重傷了太妃,故而有所遲疑,便在一旁小聲道:“你盡管出手,太妃娘娘武功蓋世。”
慕容復長舒一口氣,對著太妃娘娘一拱手,道:“既如此,臣便斗膽出手了!”
片刻之后。
慕容復躺在地上懷疑人生,講道理...究竟誰才是慕容家的人啊!
為什么自己用什么武功,這位太妃娘娘便用同樣的招式招呼過來,而且比自己施展起來的更加精深...若是別門別派的武功也就算了,就連慕容家家傳的參合指,對方也極為精通。
若非房中還有一個赫連鐵樹,慕容復怕是要直接“跪下”認祖宗了。
難道這才是真正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太妃娘娘看著躺在地上的慕容復,心說:慕容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雜七雜八學那么多,不如先把一項學到精通。不過也勉強算是可堪一用,仔細雕琢一下,并非不能登臨絕頂。
“帥印你先留著。”太妃娘娘對著赫連鐵樹說了一句,然后走到慕容復的身邊,俯視著他說道:“從今天開始,本宮會在天黑之后去一品堂左側的樹林中等你,等什么時候武功練好,什么時候再接手一品堂...省得再被丐幫那一群一群老臭叫花子給收拾了。”
對此,不論是慕容復還是赫連鐵樹,皆沒有反駁立場。
大理段氏的四大家臣,也終于是在小鏡湖尋到了段正淳,并且將段譽的消息告知了他。
四大家臣本以為段正淳會馬不停蹄的去救段譽,可沒有想到他根本不著急,一個人美滋滋的坐在小亭子里,手上端著一杯美酒,十分愜意。
“王爺,世子可是落入了王夫人的手中,您就一點兒也不著急?”褚萬里看著穩坐釣魚臺的段正淳,都替他著急的不行。
豈料段正淳只是微微一笑,道:“她既然放出了這個風聲來,就表明譽兒不會有生命危險,畢竟她只是想要讓我回去,并非是要譽兒的性命。”
段正淳是摸準了李青蘿的性子,除非她是真的一輩子不愿意再見到自己,否則段譽不會少了一個汗毛,讓段譽在島上折騰她兩日再說,不急,也急不得。
當然,這是段正淳不知道段譽在島上的遭遇,若是知道段譽因為神仙姐姐變成了神仙妹妹而吐血昏迷,恐怕他也坐不安慰。
不過他猜得也不算錯,李青蘿畢竟是留了段譽一條性命。
段譽的傷,終于有所好轉,已經能夠下地了。
因為段正淳以及同李青蘿相見的緣故,李青蘿的性子還是稍有些緩和的,當然...雖然段譽沒有生命危險,但卻沒能白吃白喝,被李青蘿扔去了后山,料理茶樹花園。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他的神仙妹妹,也悄悄跟去了后山,似乎有什么話想要對自己說,但卻遲遲不能開口。
段譽一直被王語嫣盯著,心里也頗不自在,但這種事情他畢竟有經驗,既然已經挺過來了,便代表心里也已經接受了,認命了。
“語嫣妹妹。”
見段譽跟自己打招呼,王語嫣連趕忙回禮道:“段家哥哥。”
“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段譽也看出了,這個妹妹是個性子冷清的,頗有些內向...同精靈古怪的鐘靈妹子,冷傲潑辣的婉妹大不相同,是個與眾不同的妹妹。
唔...我的妹妹皆與眾不同。
爹啊,我究竟還有幾個妹妹啊?
想到此處,段譽覺著下一次見到父親之后,一定要把這件事情問清楚,不然自己愛一個便是自己的妹妹...實在是難以承受。
“兄長是大理世子,可懂得六脈神劍?”王語嫣頓了頓,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語嫣妹妹對武功也感興趣?”
“也不算是感興趣,只是看過一些武學典籍,我自己是不會武功的。”
嗯,這個妹妹不會武功。
段譽笑道:“我原本也不會武功,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了,可機緣巧合之下,在一處叫做瑯嬛福地之中得到了一位神仙姐姐的傳授...說起來,那位神仙姐姐跟你的模樣相貌簡直一模一樣,也難怪我認錯了。”
王語嫣心說:原來如此,恐怕你見到的神仙姐姐并非是我,而是我外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