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
王喬汐接過城主遞來的卷軸,隨手展開。
唐世羽額頭冒汗,垂首低聲道:
“上仙,堪輿地勢乃朝廷明令禁止外傳之物,唐某這里的,也是十幾年前繪的舊圖。”
“附近還好,錯漏不多,再遠就難以確保精準。”
“至于周遭國度…”
他面露苦澀,道:
“這就真的恕小人無能為力,怕是唯有皇城藏書或者幾個仙門大宗才會有詳細收錄。”
“嗯。”王喬汐點頭,面上不動聲色。
她對于此行,本就沒有報多大希望。
實則,這片大陸的詳細情況,外界云夢川的修士反而更清楚。
畢竟每隔數百、千年進來一次,經年累月、代代相傳,有些宗門早已把地勢繪的七七八八。
這不是什么秘密。
奈何他們進來的匆忙,未曾做任何準備,現今所知的一切,都是重明火蟒口中描述。
而重明火蟒記憶中的地勢,卻只有此界的某一部分。
“有勞了。”收起圖卷,王喬汐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唐城主似乎很緊張?”
“沒…不,小人確實有些緊張。”唐世羽身軀微顫,結結巴巴道:
“都是下人有眼不識真仙,竟敢攔您,若有得罪的地方,還望上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又道:
“能為上仙做事,是小人的福分!”
此番王喬汐入城主府,并非一帆風順。
護院攔人也就罷了,有幾人竟是出言輕浮,自是惹得她心生不悅,隨手也就打發了。
“不知者不怪。”王喬汐垂首,再次看了眼唐世羽。
直覺告訴她,此人有些古怪。
不過只是一個依靠外物進階筑基的修士,實力比煉氣圓滿強不了多少,又能做什么?
她美眸轉動,落在對方腰間一物上:
“那是什么?”
“是,是小人偶然得來的一塊靈玉。”唐世羽身軀一顫,急忙取下腰間玉佩遞了過來:
“上仙若是喜歡,盡管拿去!”
“不必了。”王喬汐搖了搖頭,來回審視了他一圈,終究沒能發現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當下拱了拱手:
“此番叨擾城主,在下告辭。”
音落,靈光閃爍,身形已在原地消失不見。
唐世羽低著頭,一動不動,直到身邊傳來下人小心翼翼的詢問聲,才悄悄抬起頭來。
長舒一口氣,他朝外擺了擺手,擦去額頭冷汗:
“都出去,今天發生的事不要亂傳!”
“是,小人明白。”
待到屋內空無一人,唐世羽面泛沉吟,拿起剛才手中的玉佩,想了想,朝內打入一道靈光。
某處。
村鎮被血光包裹,內里一片人間煉獄之景,不知多少人慘叫哀嚎,最終被血光徹底消融。
半空。
三人靜靜懸浮,對于下方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嗡…”
陡然,一人腰間輕顫。
“嗯?”
取下玉佩,神念朝內一掃,那人面上當即露出奇特笑意:
“有個地方的暗手回稟,那里來了兩位道友。”
說著,手一揮,包括李家一行人在內的場景浮現場中,最終落在頭前一男一女身上。
“男的叫莫求,北江天涯道場的一位金丹,金丹初期修為,精擅煉丹,聽聞實力不弱。”
一人視線掃過,開口道:
“女子似乎是真仙道的人,竟然成就了金丹,兩人都是金丹初期。”
“金丹初期…”
三人中,修為最高的一人悶聲開口:
“三對二的話,可以做,兩位金丹的神魂精血,能抵年余奔波,回去交差綽綽有余。”
“嗯。”
“不錯。”
另外兩人附和點頭。
李篙低著頭,引著莫求沿街而行。
街道上的行入不少,多忙著自己手頭上的事物,也有少許朝著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這里經年風雨,百姓多蓑衣、赤肘打扮,女子裹著小衣、短裙,并不介意顯露身材。
男女作風,也較為大膽。
獨特的地理環境,造就不一樣的人文傳承,文字與外界一脈相承,口音卻有著明顯的不同。。
這對莫求來說,別有一番趣味。
至于李篙…
他一邊引路,一邊絮絮叨叨:
“我們李家傳承千年,祖上乃驪龍教派的護法,后來教派遭遇水災覆滅,先祖也就分了出來。”
“李家血脈有異,對于修行破有好處,所以傳承千年,雖有起伏卻始終是附近一大仙家。”
“奈何…”
“夠了。”莫求淡然開口,打斷他的話頭:
“我對你們李家的事情不感興趣,我等也只是一面之緣,待到交易完成,當再不相見。”
“你沒必要與我說那么多。”
“是,是。”李篙面色一白,下意識垂首。
他不清楚莫求、王喬汐的關系,只是感覺兩人不像是夫妻,但似乎又顯得十分親密。
相較于莫求,他顯然更愿意跟在王喬汐身邊。
畢竟那位‘上仙’雖然不乏辣手,卻氣質溫和,待人可親。
不像身邊這位,氣息陰冷,少言寡語,整個人就如陰森鬼風,看上幾眼都心頭發寒。
至于修為。
也不同于已經顯露身手的王仙子,莫求雖然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卻依舊讓他有些擔憂。
‘上仙’雖強,但根據祖上的記載,也不是殺不死的。
“上仙。”想了想,李篙小心翼翼開口:
“此番李家遭劫,動手的是好幾個勢力,其中御水堂、云水宗等,都不乏道基高手。”
“您,要不要準備一下?”
“不必了。”莫求抬頭:
“前面就是了吧?”
“是!”李篙點頭:
“不同于其他地方,我們李家的老宅處于凡人鬧市,一直甚少有人知道,也就成了藏寶物的地方。”
“可惜…”
他輕嘆一聲,道:
“家門不幸,出了叛徒,也并非人人都是硬骨頭,現今這里早已被御水堂的人所占。”
說話間,兩人行過一條長長的小徑,來到一處偏僻庭院前。
庭院大門朝內敞開,入目一片狼藉,似乎經由他人搜刮過,更有數棟房屋業已倒塌。
“上仙小心。”
李篙面露謹慎:
“這里有些不對勁,不應該撤的那么干凈才是。”
他的修為雖然不高,但性子機警,也正是因此,才能帶著李家剩下的人逃亡了那么久。
“嗯。”莫求面無表情,舉步踏入庭院。
下一刻。
場景變換,各色奇光照耀,一方大陣籠罩,更有數股氣息蠢蠢欲動,把兩人困在其中。
陣法!
“好大的膽子!”齊鐵戈大喝:
“只有一人,也敢闖入此地?”
“李家現今只剩下這么幾個人,爾等不想著遠離此地隱姓埋名,竟然還有膽子回來?”
“齊鐵戈!”這個聲音,讓李篙面色大變,眼泛怒火:
“就是此人,偷襲祖父讓他身受重傷,這才不敵沈老賊而死,卑鄙無恥,最是該殺!”
“哼!”
齊鐵戈冷哼:
“是李老頭自己識人不明,怨不得齊某,倒是你這小輩,真以為有了靠山就能免死?”
說話間,他暗暗朝身側幾人使了使眼色。
沈青鶴、上官堡等人都在,他們本打算前去截殺來人,卻不想對方竟然主動找上門來。
大喜之余,難免心生警惕。
沒有幾根釘,怕也生不出這等膽子。
不過現今對方身陷大陣之中,那‘李家女性長輩’也去了城主府,正是分別拿下的大好機會。
“上!”
幾位年輕后輩低喝一聲,身材法器帶著搖曳尾光,朝著正中斬去。
劍鳴聲響起,飛劍當空變換,劍光好似漫天飄雪,又如天星亂墜,更似繽紛細雨落下。
與此同時,陣法全力運轉,攜數位道基修士之威落下。
“噗通!”
李篙雙膝一軟,整個人已然癱倒在地,即使只是遭受余波,心頭也生不起絲毫斗志。
“小…小心…”
“彭!”
諸多劍光齊齊一滯。
一層無形光罩出現在莫求身周,飛劍與之一撞,當即深陷其中,奮力掙扎卻不能脫逃。
“果真有幾分能耐,難怪如此大膽!”
上官堡雙眼一縮,口中大喝一聲,一柄重達數萬斤的八寶連環降魔杵轟然朝前擊出。
降魔杵只有尺許來長,卻重量驚人。
此即呼嘯而出,瞬間撞破重重空氣,蕩開層層氣浪,攜恐怖巨力,朝著莫求面門砸來。
“彭!”
距離莫求三尺,降魔杵猛然一滯,情形與弟子們并無什么不同。
“一起動手!”
這時候,就連傻子也能看出不對。
在陣法的壓制下,換了場中幾人入內,一身實力定然被壓制九成九,莫說對敵就連施法都困難。
而此人…
竟能硬抗一位道基修士的全力攻擊!
這還是未曾還手的情況下,若是還手…
那還了得!
沈青鶴面色冷肅,屈指一彈,朦朧煙雨劍意急斬而出,沉悶雷聲相隨,劍光隨之大盛。
劍氣雷音!
齊鐵戈大喝一聲,手臂一旋,三枚旋轉飛梭帶著絲絲電光掠來,速度竟是不比劍氣雷音慢多少。
在場其他人,也未閑著,齊齊出手。
一時間,法器、神通、秘法、雷光躍動,小小的房屋內,不知爆發了多少道恐怖之力。
奈何…
莫求眼神轉動。
在他的感知中,時間似乎陷入停滯。
每一件來襲的法器,都看得一清二楚,那行將爆發的氣機,蠢蠢欲動的雷光,同樣一覽無遺。
近在眼前,來襲飛劍上三道象征云霧的符文,清晰可辨。
念頭轉動,莫求輕輕探手。
屈指。
一彈。
雷火乍起!
“轟…”
一團刺目之光自正中涌現,以摧枯拉朽之勢,橫掃四方。
法器、雷球、靈符與之一觸,瞬間分崩離析,護體法衣、百煉肉身,被其掃過化為灰燼。
籠罩一方的陣法,更是轟然碎裂。
“不好!”
“遭!”
“快逃!”
有幾人離得較遠、反應夠快,在莫求施法的那一瞬間,就察覺到不對,一聲狂吼就朝外掠去。
渾然不顧及周遭的凡人。
唯有沈青鶴,一臉絕望立于場中,看著面色冷漠的莫求,嘴角扯了扯:
“沒用的!”
確實沒用。
伴隨著莫求隨手一劃,天際好似撕裂開一個巨大的裂口,無數焚天烈焰咆哮著從中沖出。
只是一瞬,就有不知多少人消融。
即使是上官堡這位道基修士,在那烈焰面前,也是毫無還手之力,眨眼被燒成飛灰。
“噠…”
莫求腳下輕踏,身形出現在沈青鶴面前,單手拂過,面前的人影就如玻璃般繽紛碎開。
唯有一枚石頭,留了下來。
幻夢神石!
“起來吧。”
回過身,莫求看了眼癱倒在地,還未意識到發生什么的李篙:
“有了今日此事,想來其他人幾十年內不敢朝你們李家動手,交易達成,后會有期。”
“上仙…”
李篙回神,伸手欲言,卻見面前的莫求已是一道虛影,正自裊裊散去。
半空中。
重明火蟒探著頭,細瞅王喬汐帶回來的地圖。
片刻后,無奈搖頭:
“小妖當年雖然來過這里,卻只是被老主人隨手放出來,對于周遭的情況并不清楚。”
“看樣子,也沒有我記憶中的那幾條路。”
“那就繼續往里走走吧。”莫求摸了摸手上的幻夢神石:
“現如今想出去也不麻煩,不妨往里探探。”
不過數年,收獲的靈物就可抵百年苦修,再加上外面可能危險未去,不如暫且再轉轉。
更何況。
這幾年他的煉體武道也有了端倪,正需定心細思考。
興許再過一段時間,就可在幽冥火神身的基礎上加持十方殺道,或者推演出五岳鎮獄真身的第七重。
“一直往東。”重明火蟒精神一震,道:
“有一個東歸郡,很有名氣,只要到了那里,我就知道接下來的路應該往哪里走了。”
“那就走吧!”王喬汐收起畫卷,遁光一起。
一旁的莫求背負雙手,正欲跟上之際,眉心大羅法眼突然一跳,身形下意識朝前猛撲。
“唰!”
好似虛空裂開。
一柄潔白無瑕的長劍出現在他此前立身之地。
長劍節節連貫,如玉晶瑩,似蛇扭動,赫然是以人之脊椎煉制而成的一柄白骨劍!
“誰?”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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