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殺
寒風肆虐，冰凌狂飆，堅硬的山石地面被巨力犁出道道溝壑。
白袍先天老者立于正中，發絲飛揚，面泛寒霜，垂首看向自己胸前。
在那里，衣衫上裂開道小小的縫隙，內里的皮膚也滲出一滴鮮血。
“了不起！”
他目泛詫異，低聲贊嘆：
“明明修為不強，卻能把老夫逼到這等地步，小輩，你足以自傲！”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是潛龍雛鳳榜上的人物，也極少能夠得此夸贊。
莫求掙扎著起身，面泛寒霜。
旁邊的行尸已經被冰晶完全覆蓋，隨著它不停的掙扎，裂響聲不時響起，看樣子脫困而出，還需要一定時間。
白袍先天不急著動手，而是目光轉動，落在莫求手中劍身之上：
“趁虛而入、后發先至的劍法，坊間也有不少，但以區區二流修為，卻能破解我一十三招絕學的，當世之中，唯有一門劍法可以做到！”
說到此處，他目泛神光，聲音微顫，好似記起許久之前的往事。
“無定劍！”
“劍出定乾坤，武者第一人！”
“想不到，時隔七十多年，這門絕世劍法，竟然再次重現人間！”
先天高手的壽命，可達百歲以上。
面前這位老者白發蒼蒼、臉帶褶皺，很可能歲過七十，甚至見過無定老人。
“前輩。”莫求運轉真氣壓住體內躁動的氣血，驅逐寒氣，沉聲開口：
“在下實無意與你們為敵，不知能否高抬貴手，留一條生路？”
他知道可能性不大，但能拖延一些時間，也是好的。
“聽你聲音，年紀應該不大，身懷如此劍法，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老者目露感慨，話音突兀一折：
“不過…”
“無定老人并無后人，晚年居于陸府，這門劍法自也留在那里。”
“所以，你是陸府的人！”
他聲音一沉，目泛寒光：
“即是陸府的人，那就留你不得！”
話音未落，他已飛撲而來，身在半空五指前伸，凝然爪力狠狠落下。
五指如鉤，先天真氣抓攝下，空氣似乎都被撕成數塊，毫無花俏襲來。
既然知道莫求身懷無定劍，他就明白，過于精妙的招式并無用處，反而會受到對方劍法限制，倒是簡單直接的武技更加有效。
無需比拼招式，以修為碾壓即可！
果不其然，莫求見狀面色微變，慌亂之下竟是沒能及時出劍。
反而口唇一吸，攝起胸前的陶塤。
“嗚…”
蒼茫之聲響起，白袍先天還在不解，眼角處突現數道黑影襲來。
“唰！”
黑影來勢驚人。
“什么東西？”
他下意識側首，同時爪勢變換，爪影如網朝著來此黑影絞去。
先天高手內感精氣、外感天地，真氣幾乎能化虛為實，爪力堪比上品兵刃。
“呲…”
但聽裂響連連，來襲黑影仿佛被利刃切割開來，紛紛跌落在地。
定睛看去，卻是一頭頭拳頭大小的黑色蜘蛛。
“嘶嘶…”
“吱吱！”
與此同時，周遭怪響連連，一頭頭大小各異的蜘蛛從四面八方涌來。
掃眼看去，幾如浪潮。
即使以白袍先天的定力，此即也不禁雙眼一縮，下意識繃緊身形。
不過他瞬間就醒悟過來，直視莫求。
“是你在搞鬼！”
低喝聲中，白袍先天再次化作一道虛影，撲向莫求。
同時長袖一抖，一股寒風吹遍四方，也讓來襲的毒物遙遙晃晃，極少能夠靠近。
不論對方做了什么，在他看來只要拿下人，這里的異常自然就能恢復。
“先天！”
面對來襲的攻勢，莫求眼神凝重，身軀微躬，一刀一劍橫隔身前。
陰陽錯亂刀、毒煞劍、修羅刀、無定劍…
諸多武技一一閃過腦海，但面對一位先天，招式如何精妙，似乎也顯得虛弱乏力。
但，只要不想死，他就必須爭那一線生機。
“嗡…”
刀劍輕顫，黑煞真身全力以赴，一股勢如山岳之意自他身上浮現，也讓來人面色一沉。
“垂死掙扎！”
悶哼聲中，手腕一晃，當空抓下。
寒冰爪！
莫求雙眼大睜，識海中諸多法門同時浮現，最終彼此交融化作一抹亮光。
“叮…”
長劍斜斜刺出，軌跡莫名，恰到好處點在來襲攻勢的薄弱點。
同時長刀虛劈，循著螺旋勁力斬出，把外溢而來的先天真氣在空中撕碎，斬出一方安全地帶。
刀劍瘋狂舞動，如一片光幕，橫隔身前。
“轟…”
前方真氣狂飆，寒冰真氣化作滔滔海浪，轟然砸落，擠壓的刀劍‘咔咔’作響。
對方的修為太高，力道太強、太猛，即使莫求拼盡全力，不過支撐兩個呼吸，就已呈現不支。
“嗯！”
一聲悶喝，莫求瘋狂倒退。
倒退途中，他左刀右劍瘋狂劈開，整個人就如一個渾身帶刺的圓球。
無定劍融于刀劍之中，每一擊雖力道不強，卻每每都能截住殺機。
直至…
“咔嚓！”
刀劍之上，浮現道道裂痕，這套兵刃雖好，卻難敵先天真氣的不停侵蝕。
“死！”
白袍先天面露猙獰。
“轟！”
不遠處，冰晶爆開，脫困而出的行尸嘶吼一聲，張開雙臂猛撲而來。
莫求也雙眼一凝，體內積蓄數年的純陽真氣，也與此即悍然涌出。
“咔嚓…”
刀劍不支碎裂，無數斷刃四下飛舞，莫求松手握拳，拳鋒如火擊出。
無定劍，雖是劍法，卻不拘于劍法。
以拳做劍，一樣可行！
而拳出之際，發力法門卻是黑煞教的大黑天拳鋒，連環雙拳如崩山岳。
“轟！”
勁氣爆散，在行尸和莫求的全力以赴下，白袍老者一直前沖的步伐，終于稍稍停滯。
與此同時。
幾十頭臉盆大小的蜘蛛，張開腹下肢節，朝著白袍老者狠狠刺去。
那一根根步足，就如根根長槍，竟是發出破空之聲。
重玄毒蛛！
“嘶！”
“叮…”
“呲拉…”
場中裂響連連，蜘蛛雖然來勢無畏，奈何實力不濟，難以對白袍老者造成威脅。
但見他五指成刃，只是幾個橫掃，這些蜘蛛中的異種就被紛紛撕裂。
不過這里不止它們。
還有更多！
“嘩啦啦…”
林木之中，影子晃動，一頭頭毒蛛在陶塤的召喚下，接連趕來。
不過片刻功夫，此地竟是被密密麻麻的蛛群覆蓋。
白袍老者不怕被蜘蛛圍攻，但卻有些顧忌艱澀的毒液，手上的動作不由一緩。
“唰！”
莫求身如電閃，瞬間從戰場中掙脫，來不及放松就再次吹響陶塤。
他之所以逃往此地，就是因為知道這里是一處蜘蛛窩，有無數毒物可供驅使。
只要時間足夠，不被擒下，想來就算是先天高手，也能依靠數量生生熬死！
此時立于高處，可見下方密密麻麻的蛛群蜂擁而上，幾乎把白袍老者盡數包裹。
不論他逃往何處，都難逃毒蛛的圍攏。
一時間，情況好似就此逆轉。
“啊！”
白袍老者仰天怒吼，舉目四望，周遭竟盡是蜘蛛，尋不到莫求蹤跡。
每次想要掙脫，那頭該死的行尸就拼命阻攔，讓他難以如愿。
當下雙目一凝，十指猛然一按。
“寒冰——傲雪凌霜！”
一團至寒之氣在場中炸裂，瞬間席卷數丈之地，內里一切盡皆冰封。
“轟！”
冰晶炸開，無數蜘蛛尸體四分五裂，一道身影也從中飛躍而出。
正是白袍先天！
他直沖十余米高空，垂首目視莫求所在，雙臂一震，如蒼鷹撲殺而來。
眼中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一個區區后天小輩，竟然讓他屢屢難看，不殺之，難泄心頭之恨。
“吱吱…”
尖嘯聲從側方沖出，兩頭足有米許大小的重玄毒蛛尖叫著撲了出來。
不過與其他毒蛛不同，這兩頭毒蛛的目標，不僅包括白袍先天，還有莫求。
甚至，對莫求的恨意有過之而無不及。
顯然。
它們身懷一定靈性，不受御獸術的驅使，更明白是誰造成現今這種后果。
重玄蛛王！
傳聞中的靈物、異類，此處的王者。
莫求眼神一動，身形閃爍，不逃反進，施展輕功朝它們撲去。
“噗哧！”
蛛王還未靠近，腹下已經噴出漫天蛛網，朝著撲來的莫求罩去。
莫求早已料到，身在半空猛然一閃，把身后的白袍老者露了出來。
老者卻不知道它們的想法，只以為又是莫求召喚過來的幫手。
身在半空，掌勢一收，一股狂暴寒意再次涌現。
“寒冰——天罡裂殺！”
“咔嚓嚓…”
一道道極致寒氣，如同條條巨蟒，朝前猛撲，涌向一人兩蛛。
其中一只蛛王閃避不及，直接被冰封當場。
“吱吱！”
剩下的那只瘋狂尖叫，鰲鉗瘋狂飛舞，腹下再次噴出重重蛛網。
它的蛛絲極其古怪，竟然不怕寒冰真氣，直接粘在白袍先天身上。
六只步足來回閃爍，就如織娘紡布，要把內里的一切盡數裹住。
后面的行尸也脫困而出，一聲咆哮，沖了過來。
一時間，兩人、一蛛、一尸出現在這丈許之地，更有其他毒物瘋狂沖來。
場中一片混亂。
這一次，白袍先天先是一時大意被蛛網纏住，又被甩到在地，卻沒能躲開行尸的撲擊。
“啪！”
行尸雙臂合抱，力達千鈞，就算是一塊巨石，也能生生箍碎。
奈何落在對方身上，卻只覺抱了個冰塊，身軀發寒，漸漸僵硬。
“嗷！”
眼見就要被其掙脫，行尸陡然仰天咆哮，大口張開，獠牙突出，朝著白袍先天咽喉咬去。
“咔嚓…”
護體真氣竟是被行尸一口咬碎，余勢不絕，狠狠刺入他的脖頸。
“啊！”
白袍先天身軀一僵，隨即仰天怒吼，周身真氣奔涌，瘋狂肆虐。
只是一瞬間，行尸的雙臂就被震開道道縫隙，遍體冰寒，蛛絲也顯露不支。
不論是行尸的嗚咽，還是毒蛛的尖叫，似乎都難以徹底壓制此人。
隨時都有可能被其掙脫出來。
不遠處，莫求面泛潮紅，正自壓制氣息，見狀眼眸突然一清。
單手一抖，纏于腰間的軟劍筆直躍現。
“錚！”
劍吟長鳴。
一抹驚艷劍光自七步之外升起，如流星飛掠，倏忽一閃已至近前。
十步一殺！
無數次的推演，千萬次的嘗試，融萬法歸一，讓這一劍的出招速度和角度方位都堪稱完美。
即使以白袍先天眼界，一時也為之驚艷。
“咔嚓…”
一層層冰晶接連碎裂，無數道裂縫當空浮現，劍刃也終于點在對手眉心。
“彭！”
凝聚的真氣在劍刃頂端爆開。
狂暴巨力直接撕裂皮肉，絞碎臉頰，更是深入顱內直接掀飛半片頭骨。
靜滯的虛空中，白花花的腦漿，紅彤彤的鮮血，混合著當空飛舞。
“啊！”
震耳欲聾的怒吼、咆哮，自峽谷之中響起。
一團白色寒氣凝成的巨浪轟然炸開，席卷十余丈之遠，毀滅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