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青路面堅硬,殘留著不知何時的冰冷雨水。
黑夜朦朧,深深淺淺的水洼倒映出模糊的霓虹色彩。
寒風在街道上席卷。
一只袖珍河貍擠出車窗,跳躍到路面上,神色警惕,小眼睛張望著四周,小心翼翼地向著前方探索。
坐在車里的河貍則跟他的分身同步感應。
“我聞到了牛肉面的香味。”他突然說道。
“別分心。”龍濤坐在副駕駛位上,神色凝重。
“噢…”
車內,眾人都透過車窗觀察著外面。
經驗告訴他們,來到這種未知環境,還是盡量先不要下車。
多羅市的城市內部與瓦力城沒什么區別。
老舊大樓上的大屏幕依舊亮著,循環播放某些廣告,一輛輛小轎車停在街邊,沿街商鋪也都開著,燈火通明。
但不知為何…
所有人都莫名有些怪異的感覺。
“缺了人氣。”江城臉色平靜,點出了這股怪異感覺的來源。
“對…怎么聽不見人聲?”吳德扭過脖子,看了眼身后的道路。
“我半年前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副鬼樣子。”賈仁嘟囔著。
在車輛正前方。
那些迷霧中的模糊人影,到底是什么?
江城捏了捏手里的堅硬木屑,若有所思。
“是木偶!”
河貍突然驚叫一聲。
車內幾人齊齊看向他。
“有多少?”龍濤立刻問道。
“全都是,滿大街都是木偶,數之不盡。”河貍回應。
“你的分身有沒有任何不適感?”龍濤接著問。
“目前沒有。”河貍搖了搖頭。
“小賈大賈,你們兩兄弟有沒有感應到任何詭異源?”龍濤詢問道。
“沒有。”
賈仁賈義異口同聲開口。
“那好,你們都在車內等著,我先下去看看。”
龍濤此時展現了身為領袖的擔當。
車內眾人也并未反駁,這種時候相信隊長就行了。
龍濤臉色凝重,打開車門,深吸了一口氣,隨后迎著凜冽的寒風下車。
“啪!”
他關上車門,站在車外簡單活動四肢,隨后掏出一根戰術手電打開。
手電筒的強光穿透迷霧,讓車內的眾人看得更清晰了些。
龍濤觀察了一眼四周情況,然后就一步步向著前方走去。
他一直沒說話,緩慢前行的身影在迷霧中越來越模糊…
漸漸的,只剩下一個黑色輪廓的背影。
如果換做是恐怖電影,這種人去了就回不來了。
眾人都不免有些擔心,這種帶著恐怖的未知最是令人不安,幸而那個黑色輪廓依舊在動著。
沒多久,龍濤探查回來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目前安全,都下車吧。”
車內幾人就等著他這句話了。
從瓦力城出發到現在,他們的心里都纏繞著很濃烈的疑惑,想知道多羅市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城開門下車,適應了最初那股入骨的寒氣后,周圍的世界漸漸真實起來。
“大家都靠近點。”
一行六人一貍,開始向著前方出發。
龍濤打著戰術手電走在最前方,吳德在最后面收尾。
眾人穿行在冰冷的濃霧中。
這座黑夜下的城市充滿了不協調的詭異。
“還真…都是木偶。”
眼前的迷霧之中,老舊大樓圍成的黑暗街道之上,擺滿了栩栩如生的木偶。
這些木偶看著十分逼真,皮膚紫黑色,表面呈現出特殊的紋理,木質雕刻的衣著也多是現在流行的冬季款式。
僅僅是隊伍前方這條街道上,就擺滿了數百具木偶。
很古怪。
“這些木偶的表情太真實了,而且…怎么都是一臉驚恐的樣子。”
賈仁環顧死寂的四周,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所有木偶都靜靜站在黑暗中,像是一具具僵硬冰冷的尸體,讓賈仁有一種被尸體包圍的感覺。
“而且,這些木偶大多數都保持著一個奔跑的姿態,像是在逃命。”
街道兩旁的商店里,也有零零散散的幾個木偶。
這些木偶不外乎都是一個動作,向外逃命。
江城眉頭緊皺,走到街邊一個小面鋪外,看了眼店鋪內的樣子。
黃弟在他身后,臉色依舊蒼白,詢問道:“江兄弟,發現了什么嗎?”
“嗯。”江城點頭,“你還記不記得,任務提示上說的,多羅市黃昏旅社發來求救信息的時間?”
“記得,是五天前,到今天應該是第六天了。”
“你看這家店門口桌子上,那碗牛肉面,還在冒著熱氣。”江城指了指那碗面,“這一切像是才發生的,就在我們到來之前沒多久。”
“是啊…”
黃弟搓了搓手,莫名覺得有些發寒。
這座死寂的城市,處處都透露出奇怪之處。
賈義聽了江城的話,不由得說道:“難道說,是在我們到來之前的幾個小時,不對…幾分鐘,多羅市突然就出變故了?”
在這個寒冷的十二月黑夜,那碗牛肉面用不了幾分鐘就會徹底冷下去。
求救消息分明是六天前發出來的。
這六天的時間里,多羅市經歷了什么?
這座城市的十多萬活人呢?
賈義緩緩看向四周迷霧中那些木偶人影,身體不由自主緊繃起來,手心滿是冷汗,強光手電根本無法給他帶來絲毫的安全感。
“該不會…這里的十多萬居民都變成木偶了吧?”
“不要輕易下結論,只是一些木偶而已,犯不著自己嚇自己。”賈仁出聲安慰自己的弟弟。
江城走進一具木偶,仔細看了看,眉頭輕皺,說道:“我倒是覺得,賈義先生說得沒錯。”
“小子,你憑什么這么斷定?”
河貍已經收了他的分身,正握著那根毛發心痛。
此時聽到江城的判斷,果斷開口質問。
龍濤也轉過頭看著江城,想聽聽這個年輕人的判斷。
“這些木偶通體紫褐色,而且沒有上漆的痕跡,自然呈現這種顏色,根據其表面的紋路來看,極有可能是珍貴的紫檀木。”江城臉色平靜,不急不緩說道:“我手上有一小塊木屑,賈先生可以聞一聞。”
說罷,江城將那片木屑遞給賈仁。
賈仁伸手接過木屑,眼眸微垂,把其放在鼻下仔細聞了聞。
“有一股清香。”他說道。
“對,有香味,但不濃郁,這也是紫檀木的特點。”江城說道。
“這算什么,我覺得所有木頭都有香味!”
河貍出聲反駁。
他知道江城的意思。
如果真的是紫檀木,那么一具人偶還好說,這周圍成百上千具,而且別的街道上還不知有多少…
小小一個多羅市,不可能有這么多珍貴的紫檀木。
所以只可能是活人變的。
但河貍就是忍不住要反駁一下,不然心里不舒服。
江城看了他一眼,淡笑道:“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判斷,紫檀木外表多是紫褐色,這是氧化形成的,其內部依舊是紅色或紅紫色,也有橘紅色,我們只需要剖開一具木偶就知道了。”
“不,暫時不要觸碰這些木偶。”龍濤立即說道。
未知環境,能不接觸就盡量不接觸。
“沒事。”河貍舉著那個毛發,“剛才我的分身連續接觸了好幾具木偶,什么事都沒發生。”
聞言,龍濤皺眉沉吟。
自打汽車開進這座城市,他心里就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一個小時前被那個百米高的怪物追著跑的時候,他心里的預感都不曾這么強烈,上一次有這樣強烈的預感,還是在十多年前,那個恐怖的叢林里。
“小貍,再拔一根毛發,讓你的分身拿著刀去試試這些木偶。”龍濤沒有猶豫太久,如果弄不清這里的規則,他們這次會很難。
“唉,就知道又要讓我的分身去送死!”
河貍一臉心痛的樣子,伸出手用力在頭頂扯下一根毛發。
他的分身有時間限制,只能維持十分鐘。
約束他的規則是…越來越禿。
“話說,你為什么每次只拔頭頂的毛發?”江城忍不住出聲提醒。
“我他么…”
河貍攥緊了拳頭,小眼睛里燃起怒火,正準備撲向江城之時…
他突然渾身一震。
“對啊,為什么我每次只拔頭頂的毛發?”
河貍低聲自語,摸了摸腦袋。
他突然抬起頭來,一臉悲憤,大聲質問:“以前那么多次行動,你們為什么都不提醒我,我的頭發啊…”
“咦?大老鼠,這不是約束你的規則嗎?”賈仁有些疑惑。
“啊!!”
河貍再次抓狂了。
只見他對著手里剛拔下來的毛發吹了一口氣。
待那只分身出現后,他就掏出了一枚刀片讓分身拿著,隨即一臉糾結說道:“去,給我砍了那具木偶!用力砍!”
說罷,他就用力把自己的分身扔出。
巴掌大小的河貍分身握著刀片,被扔到了那具木偶的手臂上。
小河貍隨即慢慢爬到了木偶的手掌部位,用毛茸茸的爪子捏住刀片,隨后用力劃拉了一下。
“刺啦…”
小河貍不負眾望,成功劃開了一個口子。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更緊張了些。
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動到那個小口子上,每個人心里的想法都不太一樣。
就在小河貍準備再劃一刀的時候,變故突生。
“血?”
賈義驚叫出聲。
刀片劃出的拿到狹長痕跡上,居然緩慢流淌出了艷麗的紅色液體。
一股寒意襲來,眾人都覺得有些發冷。
緊接著,就見那個木偶臉部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溫熱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