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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磨鏡春閑看落花(六)

無線電子書    畫妖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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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數巨大的妖影在宮墻上或匍匐、或蹲伏,沐浴在銹色的暮光下,身高百尺的巨狐昂頭抖動頸上白毛,羽毛斑斕的神鳥展翅漂浮在半空中…

  恍惚間,他好像又回到了桃都山,只不過這些龐大的妖魔的眼神并不兇殘,它們只是護衛著宮墻,有的偶爾用注視回應李蟬的目光,也只是一瞥而過。

  李蟬在紙堆里站起來,任由墨水從筆尖滴落到鞋面上。

  這就是萬靈朝元圖…他看著那些龐大的畫影,出神地想,滿朝朱紫已隨真龍天子而去,這些畫影還在這里守護什么?

  李蟬的目光逐漸落到東墻上,那幅損毀的蒼狴圖的上方,有一只人首蛇身,體覆青鱗的巨大妖獸緩緩游動,遍體傷痕。

  憑涂山兕恐怕沒法讓這家伙傷成這樣,李蟬仰頭遠遠端詳那些傷痕,有的傷顯然已是舊傷,卻仍未愈合,青眼直視那些傷口,竟隱隱感到刺痛,仿佛被人用劍指著眉心,忍不住就想后退或避開目光。

  李蟬沒有避開目光,反而看得更加仔細了。

  甚至向前走去,靠近那只蒼狴,腳踩在畫紙上也渾然不覺。

  宮墻下的庶務、侍衛、眾畫師及曹赟都完全沒有見到宮墻上忽然出現的畫影。

  劉建睨見李蟬踩上那些畫,下意識想要喊住他,見到李蟬專注的神色,又把喊聲憋回喉嚨里。

  李蟬走到了宮墻下,蒼狴墨綠色的眸子刮過來,冷漠地在李蟬身上游梭,細長分叉的黑舌從滿是森然白色利齒的口唇間滑出,又倏一下縮回,發出嘶嘶的聲響。

  李蟬與蒼狴對視。

  那雙冷漠的眸子里滿是審視,不時瞥向滿地的畫紙,眼神里又多了一抹期待,它的身軀游動,將一道道可怖的劍痕展露在李蟬面前,又迅速把這些傷口隱藏在逆鱗之下,用懷疑、警惕的目光盯著李蟬。

  李蟬看見那些傷痕,便知道了蒼狴圖損毀的癥結所在。

  正是這些劍傷讓蒼狴身受重創,也許就是因為那夜它現身追殺涂山兕,便讓這些創傷又加深了。

  這些創傷雖久,傷口上的劍氣卻依舊鋒銳無匹,沒有丁點兒鈍化的跡象,這也就是促使萬靈朝元圖的氣機流轉至此就不暢的原因。

  這些劍氣…

  當年最擅畫山水的徐仲皓半月看盡三百里江陵,歸京后在帝前飲酒一壺,畫出三百里山水,得了個“胸中三百里”的稱號。李蟬三日看完萬靈朝元圖,一日又將此圖摹完,孰高孰低,還真不好判斷。

  但不論高低,地上那鋪的到處都是的萬靈朝元圖摹本都是不輸于徐仲皓成名作三百里江陵的絕品了。

  李思儉看到李蟬一路把那些畫踩得七零八落,眉毛忍不住狠狠跳動,當到李蟬站在宮墻下旁若無人的模樣,又想,比起看畫,能旁觀一位神品畫師出世,是更痛快許多的事情。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見李蟬在宮墻下緩緩抬起手,去觸碰那片痕跡淺淡的青痕,尚未觸及青痕,又像是摸到火炭似的一下縮回,那根修長的食指被割開一道不淺的傷痕,血一下流了出來。

  得月樓上,呂紫鏡站在云闌旁,遠遠望著蒼狴的青影,潔白的胡須下嘴唇張闔,低低說了一個“收”字。

  鮮血嘀嗒落在青石磚上濺出猩紅的痕跡,李蟬看了一眼滴血的手指,封住流向食指的血氣。

  蒼狴忽然嘶了一聲,道道劍氣從它的傷口中飆射而出,李蟬猛一抬頭,呼一下,幞頭被風掀飛,滿頭黑發迎風狂舞,風一過,又低伏下來。

  一道凜冽蕭殺之風自巽寧宮刮起,刮得東宮的草葉筆直如劍,唰的指向得月樓,風一過,琉璃花壇里的花兒簌簌落下。

  神壇旁幾名巽寧宮儀衛袍袖被吹得嗤啦作響,捧在手里的劍,似欲乘風而去,然而這道風太快,迅速刮過之后,儀劍只是微微一震,幾名儀衛以為是錯覺,只在心里暗暗嘀咕,明明仲春時節,怎就突然刮起了一道肅殺西風?

  西風轉瞬間刮過巽寧宮,直上云霄,流云被一下擊散,隱約顯露出一道劍痕,很快,劍痕又消弭在高天的寒風里。

  這道鋒銳無匹的劍氣刮到得月樓的云闌邊,卻一下變得溫柔起來,如春日繞柳的微風,乖巧鉆進呂紫鏡的袖口,除了讓粗葛衣的袖口蕩了一下,就沒再鬧出別的動靜。

  李蟬順著劍氣的去向朝西望去,遠遠的,得月樓的筆直如劍的身影直刺蒼穹。

  他看了半晌,丹青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最終只皺了下眉,便轉頭打量蒼狴。

  蒼狴遍體傷痕,黑血從傷口里淌出來,看似更加嚴重了,然而劍氣已去,血流之后,便隱隱有結痂的征兆。

  青鱗覆蓋的蛇軀緩緩游動,那雙墨綠色的蛇瞳與李蟬對視著,點了點頭。

  李蟬又回頭看了一眼得月樓的方向,沉吟了一下,提筆對著壁上的蒼狴圖點畫勾勒,沒了劍氣阻隔,蒼狴的傷勢正迅速好轉,萬靈朝元圖的氣機流轉也通暢起來。

  筆毫每次點畫勾勒,都與萬靈朝元圖的氣機流轉一致。

  李蟬一時有些無法判斷,究竟是自己引動了萬靈朝元圖的氣機,還是自己在跟隨著萬靈朝元圖的氣機流轉行筆?

  他唯一能確認的是,自己觀盡萬靈朝元圖后,對這一幅壁畫已了然于心了。

  日薄西山,東宮殘存的暮光已十分黯淡,但沒人去拿燈籠火把,眾人極力睜大眼睛。

  李蟬披頭散發站在壁下,凌空揮動那只沒墨的畫筆。

  宮墻上那片顏色慘淡的青痕,浮動、流轉。

  悄然無聲的,一只人首蛇身的青色蒼狴,像是從墻壁里鉆出來似的,被畫在了丹堊上。

  PS:斷章和短都不是小鴿的本意,小鴿現在是兼職的,最近實在太忙,碼字時間少。前陣子更新熬了幾次夜,幾天前又搬家,實在給累著了,突然就流了不少鼻血,本來覺得沒事,但三天里鼻血又流了幾次,今天就抽空去了趟醫院,還忙了些別的事,這不更新就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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