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真的是《連山》與《歸藏》?”
于吉聞言腮幫子抖個不停,一雙老眼更是充滿了奇異的色彩,“老朽一直以為《連山》與《歸藏》應是兩部失傳的書籍,想不到《連山》與《歸藏》的精髓竟藏于建木果實之中,非公子這樣的有緣之人不可得到,難怪天下人只在古書中見過這兩部易書的名字,卻從未有人能夠拿出來!”
“未必便沒有書籍,只不過不知因何原因失傳了吧。”
吳良沉吟道,“就像現在,我將自服下建木果實之后得到的感悟講述于你,你再將其記錄下來,不是便成了可以流傳下去的書籍么?”
“公子所言極是。”
于吉點頭道,“不過就算如此,翻閱書籍也遠不如公子服下蘊含易理的建木果實感悟真切,再加上個人悟性的緣故,正如《周易》雖然流傳了下來,許多人都可翻看查閱,但真正得其要領者依舊是鳳毛麟角,而《連山》與《歸藏》只會比《周易》更加深奧,如此看來,只怕《連山》與《歸藏》的失傳并非偶然吶。”
“話雖如此,我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罷了,老先生只管記下來便是。”
吳良此刻的想法已是豁達了許多,澹然笑道。
他只知道《連山》與《歸藏》中的“大道”涵蓋著世間的方方面面,諸葛亮擅長的兵法,甄宓擅長的相術,于吉擅長的堪輿之術,皆起源于“大道”,若是能夠領會到其中十一的精髓,便已經可以令他們受益匪淺。
非但如此,就算是白菁菁那異于常人的聽力,典韋那與生俱來的力量,楊萬里那因禍得福而來的縮骨術,察木王子那不可思議的陰陽眼,曹旎那令人意外的過目不忘,乃至華佗的醫術藥理,這些也都涵蓋在“大道”之中。
或許在看過《連山》與《歸藏》之后,他們也將發生一定程度的蛻變。
正說著話的時候。
“有才哥哥。”
諸葛亮拎著兩個籠子來到吳良身邊,小臉上掛著些許的悲傷與抑郁,垂頭喪氣的說道,“大公雞沒事,馬匹也沒事,可是咱們的飛奴全都餓死了,你看…”
隨著諸葛亮的靠近,吳良已經聞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只見之前養在兩個籠子里面的十幾只信鴿已經全部變成了干癟的尸體,在尸體的周圍還散落著一些米粒一般干癟的蛆蟲,它們不僅早已死透,肉體都徹底完成了往生。
“看來是沒辦法立刻給瓬人軍駐地傳信了。”
吳良無奈的笑了笑,“諸葛賢弟,你把它們的尸體埋了吧,好歹也跟了咱們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好,我還要用木板給它們立個碑。”
諸葛亮認真的說道。
“嗯。”
吳良微微頷首,回頭望向了陳留所在的方向。
他已經算出瓬人軍將在下月初八午時遭遇巨大變故,只要能夠在那之前趕回去,他便有機會改變瓬人軍的命運,因此是否能夠提前傳信并不打緊,只是能夠報個平安,教府上的家卷與瓬人軍的兄弟安心罷了。
而眼下距離下月初八還有二十來天的功夫,雖然此地距離陳留路途遙遠,但若是抓緊時間趕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趕得上。
陳留,庸丘,瓬人軍駐地。
“程太守,有失遠迎請多包含。”
程昱忽然來訪,尹健一路小跑著迎了出來,施著大禮將其請進了駐地之內。
自當上一次拒絕曹丕進入駐地督查之后,尹健便多少有些忐忑,只盼著吳良趕緊回來,否則若是再出現其他的變故,尹健真沒信心能夠抵擋的住。
結果這一等便又是一個多月,吳良直到現在依舊杳無音信。
尹健最近幾乎是掐算著日子度日,這次無疑是吳良外出最久的一次,眼下已經過去了五個月之久,季節也從寒冷的初春進入了炎熱的盛夏…如此長的時間沒有消息,這多少令尹健心中產生了一些不安。
而且不只是他一人。
瓬人軍兵士們亦是有些多次詢問吳良的消息,守衛吳府的陳金水更是每隔兩天便要派人代表府上的家卷前來詢問。
尹健被問得十分不耐,卻也無可奈何。
“不必多禮,尹軍候,吳太史還是沒有一點消息么?”
程昱連忙還了一禮,扶住尹健的手臂問道。
尹健默默的搖頭。
“唉,吳太史若是再不回來,瓬人軍怕是便真要沒了。”
程昱嘆了口氣,隨即從懷中抹出一卷簡牘,說道,“這是明公的親筆手諭,袁紹方面與我軍對峙的兵馬越來越多,前線戰事也越來越緊急,明公已經決定將瓬人軍調往前線了。”
“這…”
尹健接過簡牘,細細看了一遍,眉頭卻越皺越緊,“明公這是跳過了我家公子,將瓬人軍歸入了二公子麾下,今后由二公子直接節制?”
“不錯。”
程昱點頭。
“這可不行啊,前些日子二公子率領虎豹騎前來督查的事程太守不是不知,不管二公子究竟有何目的,瓬人軍都已經與他結下了梁子,如今瓬人軍若落到二公子手中,今后只怕不會有好果子吃!”
尹健面色極為難看,當即又對程昱施了一禮,“請程太守幫我們周旋一二,好歹等我家公子回來再說。”
“尹軍候,老夫與你家公子也算是忘年之交了,當初也多虧了他指點,老夫才能有今日,因此這些年不論是你家公子的事,還是瓬人軍的事,老夫一直都盡心盡力。”
程昱又嘆了口氣,無奈道,“可這一次可是明公親自下的命令,老夫雖有心從中周旋,但此事關系前線戰事,老夫實在是無能為力啊…不瞞你說,莫說老夫無能為力,便是你家公子回來,難道明公下了手諭非要將瓬人軍歸入二公子麾下,非要將你們調往前線,你家公子還能違抗不成?”
“可是明公曾答應過我家公子,絕不強迫他參與戰事。”
尹健不甘心的道。
“因此這次明公在手諭中只是要求借用瓬人軍,并未命令你家公子前往前線參戰。”
程昱說道,“何況幾月之前明公南下攻打張繡時,不是也帶上了你家公子,還為你家公子配置了親兵么?這諾言明公早在那時便已經打破,明公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夠捉摸的,恐怕就連你家公子也未必全部清楚。”
“如此說來…”
尹健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一臉頹然,已經不知還能再做些什么了。
“尹軍候,還是提前準備一下吧。”
程昱拍了拍尹健的肩膀,繼續勸道,“手諭中已經寫明,初八午時二公子便會前來接管瓬人軍,屆時不論你與瓬人軍是否情愿,都必須集合整裝接受節制,那時若是再出現上次的情況,瓬人軍便與叛軍無異,到時非但你們要遭遇滅頂之災,便是你家公子亦是難辭其咎,少不了要受到牽連,明白了么?”
尹健聞言并未答應,也并未再提出異議,只是神色越來越暗澹。
“該說的老夫都說了,請尹軍候務必以大局為重。”
程昱接著又道,“據老夫所知,尹軍候與瓬人軍本來也是由各軍抽調而來的兵士組成,上陣殺敵對于你們來說亦是家常便飯,這次重回前線未必便是壞事,說不定正是尹軍候建功立業的機會…總之,老夫相信尹軍候斷然不會做出令明公與吳太史為難的事情。”
“多謝程太守指點,尹健心中有數。”
尹健施了一禮,說道。
“那就好,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消息再來通知你。”
程昱還了一禮,最后又看了瓬人軍駐地一眼,便轉過身去帶著四名隨從策馬而去。
而就在轉身的同時,程昱的眼中立刻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惋惜…
其實他并未將所有的消息都告訴尹健,這次前來也只是為了幫助曹老板和吳良穩住瓬人軍,免得瓬人軍中出現亂子,搞的曹老板與吳良之間因為瓬人軍的事生出嫌隙。
其實曹老板的操作絕大多數人都還一無所知,程昱算是極少數的知情者。
曹老板在寫下手諭將瓬人軍交給了曹丕節制的同時,還去找了獻帝,以獻帝的名義擬定了一封委任詔書,給吳良升了官。
待吳良回來之后,詔書便會立刻由宦官送到吳府。
屆時吳良不但繼續擔任庸丘候,還直接從太史令升到了太常一職。
漢朝中央實施三公九卿制度。
太常便是九卿之一,并且還是九卿之首,屬官主要有太史、太樂、太祝、太宰、太卜、太醫六令丞,掌管一切宗廟、禮儀、慶典、祭祀等等各方各面的事務,亦可參與朝廷議事,乃是除了三公之外的最高官職。
就這么說吧,以目前朝廷的局面,吳良出任太常便已經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就連曹老板的長子曹昂都得靠邊站…不過這話可不興說,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行。
不過萬事都不能只看表面。
尤其到了程昱這一步,揣摩曹老板的用意便是日常,他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心中便已經有數。
曹老板這次是下定決心要對瓬人軍動手了。
一旦曹丕掌管瓬人軍,很快便會對那些瓬人軍將士動下手…這是當初荀或還不曾被曹老板軟禁的時候便已經定下的計劃,當時程昱便在場。
而這次的莫名升職,便是曹老板對吳良做出的補償,免得吳良做出過激的反應。
因此在程昱眼中。
尹健與那些瓬人軍將士已經是一群死人,區別只在于曹老板打算用什么樣的方式將他們葬送,如果能夠死在戰場上,那對他們而言或許便是最好的結果,否則,他們的下場只會更加悲慘。
然而這還不算完。
程昱心里清楚,曹老板是那種辦事滴水不漏的人,有些事他不做也就罷了,一旦決定去做,便一定會永絕后患。
曹老板雖舍不得對吳良動手,否則便不會在幾個月前將曹旎嫁給吳良,但知道瓬人軍更多秘密的瓬人軍骨干便不在曹老板“舍不得”的范圍之內了。
典韋、于吉、楊萬里、諸葛亮、白菁菁、甄宓…這些人在曹老板眼中亦是后患。
甚至就連察木王子,恐怕也難逃一劫。
雖然察木王子乃是鄯善國王子,對于兩國外交能夠起到積極的作用,但與瓬人軍的秘事相比,曹老板還是會選擇后者,畢竟一旦這些事情公諸于世,便會給他的名望帶來毀滅性的打擊,使他成為天下諸侯的眾失之的,到時他可能便是下一個董卓。
孰輕孰重曹老板掂量的比誰都清楚。
想到這些,程昱的心中亦是隱隱有些擔憂。
若只是那些瓬人軍將士,木已成舟的情況下,吳良或許不得不選擇妥協。
但這些瓬人軍骨干可是與吳良出生入死了幾年的親信,曹老板要當著吳良的面將這些人帶走,甚至可能要求吳良自己處置,吳良還能夠妥協么?
這一刻。
程昱倒希望吳良是個無情無義、見利忘義、明哲保身的卑鄙小人,如此辦起這些事來便不會有任何負擔,曹老板與吳良之間也不會出現任何問題。
但若吳良真是那樣的人…
程昱心知自己今后肯定不會再與吳良深交,不是因為他自己是個什么好東西,而是擔心隨時隨地便被吳良賣了,不得不防。
不只是他,就算曹老板心里恐怕也會十分矛盾吧?
曹老板什么性子,程昱心中也有數的很,相比自己而言,曹老板才會更加擔心吧…今后一定會潛移默化的解除吳良的權力,并逐漸疏遠于他。
“唉!”
騎著馬顛著身子,程昱心情亦是上下顛簸,不自覺的又嘆了一口氣。
面對如此進退兩難的死局,程昱心知就算他是吳良,也照樣不知該如何破解。
或許…
吳良應該先做做樣子,表現的重情重義,而后再被迫向曹老板妥協?
這倒也是個辦法,一來可以消除曹老板的擔心,二來也騙過了那些瓬人軍骨干,令他們就算是死,也不會怨恨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