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華佗竟搶先一步入定了…”
見到這一幕,于吉頓時面露羨慕之色,有些不甘的嘆道,“想不到我們煞費苦心來到此處,最終卻給他人做了嫁衣…公子,你也快教咱們的人過來瞧瞧龍頭骨上的符文,萬一也有人能夠有所感悟哩。”
與吳良不同,他可不知道華佗的未來,自然也不認為這里的機緣本就應該屬于華佗,會產生這樣的想法亦在情急之中。
不過其實此事華佗也早已表明。
畢竟吳良等人是為了解毒一路尋訪來到此處,而華佗卻是受到了圣山的感召前來朝拜,雙方本就有著本質的區別。
“都過來吧,不要輕易打擾華神醫,他能夠入定對我們來說亦是好事,或許待他悟得其中的奧妙,成為‘扁鵲’的一員,便能夠為我們一道解除這身上的奇毒。”
吳良也認為于吉說的有些道理,畢竟秦越人便是由一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舍長搖身一變成了大名鼎鼎的神醫,于是招了招手將瓬人軍眾人都叫了過來,自己則帶上典韋主動來到華佗身邊為其掠陣。
對眾人用了“或許”二字,其實只是不想將話說得太滿。
其實他對華佗有著十足的信心,歷史已經告訴了他答桉,華佗終歸要解除身上的奇毒成為更加偉大的名醫,而他此前一直將華佗留在身邊,便是在等待這一刻。
當然,如果華佗在得到“扁鵲”組織的傳承之后,能夠再為他帶來一些關于“扁鵲”組織與應龍的史料,那便再好也沒有了。
至于收獲。
接觸身上的奇毒便是最大的收獲,畢竟瓬人軍骨干這群男女老少加在一起也有十來個人,保住這群人與自己的性命,難道著收獲還小么?
“公子說的也是,或許華神醫便是我們如今最大的指望了。”
“他定會盡力解毒,否則要死要是他死在頭里…”
“但愿吧…”
瓬人軍眾人聞言心中的不平衡總算消退了不少,一邊為華佗暗自鼓勁,一邊也來到那個巨大的龍頭骨面前查看上面的符文。
如此一看就是兩個時辰。
瓬人軍眾人多數已經選擇了自我放棄,一個個退回來坐在地上看著依舊處于入定狀態的華佗若有所思。
如今還在龍頭骨旁邊鉆研的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一個是對傳承與道果極為執著的于吉,他雖看不懂上面的符文,但卻取了一塊絹布,一筆一劃的將上面的刻紋依次臨摹了下來,顯然并不想輕易放棄這與傳承有關的東西。
另一個則是如今瓬人軍中唯一一個沒有一技之長的曹旎。
這是吳良與瓬人軍眾人都不曾想到的。
這姑娘雖不是不學無術的姑娘,但自小生活在曹老板這樣的家庭中,爺爺又曾是富可敵國的太尉,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貴族千金的習氣,因此在大伙心中并非這種能夠靜下心來鉆研某種東西的人。
但這一次她卻比任何人都要專注,甚至此刻的狀態還有些忘我。
“君子,你看…”
甄宓碰了碰吳良的胳膊,努著小嘴示意吳良去看看曹旎。
“讓她看吧,難得有她感興趣的東西,說不定還會有什么意外收獲。”
吳良笑了笑,輕聲說道。
得到“扁鵲”的傳承恐怕很難,畢竟曹旎雖然十分專注,但卻并未似華佗一般進入入定狀態,而吳良已經有過幾次入定的經歷,很清楚不能入定便無法占透傳承的真諦,哪怕看的再多再細,所有的理解都始終只是流于表面。
但曹旎難得有如此專注的時刻,這無疑是件好事,吳良自然不愿輕易去打攪她,更不愿打擊她的積極性。
再看華佗那邊。
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華佗依舊保持著此前入定的狀態,應該正處于某個觸不可及的神識空間之中,接受著常人羨慕不來的頭腦風暴。
吳良現在能夠看到的,只有華佗那眼皮底下眼球如同發夢一般正在快速轉動。
“有才哥哥,他應該快了吧?”
諸葛亮打著哈欠湊到吳良身邊小聲說道,“此前你如定時也就持續兩個多時辰,從未超過三個時辰。”
“嗯…”
吳良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
這種事誰說得準,畢竟傳承的東西完全就是兩個概念,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此番醒來華佗便將成為完全體的華佗。
麻沸散。
五禽戲。
青囊書。
這些東西出現的條件也已經達成。
可惜這些東西在后世都已經失傳,而這一次,吳良一定會想辦法教華佗將這些東西記錄下來留給自己,再用自己的方式傳承下去。
至于華佗最后的結局。
作為回報,吳良也會給他提個醒,勸他在曹老板過世之前盡量不要生活在曹老板的領地,跑去劉備的蜀地或是孫權的吳地應該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
前提是如今已經被“小人”害的連個起步的根據地都還不曾擁有過的劉備還有機會建立蜀國的話,不過就算沒有了蜀國,蜀地也還是蜀地,那地方照樣不是曹老板說征服就能夠征服的,華佗去到那里沒有任何問題。
如此說來,吳良照樣收獲匪淺。
這些失傳的東西正是他最感興趣的東西,比得到一件法器更加只得高興。
終于。
“嗨呀。”
率先回過神來的并未華佗,而是專注研究龍頭骨的曹旎,她十分少女的伸了一個懶腰退了回來,見眾人此刻都神色古怪的望向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抿嘴笑了笑道,“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難道我臉上有字呀。”
“哪里,我們只是沒想到旎兒妹妹竟如此好學。”
甄宓上前拉住曹旎將她帶到吳良身邊坐下,頗有心計的問道,“不知旎兒妹妹全神貫注的看了這么久,可是看出什么我們看不出的事情來了?”
“宓兒姐姐又笑話我了,你如此聰明伶俐都看不出什么了,我又能看出什么來,其實我只是見君子對這上面的刻紋頗有興趣,因此想將它們全部記下來,以后君子再想看時我便可以寫來給他。”
曹旎看了吳良一眼,邀功般的仰著小臉道,“君子還不知道吧,我自小記性便好,子脩哥哥吃幾頓板子也記不住的文章詩詞,我只需看上兩遍便能背誦下來,因此娘親總是惋惜我是女兒身,我若是男兒身定要把子脩哥哥比下去了。”
“旎兒竟還有這本事?”
吳良頓時愣住,這豈非傳說中的過目不忘?
不過似乎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夸張,還得看上兩遍才能背誦下來…可這也很厲害了,至少在吳良的認知中,絕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樣的能力,除了后世某些騙子教育機構傳授的那套量子閱讀法,人家的量子閱讀法連書上的字都不用看,光翻來覆去的翻書便將其中的內容全都記進腦子了,最神奇的這玩意兒居然還有傻子相信就很離譜,尤其其中還不乏一些自詡知識分子的父母。
“難道我在君子眼中便如此不堪?”
曹旎頓時癟起小嘴不悅道,“你們都有一技之長,難道我就不能有了么?”
“自然不是,只是不曾想到罷了。”
吳良連忙賠笑道,“怎樣,這龍頭骨上的刻紋你已經全部記下來了么?”
“除了最上面那些我看不清楚,下面的我已經全部記在了心里,君子若是不信,我現在便可以謄錄下來供君子比對。”
曹旎挺了挺平坦的胸,一臉驕傲的道。
聽到這里,正在用心謄錄刻紋的于吉終于停下了手中的筆桿,再也沒辦法抄下去了。
他這廢了大半天的勁也才謄錄了一半左右,而且還記得十分凌亂,畢竟不認識這些刻紋,實在沒辦法依照規律進行謄錄。
而曹旎卻已經將能夠看到的刻紋全部記了下來,那他這書記員的努力豈非立刻便沒有了價值?
“旎兒姑娘,不然換你來試試,若是你所記的確無誤,老夫倒也省勁兒了。”
于吉又有些不甘的將炭筆遞了過來。
在瓬人軍中待得久了,于吉心中越發沒有自信,他雖是年紀最大的人,又懂得堪輿之術,但總覺得與其他人比差了一截。
原本他以為自己應該在楊萬里這個匹夫之上,結果這個家伙也因禍得福成就了一門縮骨秘術。
如今就連最后入伙,一度被視為特異能力是有個好爹的曹旎竟也有這不同尋常的本事,這姿勢約法令他感到抑郁。
“既然如此,老先生便先歇息片刻吧。”
曹旎哪里知道于吉在想些什么,很是得意的接過炭筆便在絹布上畫了起來,不消片刻便將剩下的半張絹布填了個差不多。
能夠做到這一步,曹旎這“過目不忘”的本事甚至不需要再一個字一個字的驗證,畢竟這些刻紋沒幾個人認識,便是編恐怕也編不了這么快。
“不愧是旎兒,果然不俗。”
迎著旎兒那“快夸我快夸我”的眼神,吳良毫不吝嗇的夸贊了一句,又道,“對了,那龍頭骨上面不是還有些你看不到的刻紋么,這些就托付給你了,典韋,你幫把手將旎兒送上頭骨。”
“諾。”
典韋應了一聲照做。
吳良則早已注意到了于吉眼中的暗澹,順勢來到他身邊笑道:“老先生,還是你更有遠見,一早便看出這處秘境的死龍格局,事實證明你果然是對的,這地方還真就藏有一副應龍骸骨,若是沒了你這堪輿之術助我,我到了哪里都是兩眼一抹黑啊。”
常言道,老小孩老小孩。
到了于吉這個年紀的老者,有時心性便似小孩一般,很容易產生一些情緒,必須得順毛捋著才能撫慰。
“唉,老朽也只懂得堪輿之術罷了…”
于吉嘆道。
“老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吳良又是拍著于吉的肩膀笑道,“我與你打個比方,在我心中,瓬人軍其實便是一個整體,也可以當做一個巨人,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巨人身上的一部分,而老先生便是巨人的眼睛,人若沒有了眼睛,手便不知該往哪里伸,腳也不知該往哪里踩,就連腦子得不到眼睛傳遞而來的信息,也無法做出任何決策,巨人離不開一雙明亮而又通透的眼睛,大伙離不開,我也離不開。”
聽到這話,于吉緊縮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了一些,眼中也終于浮現出了一抹光亮。
就在這時。
“嗬——”
一聲沉重的喘息忽然響起。
吳良連忙循聲望去,卻見正是入定了兩個多時辰的華佗終于醒了過來,此刻他的臉上掛滿了狂喜之色。
顯然這兩個時辰的入定,令他受益匪淺!
可是為他他的眉宇之間,卻還夾雜著一絲擔憂?
“華神醫,你醒來了!”
吳良連忙迎了上去。
“嗯…”
華佗點了點頭,此刻他的身體依舊十分虛弱,尤其剛剛端正的靜坐了兩個多時辰,同樣給他本就虛弱的身體帶來了不小的負擔,以至于說話都略微有些困難,偏偏語氣卻很急促,“吳太史,快!快…快將我扶到那龍頭前面…要快!”
“這是為何?”
吳良雖心中不解,但見華佗神色嚴肅,心知此事非同小可,于是還是連忙招呼楊萬里過來一同攙住華佗,架著他盡快來到了那龍頭骨跟前。
“再請、請吳太史命人撬開這龍頭骨的嘴。”
華佗接著又喘著粗氣虛弱的道。
“撬開龍頭骨的嘴?”
吳良心中更加不解。
“快、這干系到你我的性命,留給我們的時間怕是不多了…”
華佗依舊強撐著催促道。
“典韋,先將旎兒接下來,過來幫把手!”
吳良不敢再遲疑,連忙又將典韋叫了過來。
此前華佗已經透露,他早已通過吳良等人的面色看出他們其實也身中奇毒,只是一直沒有拆穿,如今他提到性命之事,說的自然便是解毒的事情。
這正是吳良來到此處的主要原因,如何能夠遲疑?
最重要的是,華佗那所謂的“留給我們的時間怕是不多了”便很有問題,雖然華佗現在并未完全說明,但卻給吳良帶來了不小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