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
吳良點頭應道。
曹老板為什么這么著急找他,吳良自然是一清二楚,無非就是有關黑火藥的事情唄,這東西對不僅僅是對曹老板,對任何想要辦大事的人來說都太重要了。
不過曹稟顯然還不知道昨晚曹營之內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更不知道吳良與瓬人軍經歷了什么。
而曹老板則應該很快便會知道。
畢竟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守營的軍官見到曹老板與主將曹仁等人回來,
自是要第一時間前去稟報,沒準兒等吳良見到曹老板的時候,他便已經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對了,有才賢弟,為何我方才過來的時候見這營地之內有一片地方十分狼藉,你可知道發生了什么么?”
一邊走著,曹稟亦是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
“昨夜你與明公進城圍剿呂布所部的時候有人襲營,確切地說襲營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顆人頭。”
吳良簡明扼要的道。
“人頭?”
曹稟頓時收起了臉上的漫不經心,面露驚疑之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營內可曾有人負傷,你與瓬人軍可都安好?”
作為瓬人軍的前任主將,若說曹稟對瓬人軍沒有一絲感情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他也希望瓬人軍眾人混得越來越好,在曹老板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高。
“典韋負傷了,目前正在昏迷之中,不知何時才能醒來…”
吳良也不瞞他,嘆了口氣說道。
“以典韋的身手又怎會輕易負傷?”
曹稟頓時有些焦急的說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與我詳細說說!”
“還是等見了明公再細細說來吧,想來稍后明公也會問及此事,你在旁一聽便知,何況昨夜營內所有的人馬都親眼看到了事情的始末,此事根本不是秘密。”
吳良此刻實在沒有心情談及此事,
只是面露疲態對曹稟搪塞道。
“行吧。”
曹稟亦是頗為善解人意的拍了拍吳良的肩膀,
對他說道,“稍后你見著我伯父的時候,我便折返回來去瞧瞧典韋,似典韋如此忠心不二的力士天下少有,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非但是伱的損失,我亦會感到惋惜。”
“安民兄有心了。”
吳良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點了點頭。
中軍營帳內。
吳良剛走進去,曹老板便立刻屏退了一種“閑雜人等”,只將戲志才與曹昂兩人留了下來一同與吳良說話。
“有才,昨夜的事我已經聽人詳細說明,只是不知瓬人軍損失如何?”
主動走前來拉住吳良的手臂,將他帶到主位旁邊的坐塌前坐下之后,曹老板這才滿臉關切的問道。
“瓬人軍的隨行物資幾乎全部覆滅,還有一人身負重傷,如今仍是生死未卜。”
吳良早已想好了相應的說辭,嘆了口氣頹然說道。
“全部覆滅?”
曹老板一愣,下意識的追問道,“那昨夜你對張遼所部使用過的那些驚雷一般的銅罐呢?難道也…”
曹老板也是失了智,
算是關心則亂。
他方才聽人說明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又怎會不知最后發生的爆炸便是那些黑火藥銅罐,可是現在他卻依舊問出了這么一個略有些不聰明的問題。
“那些銅罐只要遇火便會化作驚雷,昨夜那人頭故意將火把丟入放置銅罐的馬車之中,正是打了將所有的銅罐毀掉的主意,也怪我疏忽大意,竟被那人頭鉆了空子…唉!”
吳良痛心疾首的哀嘆道。
此刻曹老板并不認識典韋,自然也不會特意關心典韋的死活。
何況一將功成萬骨枯,曹老板率兵征戰已有數年之久,無論是死在他手的敵軍,還是他麾下陣亡的人馬,早就已經沒有辦法算出一個確切的數字,他此刻又怎會將注意力放在一個身負重傷的“瓬人軍兵士”身上呢?
“一個都不剩?”
曹老板依舊很不甘心的問道。
“全都沒了。”
吳良無奈搖頭。
曹老板頓時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才又抬起頭來看著吳良的眼睛問道,“有才,你平日里便喜愛鉆研那些奇書古法,那些精妙絕倫的古物到了你手中皆有機會重見天日,只是不知這些驚雷一般的銅罐你可已經研究透徹?”
不用吳良做什么鋪墊,曹老板自動便將黑火藥銅罐歸入了“古物”的行列。
畢竟這時候可沒有“穿越”的概念,更加沒有“穿越未來”的概念,曹老板心中沒有這樣的概念,自然也斷然不會往那方面想,只會以為那些黑火藥銅罐不過是吳良此行探訪古跡的收獲。
“回稟明公,如今我只知此物喚作‘震天雷’,乃是使用一種極為神秘的上古秘法制作而成,可開山劈石威力巨大。”
吳良拱手說道,“原本我打算先將此物帶回陳留再細細研究,怎奈昨夜忽然遭遇呂布所部反叛,不得已才將其使出以解燃眉之急,本來想著剩下的‘震天雷’依舊可以供我研究,偏偏又被那古怪的人頭暗算,帶頭來竟連一個也不曾剩下…全怪那天殺的人頭,明公可知那人頭的來歷?”
“震天雷”這個名字東漢之前亦是從未出現過。
直到唐朝末期黑火藥才逐步出現在了戰爭之中,也是那時候才有了“震天雷”這個名字,因此曹老板依舊無從考證。
“我方才倒聽人說了,獻帝言明那人頭便是漢室的傳代之寶——王莽頭,還說那王莽頭如今應是落入了呂布手中。”
曹老板依舊極不甘心,但話至此處,也只能咬牙說道。
“正是如此!”
吳良亦是忿忿說道,“我懷疑那‘王莽’便是遠古記載中出現過的‘落頭氏’,因此‘王莽頭’落入呂布手中才能夠做出如此詭異的事情。”
“何為…‘落頭氏’?”
曹老板不由的面露疑惑之色,他顯然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這倒也并不奇怪,吳良所知的“落頭氏”亦是最早出現在晉代成書的《搜神記》中,雖然記載的是東吳大臣朱恒的經歷,但此時連“東吳”都還不曾出現,若是此前的古籍中從未出現過類似的記載,那么曹老板便沒有任何理由知曉。
“我此前也從未見過,只知所謂‘落頭氏’乃是一種極為少見的妖物,這種妖物平日里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每到了半夜十分,頭顱便會脫離身體自動飛走,直到快天亮時再回到身上,因此總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吳良盡量清晰的解釋道,“不瞞明公,前些日子呂布曾派探子前往陳留調查于我,好在陳留的朱家與我有些交情,察覺此事之后便將那探子綁了給我送到了庸丘,后來我對其進行審問,那時便聽探子說他曾無意間見到呂布暗地里一直在使用鮮血供養一個古怪的人頭,那人頭恐怕便是一件頗為厲害的法器…彼時我覺得此事有些荒謬,再加上即將與瓬人軍再次出行,而呂布又是明公剛認的義子,撕破了臉情面上恐怕不太好看,因此便沒有繼續調查下去,如今想來,那探子倒并未對我說謊,呂布當時供養的古怪人頭,應該便是王莽頭了。”
“另外,昨夜我還仔細查看過‘王莽頭’附身的那具羽林護衛尸體。”
“那具尸體已經死去多時,即是說很早之前他便已經以這樣的方式隱藏在了羽林護衛之中,因此我使用‘震天雷’的過程,以及‘震天雷’存放的位置皆是被他看了個一清二楚。”
“他昨夜伺機而動,首先向我攻來試圖偷襲,好在我與麾下兵士反應及時才幸免于難,于是他便又轉向放置‘震天雷’的馬車,一顆人頭沒手沒腳無法將‘震天雷’帶走,因此他便退而求其次,選擇將所有的‘震天雷’毀去。”
“由此可見,我昨夜壞了呂布的計劃,呂布已經將我記在了心里,接下來他恐怕仍會伺機對我與瓬人軍下手…只是直到現在,我對那‘王莽頭’卻還是知之甚少,不知應如何才能夠防范。”
說到這里,吳良終于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些許的擔憂之色。
他這是在偷偷轉移曹老板的注意力,讓曹老板的注意力從“震天雷”轉移到呂布身上,因為接下來,吳良的首要目標便是呂布。
“說來也是奇怪,昨夜我與父親幾乎將安邑城掘地三尺,卻始終不曾見到呂布的身影,也不知他究竟躲去了什么地方?”
曹稟終于忍不住插嘴說道。
“明公如今已經下令安邑城宵禁三日,如此看來,明公應下達更加嚴格的封城命令,封城的時日也應適當延長,若呂布還藏身于城內,便教他插翅難飛。”
戲志才亦是明白吳良對于曹軍的重要性,已經開始擔心吳良的安危,走上前來拱手對曹老板諫道。
“志才所言極是,子脩,你速速前去傳令,安邑城暫定封城七日,任何人不得出入!”
曹老板果斷下令。
“諾!”
曹昂應了一聲,便快步走出了營帳。
此時吳良卻又拱手說道:“明公,我倒還有一個與呂布干系頗大的去處,若是明公準許,我希望能夠暗中前去調查,或許亦能有所收獲。”
“哦?你說。”
曹老板凝神道。
“河內郡溫縣。”
吳良正色說道,“昨夜我與張遼、高順二位將軍一同歸營時成與他們有過一些交流,得知呂布最初跟隨并州刺死丁原時,不過只是一個身體羸弱的主簿,可自打丁原率軍屯于河內溫縣之后,呂布便似是變了個人一般,搖身一變成了勇冠天下的飛將,也因此得到丁原看重,從此認作了義子。”
“你的意思是…溫縣可能藏有呂布最重要的秘密?”
曹老板已經明白了吳良的意思。
“非但如此,呂布殺了董卓,與王允共同把持朝政時,還特意請求獻帝封他為溫縣溫候,這亦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吳良接著補充道。
“嗯,此事的確值得一查…”
曹老板的眉頭皺了起來,微微點著頭,卻又說道,“不過呂布既然想害你,而你又不知如何防范那王莽頭,因此我認為此時再教你暗中前去調查恐怕不妥!”
“但術業有專攻,前去調查這些詭事沒有人比我更加合適,最重要的是,呂布傷了我瓬人軍的一名校尉,此人平日里常護我左右,曾數次救我性命,昨夜也是為我而傷,如今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我若不能親手為其血痕,此生定然難以邁過心中的坎。”
吳良情緒有些激動的說道,這可不是演戲,而是發自內心的真情流露。
“可你這次隨行只有二十余人,若是教你只身前往,若是果真除了什么岔子,我只怕也難以邁過心中的坎。”
曹老板卻也說道,“何況如今河內郡乃是在張揚手中,此人與呂布本是丁原舊部,兩人關系定是匪淺,并且他還時常與袁紹眉來眼去,加之如今局勢復雜,我不愿與其交惡,而此行若是教他察覺,亦是要增添許多阻礙,萬不可意氣用事。”
“明公,人生在世,總有那么幾件教人無法顧忌得失、只能奮不顧身的事情!”
吳良驀然迎向了曹老板的眼睛,目光之中閃爍著少有的堅定與執著,與平日里的油腔滑調判若兩人。
這一刻,曹老板自然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吳良的決心。
他隨之陷入了沉默。
吳良看著他,他也在看著吳良。
良久。
“子和,進來!”
曹老板忽然大喝一聲。
兩秒之后,此前吳良曾見過的未來的虎豹騎統帥曹純快步走了進來,見到曹老板便拱手拜道:“孟德哥哥!”
“即刻起你與此前秘密訓練的虎豹騎由吳將軍調配,他之所言便是我只所言,這是軍令!”
曹老板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沉聲說道。
曹純不免詫異的抬頭看了曹老板一般,又看了吳良一眼,終是在曹老板堅定不移的目光之下,重新低下頭應道:“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