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沖我們來的?”
吳良直起身子問道。
他畢竟是一個人,腦力相比較有限,并不能完全掌握事態發展的方方面面,因此并未料到劉備竟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腦補出那個“報信的鄉民”與他之間的關系。
事實上,他本來也沒有只望劉備因此感謝自己。
“暫時還不好說。”
楊萬里有些慚愧的答道,但此事并不怪他,他也就只能監視劉備的動向,并不能直接湊到劉備等人旁邊去聽他們究竟什么打算。
“帶了多少人,可有攜帶兵器?”
吳良接著又問。
“也就劉關張三人帶了幾名親衛,趙云帶了幾名仆從,加在一起也就十來個人,都有攜帶兵器。”
楊萬里連忙回道。
“看樣子應該并非禍事,或許對我們來說還是好事…”
吳良頓時松了口氣,沉吟著說道,“你去告訴大伙莫要慌亂,做好一切準備但不要鋒芒畢露,等搞清楚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再做定奪。”
“諾!”
楊萬里應了一聲,便小跑著出去向其他人通報。
大約一刻鐘的功夫。
劉關張三人與趙云已經站在了吳良等人暫住的院落門口,果然就是沖他來的。
不過也的確如同吳良所想的那般沒有什么惡意,因為他們并未有任何失禮的舉動,反倒很是謙遜的立于門口,好聲好氣的說明了拜訪之意,而后請守門的瓬人軍兵士幫忙進去向吳良通報。
吳良自然不會故意在他們面前擺架子。
收到通報之后親自來到門口迎接幾人,顯得無比熱情好客。
“這位異士竟如此年輕?”
見到吳良,最為意外的便是趙云。
無論是東漢末年還是后世,在人們的認知當中,能夠未卜先知的異士形象都會與老態龍鐘、仙風道骨的老者畫上等號,就像知識淵博的學者一樣,畢竟異士與學者一樣,都是需要長年累月的學習與修習才能夠超越普通人,掌握真正的精髓。
“大哥,這位器宇軒昂的俊美男子是…”
吳良看了趙云一眼,明知故問道。
與張飛相比,趙云亦是男模一般的美男子,不過與張飛不同的是,趙云的身上透出更多成熟與穩重的氣質,同時眉眼之間還多了一絲書卷氣息。
吳良心知趙云乃是文武雙全的名將,因此他現在的形象亦是當得起“儒將”二字。
如今他已經見過了諸葛亮、關羽、張飛、趙云與馬超,除了馬超已經提前投胎之外,剩下的這些人簡直一個比一個英俊。
與他們站在一起,劉備真心只能算是一個歪瓜裂棗。
若非要說他何德何能能做這些人的大哥與主公的話,可能也就只能論年齡與資歷了。
不過換一個角度去想,這些人聚在一起似乎也就只有劉備才能夠籠絡得住,畢竟他們各有各的人格劣勢,雖然有些劣勢不一定就是不好的,但若要做大事,便必須使得陽謀、耍得陰謀、做得善人、也得做得惡人。
如此衡量起來,似乎便也只有最為中庸、拿得起放得下的劉備能夠擔此重任。
當然。
這個時代家世身份也是非常重要的,漢室宗親這個身份放在平時雖然沒什么人當回事,但放在群龍無首的戰亂年代,便是根正苗紅、名正言順的皇族后裔,只要用的好便能夠扯起一面大旗。
“他便是趙云趙子龍,乃是我的故交知己,亦是遠近聞名的義士,我曾親筆為你寫下的那封書信,便是交給他的。”
劉備連忙介紹著說道。
“幸會幸會!”
趙云亦是一臉的笑意,任何時候任何人被稱作“器宇軒昂的俊美男子”,都一定會心花怒放,心中不知道有多舒爽。
“見過子龍兄,這幾天小弟在城內亦是聽聞了不少關于子龍兄的義舉,今日親眼見到子龍兄,果然如我所想那般不凡。”
吳良施禮笑道。
“哈哈哈哈,與這位異士交談真是人生一樁美事,請教異士尊姓大名。”
趙云順勢問道。
“小弟姓吳,單名一個良字,字有才,平原樂陵人。”
吳良簡短的自我介紹道。
“吳有才…吾有才,有才賢弟這名字亦是極有寓意,念起來還朗朗上口,是個好名字。”
趙云也不忘夸贊了吳良兩句,算是投桃報李。
如此一通寒暄過后。
幾人一同進入到院內,而隨行的那些兵士與仆從,則全部留在院外駐足等待,由此可見劉關張三人此刻對吳良已經極為信任。
可惜吳良暫時租住的這處民宅并沒有客堂,吳良便叫人拿來了幾個小竹凳,而后又叫人端來了幾碗熱水,就地在院子里的一棵桑樹下坐下來繼續交談。
“條件有限,照顧不著,教幾位哥哥見笑了。”
吳良一臉歉意的對幾人說道。
“無妨,出門在外,哪里有那些講究。”
劉備連連擺手道,“有才賢弟也是太過見外,我既然厚顏寫下那封書信教有才賢弟前來投奔子龍,便是知道子龍的為人,因此才敢慷他人之慨,哪知有才賢弟竟不曾前往,反倒自行尋找了住處暫住下來。”
“倒也不是見外,只是那深門大院小弟實在住不習慣,因此便沒有前去叨擾。”
吳良笑呵呵的道。
“若有才賢弟習慣住民宅,我亦可為你安排幾處民宅,只不過是幾句話的事情罷了,哪里有什么叨擾的地方。”
趙云正色說道。
“子龍兄說的是,是小弟見外了。”
吳良果斷躺平了說道。
這是吳良平時在后世網絡上見多了杠精之后練出的神技,遇到杠精千萬不要與其硬杠,你越杠杠精就越興奮,越是樂在其中,然后待你被剛的失去理智之后,再用豐富的杠精經驗將你玩弄于股掌之間。
面對杠精的時候,一句“您說的都對”足以以不變應萬變,瞬間瓦解杠精的攻勢,令其自慚形穢的同時陷入自我懷疑與反思之中。
當然,趙云并不能算杠精,他只是比較熱情好客。
如此一來趙云卻也是略微有些難為情,連忙解釋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以我與玄德兄的情分,這又是力所能及的小事,因此本該盡心盡力,如今卻唐突了有才賢弟,心中略微有些過意不去罷了,絕無責怪有才賢弟的意思。”
“哈哈哈,兩位賢弟都是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的義士,能結交兩位,真乃劉玄德之福啊!”
劉備還是有些本事,見此狀況立刻打起了哈哈,兩句話便化解了趙云的尷尬,輕而易舉將此事糊弄了過去。
接下來也便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了。
甚至整個過程十分無聊,只因劉備心中有事,卻又不便當著趙云的面明說,一直在尋找機會能夠私下與吳良進行一番交流。
許是因為方才的一絲尷尬,趙云的話也是少了許多,更為打聽吳良的本事。
吳良卻并不在意。
劉備都有不敢教趙云知道的事情,吳良自是更加不可能與趙云交心,因此哪怕趙云算得上是他十分敬佩的名將,他也清楚他與趙云根本就不是一類人,后世不是有那么一句網絡名言么——“不屬于自己的圈子不必硬擠,難為了別人也作賤了自己。”
最終劉備還是找到了機會。
臨近飯時,趙云以回去準備宴席為劉關張三人與吳良準備宴席為有,先一步提出了告辭。
劉關張三人嘴上客套著將趙云送了出來,吳良亦是起身相送,但其實他們卻是都心懷鬼胎,在趙云轉身的那一瞬間,四人便心有靈犀的相視一笑,而后重新回到了院中。
不過這一次,劉關張三人卻并未在院內的竹凳上落座,而是眼巴巴的看著吳良。
“三位哥哥,如今這月份院里倒是有些冷了,不如咱們進屋暖和暖和?”
吳良雖然尚且不知劉關張三人究竟發生了什么樣的心理轉變,但他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三個家伙此刻有求于自己,而所求之事必是與他們前往贊皇山尋找的東西有關。
吳良心中自是欣慰。
此前他還在想應該用什么方法從劉備那里探一探口風呢,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那個必要了,他們有求于自己,自然要主動將所求之事說出來。
甚至為了表現誠意,說不定還要多說一些。
“嘶——四弟這么一說,我這手腳還真是有些冰涼,走走走,咱們進屋。”
劉備聞言立刻縮了縮肩膀,撫著手臂極為配合的說道。
張飛多余補充了一句:“對對對,我都快冷死了,四弟屋里有炭盆吧,我得趕緊暖暖腳。”
“自是有的,三位里面請。”
吳良做了個請的手勢,為三人指引方向。
典韋則寸步不離的跟在吳良身后,與他們一同進到屋內,吳良沒有阻攔,而劉關張三人雖然心中有些微詞,但畢竟是他們有求于吳良,吳良都沒有說什么,他們自然也只能將典韋當做吳良的心腹,不好多嘴說些什么。
如此來到屋內,在吳良的眼神示意下,最后進來的典韋隨后將門帶上。
直到此時,劉備才終于切入了此行的正題,笑呵呵的說道:“四弟是有占透天機本事的異士,既然連天機都逃不過四弟的眼睛,那么想來愚兄的一些行為在四弟眼中,應該也不過只是可笑的掩耳盜鈴吧?”
“大哥何出此言?”
吳良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
“四弟莫要再刻意隱藏了。”
劉備卻又頗為篤定的道,“如果我所猜不錯,我的屬下發生嘩變,及時去往子龍府上報信助我攏住人手的應該便是四弟的人吧?另外,賢弟定是算到我此行有難以啟齒只事與賢弟商議,因此才主動邀請我進入屋內,還教這位兄弟帶上了房門,尋常人可絕不會似四弟這般善解人意。”
直到此時,吳良才明白劉備竟是腦補過了頭。
他竟絲毫不懷疑吳良一直派人跟著他,而是將所有的事情都歸咎為吳良的異術,并且篤定吳良早已算到了他的所作所為。
這的確是好事,為吳良省卻了許多麻煩。
于是他果斷微微頷首,又苦口婆心卻含糊其辭的道:“那小弟就開門見山的說了,不瞞大哥,小弟的確推算了一些事情,具體是什么事情小弟就不明說了,只是想勸大哥一句,天下之事有可為,有不可為,不可為之事偏要為之,怕是要有損陰德,終歸要遭報應的,希望大哥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莫要因此自誤啊。”
“唉…”
劉備嘆了口氣,眉頭緊鎖搖頭說道,“賢弟所言愚兄如何不知,只是有些事情亦是身不由己,也不怕賢弟瞧我不起,其實如今我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便是明知有些事不可為,亦是只能硬著頭皮為之,否則便無法對手下這些忠心追隨于我的交代。”
“不瞞賢弟,今日我已發下重誓,絕不再讓追隨我的兄弟少吃一餐飯,少穿一件衣,哪怕我劉玄德做盡天下惡事,背負天下罵名,也在所不惜!”
“除非,賢弟能為我指出一條明路,否則此事我便非做不可,沒有更好的選擇…”
說到這里,身后的關羽與張飛亦是沉沉的嘆了口氣,這一聲嘆息之中皆是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無法為大哥指出一條明路,也就沒有資格再勸說大哥了。”
吳良亦是嘆氣搖頭說道。
“實不相瞞,愚兄這次前來還有個不情之請。”
劉備接著又道。
“不過有句丑話我還需說在頭里,若是能夠相助,我自會盡力而為,但若是有損于我,也請大哥莫要為難于我…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吳良欲拒還迎的道。
“賢弟聽過之后再做定奪,若是果真令賢弟為難,我們三人依舊記得賢弟的恩情,他日依舊有所回報,絕不因此影響咱們兄弟之間的情誼!”
劉備神色鄭重的說道。
“大哥請講。”吳良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備忽然壓低了聲音,湊近一些問道:“賢弟可知常山國在前漢曾是封國趙國的地界,而歷代趙王中曾有一個叫做‘劉彭祖’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