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
“咣咣咣!咣咣咣!”
“開門!”
“程太守在此,還不速速開門!”
“品香閣已被層層圍住,你們已插翅難飛,再不開門死路一條!”
“準備撞門!”
幾院之外的大門外忽然傳來極為雜亂的響動,是程昱聽到白菁菁的口哨聲之后,帶領埋伏于附近的陳留守軍前來支援吳良了。
有可能的情況下,吳良斷然不會打無準備之仗,自然做了萬無一失的安排。
其實早在他制服瓊兒與那幾個“紅人”的時候,便已經可以教白菁菁吹響口哨,將程昱的陳留守軍招來應對這些傭仆,如此自然可以更加萬無一失,甚至都沒有必要臟了他們自己的手。
但吳良沒有這么做。
只因他心中還有自己的小九九…
終于。
“對不住了掌柜,小人雖死不足惜,卻無論如何都不能連累家中的老母。”
陳留守軍的到來徹底擊潰了那些傭仆心中的最后一絲僥幸,一個反應最快的傭仆搶先發難,伸手向正打算逃走的掌柜抓去。
“莫教他跑了,否則死的便是我們!”
“還等什么,抓住他!”
“小人降了,請官爺饒小人性命…”
一石激起千層浪,一眾心知大勢已去的傭仆立刻倒戈相向,爭先恐后的向那掌柜撲了過去,生怕慢一步惹得吳良不高興,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還有一部分傭仆連忙放下兵器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向吳良求饒起來。
“叛徒!吃里扒外的叛徒!”
眼見傭仆們已經將他團團圍住,那掌柜更是氣的目眥欲裂破口大罵。
但到了這個時候他卻仍不肯束手就擒,竟徑直沖向其中一名傭仆,一撞之下猛地將那名傭仆手中的環首刀奪了過去,毫無章法的奮力劈砍。
“嘩啦!”
傭仆們害怕傷了自己,自是連忙向后退去,給那掌柜空出了一些空間。
那掌柜將刀更在身前,卻又忽然回頭看向了吳良,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頗為狂妄的大聲笑道:“你是為‘魘昧術’而來的吧,不錯,這‘魘昧術’正是我的獨門秘術,那些事也皆是我做下的,你能查到此處的確有些本事,不過你若是以為這樣便能夠教我伏法,那就大錯特錯了,哈哈哈哈,你殺不了我!”
說完這話。
“唰!”
完全沒有給吳良反應的時間,那掌柜竟猛地將環首刀一橫架在脖子上,而后再用力一錯!
“噗呲——”
那掌柜的喉嚨處已是劃開了一道深約兩寸的口子,若非里面還有脊椎骨撐著,只怕整個腦袋都要被割下來。
血水如同噴泉一般自那張開的口子噴涌而出,頃刻間便將他腳下的那一大片空地染紅。
他說的一點沒錯。
吳良確實殺不了他,因為在吳良動手之前,他便已經殺了自己。
“啊呀…”
那群傭仆亦是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一個個嚇得再向后退了好幾步,瞳孔不停的縮動。
“這…公子?”
典韋見狀連忙看向吳良。
今晚行動伊始吳良曾特意交代過他們,要求在找到曹昂與曹稟之前盡可能抓活的,結果沒想到這掌柜下手這么果決,以至于典韋想要阻止都沒機會。
“腦袋都快掉了,神仙來了都沒救。”
吳良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拔劍自刎的事吳良雖未見過但也聽過不少,若要自盡其實下手用不著這么狠,只需割開頸部的動脈,這個時代的醫療技術就已經無能為力了。
而且吳良覺得,就算真是一心求死的人,也極少有人能夠對自己下這么狠的手。
他懷疑這件事另有蹊蹺,甚至懷疑掌柜的自殺行為可能并不是自己的意志,而更像是滅口…
而這懷疑的根據,則是掌柜最后對他露出的那個詭異笑容。
他從那笑容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挑釁的味道。
“可是公子,咱們還沒來得及審問曹昂與曹稟的下落,這可如何是好?”
于吉緊接著又有些擔心的問道,這才是他們此次行動的目的…之一。
“那不是還有活口么?”
吳良回頭看向了倒在堂內的瓊兒與那幾個“紅人”,咧嘴笑道。
不消多時。
程昱率兵沖殺了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內的情景頓時驚了個呆。
二十多名傭仆全部繳了械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旁邊倒著一具脖子劃開了一半的尸首,鮮血流了很大一灘。
而在客堂之中,除了四名癱軟在地披頭散發的章臺女子之外,還有九名傭仆。
這九名傭仆要么身中箭傷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要么便被砍傷失去了反抗之力,其中有三個運氣不好的家伙傷到了要害,已經徹底咽了氣。
這場面一看便是經歷了一場大戰。
可再看吳良等人。
一行總共五人,其中還有一個弱女子,竟全都好端端的站在堂內,不要說是否負傷,就是一絲狼狽的樣子都沒有,最多只是身上濺射了些許血跡…
“這…”
程昱一愣,連忙快步走到吳良身前,上下打量著他關切的問道,“老朽來遲了一步,吳將軍沒有負傷吧?”
他可不只是關心吳良,其實也是在關心自己。
吳良現在開始曹老板面前的紅人,倘若他因為此事負了傷,而程昱與陳留守軍卻是未動一刀一槍的話,曹老板定會怪罪。
“承蒙程太守護衛,安然無恙。”
吳良笑道。
程昱頓時安心了不少,回頭再看向那些躺在地上與跪在地上的傭仆、還有那幾具已經死透的尸首,卻又忍不住說道:“那這…”
“多虧了程太守及時趕到支援,我們與程太守合力御敵,終于將一眾奸賊盡數拿下,斃敵數名,傷敵數人,程太守此次勞苦功高,陳留守軍亦是功不可沒,使君回頭定會嘉獎。”
吳良沖程昱眨了下眼,笑呵呵的說道。
“這?”
程昱微微一愣,不過到底還是很快反應了過來,連忙壓低了聲音沖吳良擠眉弄眼的道,“吳將軍平日里真是太謙虛了…這次老朽又欠下了吳將軍人情,加上此前的十斤黃金,老朽愿再給吳將軍寫下一張欠條,從此便欠吳將軍二十斤黃金了。”
“什么時候還?”
吳良回頭問道。
“呃…盡快。吳將軍也知道老朽年俸不多,待老朽湊夠了定會主動送上門去。”
程昱尷尬的笑了一下,連忙又像個老賴一般不動聲色的將話題岔了過去,接著四下尋找著問道,“吳將軍,使君還在等待咱們的消息,不知你此番可查明了長公子的下落?”
“那主使的掌柜還未交代便已自盡。”
吳良指了指院子里的掌柜尸體,微微蹙眉說道,“至于剩下的人,我還沒來得及審問,請程太守立刻命陳留守軍搜查品香閣,不要放過一處地方,再請程太守與我一同審問,或許能夠問出長公子的下落。”
“善!”
程昱自是沒有意見,立刻命人將那群傭仆捆了,又安排一部分兵士在品香閣內搜索,自己則與吳良一同進了堂內。
“官爺饒命…”
“小人已經照官爺的意思辦了,官爺曾答應饒過小人…”
“請官爺開恩…”
一眾傭仆見自己還要被捆,連忙又磕著頭求饒起來。
“老實候著,辦完了事自會有人處置你們。”
吳良看了他們一眼,便教程昱命人將堂內傭仆的尸首與傷員抬了出去,只將那幾個“紅人”留了下來。
至于那些傭仆的下場。
吳良其實能夠想象,這些傭仆都算是用得上的青壯年,曹老板多半會將他們編入軍營送上戰場…這倒也未必是壞事,從他們此前的舉動來看,這些傭仆平日里定是沒少做恃強凌弱、助紂為虐的事情,既然有這力氣,那還不如去戰場上揮灑一下吧,免得留在這里禍害旁人。
客堂的門關上之后。
吳良等人與程昱重新坐定,這才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瓊兒開口問道:“瓊兒姑娘,我已經表明了此行的來意,如今掌柜已經自盡,你若是知道什么最好如實道來,莫要逼我與程太守對你用刑。”
“將軍恕罪,婢、婢子身為章臺女子,不過是供人驅使的奴仆罷了,許多事情亦是被逼無奈…”
瓊兒直了直身子,淚珠已經順著臉龐滾落下來,輕聲啜泣著自苦道。
“我理解你,但你也得理解我。”
此刻吳良臉上已是沒了方才的威嚴,竟還有些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像個精蟲上腦的老舔狗一般同情道,“我此次亦是奉命行事,照直了說吧,前天夜里你們是不是用那‘魘昧術’捉了幾個男子,不怕告訴你,這些人的身份可不簡單,若是我能夠將這些人安然尋回,自是皆大歡喜,倘若找不回,非但你們性命難保,就連我亦要受到責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婢子明白。”
瓊兒微微頷首,抬起手來輕輕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終于說道,“不敢隱瞞將軍,前天夜里婢子的確受到掌柜指使,勸八名男子飲下了掌柜特制的藥酒,那八名男子飲下藥酒不久便昏死了過去,后來掌柜又領著幾個從未見過的人來將他們綁去了他處。”
“你可知綁去了什么地方?可曾遭遇毒手?!”
聽到這里,程昱已是緊張起來,連忙身子前傾急切問道。
“回官爺的話,婢子不過是個奴仆,平日里稍有不從掌柜便對婢子非打即罵,從不將婢子當人看,婢子又如何能夠知道掌柜的事情。”
瓊兒低下頭輕聲說道,接著又自苦的啜泣起來,眸子紅紅的肩膀一聳一聳,饒是臉上有些污跡依舊楚楚動人。
“唉,這可如何是好?”
程昱頓時一臉郁悶,站起身來拍著手來回走動,口中絮叨個不停,“若是無法尋得長公子,又或是長公子已經遇害,使君定要大發雷霆…”
如此絮叨了片刻,程昱忽然站定了對吳良說道:“吳將軍,外面那些傭仆或許知道一些事情,老朽建議也對他們一一用刑審問,不信問不出東西來!”
說完他又看向瓊兒,目光逐漸冰冷起來:“你再好好想想,只要是你能想到的可能與此有關的線索,統統不要放過,否則就休怪老朽對你用刑助你回憶一番了!”
程昱亦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倘若瓊兒一點線索都提供不出來,而陳留守軍又沒能在品香閣中找到曹昂與曹稟的話,他自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瓊兒,哪怕撬也要從她牙縫里面撬出一些東西來,用刑自然不在話下。
畢竟歷史上在曹軍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可是能用人肉來做糧餉的狠人。
“婢子實在不知…”
瓊兒連忙又伏在地上,但話說到一半,她又似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起頭來有些遲疑的補充道,“婢子記得,每回婢子受迫將人用藥酒迷倒,掌柜與那些生人進來將人抬出去時,都直奔品香閣后院而去,只是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婢子便說不上來了。”
“對了,還有一回,婢子與幾個姐妹偷偷跑去品香閣后面的園子賞花,無意間在園子里的假山附近聽到了幾聲極為沉悶的牲口叫聲,平日里掌柜不許我們去后面的園子,得知此事之后用鞭子狠狠的罰了婢子幾個,婢子更是半個月不能躺下歇息,從此便再也不敢去那園子里了。”
“假山?”
聽到這個線索,程昱頓時精神一震,急切說道,“吳將軍,老朽這便帶人前往園子查探,先將那假山掘地三尺再說,你接著審問,或許還能問出什么線索!”
“那就有勞程太守了。”
吳良點了點頭,目送程昱出去。
直到這時候。
他才又看向了仍以楚楚可憐之態啜泣的瓊兒,勾起嘴角笑道:“瓊兒姑娘,剛才咱倆配合的不錯嘛,如此便洗清了你的干系。”
瓊兒微微一愣,又連忙抹著眼淚苦苦說道,“婢子所說絕無半句虛言,請將軍明鑒啊!”
“放心吧,我是不會把你交出去的,你只能跟我走,不過到了我那里,你最好說出點能令我感興趣的東西。”
吳良笑呵呵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