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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最古怪的問題(4000)

  聽了這話,曹老板先是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便明白過來吳良其實是在利用心理詐唬田翁,于是下一秒他便也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拉了下來,向田翁投去一個威壓十足的目光。

  “啊?”

  田翁自是又被吳良的話嚇了一大跳,又看見曹老板這隨時準備動刀的目光,饒是他心理素質再好,此刻也是心膽俱顫,腮幫子一抖下意識的問道,“使、使君,吳將軍,可是那混賬掌柜在你們面前胡咧咧了些什么?”

  “你覺得呢?”

  吳良不答反問道。

  “使君,吳將軍,你們可莫要聽那混賬胡說八道啊,小人從未做過對不住使君的事,就連這批成羊出了岔子,小人也是方才聽吳將軍說起才耳聞,請使君與吳將軍明鑒!”

  田翁面色一急,嚇得連忙大聲說道。

  不過他倒未像那光頭掌柜一樣跪倒在地,漢朝本就不流行跪禮,就算要跪也只跪天子與父母,田翁本就是自視甚高的士族,又作為一家之主,不到萬不得已斷然不會像平頭百姓一般自賤。

  “哼!”

  聽了這話,曹老板很合時宜的冷哼了一聲。

  吳良在心里給曹老板的默契與配合點了個贊,嘴上卻又陰陽怪氣的說道:“田家主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吶,我可以給你透個底,該說的,不該說的,肉坊掌柜全都說了,田家主若是打算繼續負隅頑抗,那我就不多問了,不過一會田家主可莫要說我沒給過你機會。”

  說著話的同時。

  吳良還在田翁身后那群族人身上不停的打量,目光之中夾雜著些許殘忍與玩味的味道,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對他們下手一般。

  被吳良這么看著,田家族人頓時個個心底發毛,一種即將大難臨頭的感覺涌上心頭。

  “哇——!”

  一個年紀較小的孩童已是被嚇的哭出聲來,旁邊的婦人急忙將這孩子的嘴巴捂住,不停的安慰哄勸。

  但這婦人臉上亦滿滿盡是緊張之色。

  “嚶嚶…”

  有些少女與婦人則是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這個年代身為士族的家眷,她們雖不說過得養尊處優,卻也不像窮苦人家一樣顛沛流離,哪里經受過這樣的事情,自是已經害怕到了極點。

  “這…”

  被吳良這么一詐,再聽到家眷們的哭聲,田翁的腦子已是嗡嗡作響,身子不受控制的微微搖晃。

  他不確定那肉坊掌柜究竟對吳良與曹老板說了什么,但此時此刻,他也不敢再繼續從吳良口中探話又或是抱有什么僥幸心理…

  終于。

  “使君,小人知錯了,懇求使君繞小人一回!”

  田翁終于再也招架不住,放下身段“噗通”一聲向曹老板跪倒,伏在地上苦苦哀求起來。

  此人果真有問題?

  吳良頓時精神一振。

  曹老板的眉頭也是瞬間皺了起來,沉聲喝道:“我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小人不該在背地里議論使君,更不該在背地里詆毀使君。”

  田翁頭也不敢抬一下,只是伏在地上甕聲甕氣的道,“小人曾妄言使君與強盜無異,一個年俸不足兩百石的典農都尉就敢收一萬石糧食,簡直不知所謂…其實小人當時只是隨口發了句牢騷,心中其實依舊對使君極為尊敬,請使君恕罪!”

  曹老板面色微微變了變。

  這顯然不是曹老板與吳良想要聽到的答案,他們現在更關心的是曹昂與曹稟的事情,也可以說是有關“魘昧術”的事情。

  不過,這也算是個意外收獲,只是曹老板現在沒功夫料理這種小事。

  “還有!”

  吳良果斷繼續詐道。

  “沒有了,真是一點都沒有了!”

  田翁這次已是沒有任何猶豫與遲疑,搖著頭連連說道,“小人此前與使君并無瓜葛,便是張邈帶頭反叛使君時,小人也不曾支持于他,更是從未議論過使君,只有這次一時圖嘴上痛快說不了不該說的話,真的沒有了啊使君,小人愿以項上人頭擔保!”

  “還不肯說是吧?”

  吳良卻依舊不依不饒,回頭又對曹老板拱手道,“使君,此人冥頑不靈,請使君決斷。”

  “使君,小人真的只有這次,其余時候絕對沒有冒犯使君,亦不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請使君明斷啊!”

  眼見“死到臨頭”,田翁連忙更加大聲的告饒,眼睛都已經紅了,但卻并未說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來。

  “來人!”

  曹老板也知道吳良的意思是差不多了,終于不再與田翁廢話,大聲喝道,“將田翁與其族人帶下去好生看管!”

  “諾!”

  一隊兵士聞言沖了進來。

  絲毫不理會田翁與田家族人的哭天喊地,推搡著便將他們強行帶了下去,客堂之內終于恢復了寧靜。

  “有才…”

  眼見在田翁身上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曹老板終于又露出了焦急之色,看向吳良。

  “使君稍等。”

  吳良對著曹老板施了一禮,回頭又來到暗房之內,對此前已經交代過的光頭掌柜厲聲喝道:“你竟敢對我有所隱瞞,田翁已經全部交代清楚,我在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是死是活你自己決定!”

  隨著渾身癱軟、尿了一地的光頭掌柜被拖出暗房。

  吳良的審問終于結束。

  除了此前光頭掌柜交代的那些情況,吳良的詐唬并沒有得到更多的線。

  “使君,而今之際,便只有耐心等待戲司馬的消息了,倘若能夠找到那羊販子,便有可能找到長公子與安民兄。”

  吳良目光低垂的對曹老板說道,“還有程太守,他如今正率人全城搜查,若長公子與安民兄還在城內,依舊有極大的可能被找出來,請使君稍安勿躁,我亦會即刻帶些人手前往牲口集市查探,盡全力將長公子與安民兄帶回來。”

  曹老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卻仿佛吐出了陽壽一般,那張原本看起來很有精神的臉龐瞬間頹然了許多,腰桿也隨之佝僂下來,看起來至少蒼老了十來歲。

  他目光疲憊的看著吳良,聲音沙啞的道:“有才,你可知子脩對我而言意味著什么?”

  吳良并未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他聽得出來曹老板現在不是在問他問題,而是在自述。

  “我對他寄予了極大的期望,從小到大都在有目的的培養于他,他也從未令我失望…我如今打下的基業,終有一日是要傳給他的。”

  曹老板果然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他今日若是有個什么閃失,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損失,我已經無心無力再培養出另外一個子脩了。因此今天不論是誰,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將子脩給我安然無恙的帶回來,他便是我曹家永世感念的恩人。”

  說到這里。

  曹老板似是已經不想在多說些什么,又似是直到現在不是耽誤時間的時候,終是沖吳良擺了擺手,道:“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諾!”

  吳良拱手應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出去的時候,吳良還在揣測曹老板方才所說的那番話。

  他雖然并不清楚歷史上曹昂死于宛城時,對曹老板究竟造成了多大的打擊,但這一次的事情,卻也重返體現出了曹昂在曹老板心中的分量。

  當然,同時也體現出了吳良現在在曹老板的分量。

  這算是一次還比較深入的交心,至少在吳良的認知之中,像曹老板這種位置的人,若是對誰明確說起“立嗣”的人選,那誰便已經是真正進入權利最中心位置、而且是最信任的權臣了。

  這等于給他指了條明路。

  今后他根本不需要像其他的臣子一樣選擇站隊,堅定不移的支持與輔佐曹昂便斷然不會出錯,這對于一名臣子而言,無疑便是最大的獎賞。

  不過曹老板的想法真就這么單純么?

  也不見得。

  倘若曹昂這次真的找不回來,曹老板的這番話也將變為廢話。

  這從某個層面來說,也是在對吳良進行施壓,等于告訴他,他現在找回曹昂不僅僅是為了曹老板,也是為了他自己。

  為了自己的利益,每一個人都一定會拼盡全力。

  因此這也可能是曹老板的御人之道。

  因為摻和了“魘昧術”的緣故,曹老板現在顯然也已經將吳良這個“專業人士”當做了最大的希望,他需要吳良為此拼盡全力,因此主動給了吳良一些在他看來極有誘惑的餌料。

  可惜,他看錯了吳良。

  吳良雖會拼盡全力,但卻并非是因為曹老板給的“餌料”。

  相比曹昂,他更關心曹稟的安危。

  另外,他若能夠順手救下一些無辜的人,亦是會出手去做…他可以想象,倘若曹昂這一次真因為這件事情殞命還無法找到兇手,那么以曹老板的性子,陳留八成會有一批無辜的人陪葬。

  田家。

  牲口集市的販子甚至是百姓。

  歷史上曹老板為父報仇攻打徐州時能夠下令屠城,那么牽扯上了此事的田家、販子、甚至是略有些干系的百姓,恐怕亦會因此受到牽連。

  他看得出來。

  田家大概率與此事無關,他雖然對士族沒多少好感,但亦不會看他們枉死反而拍手稱快。

  那些常駐牲口集市的販子與百姓更是不可能做下此事,他們屬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人群,若因此事受到牽連更是冤枉。

  除此之外。

  還有“魘昧術”。

  實話實說,吳良其實對“魘昧術”沒多少興趣,不過他也同樣不希望“魘昧術”落入曹老板或是曹昂手中。

  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們得到“魘昧術”之后會做些什么。

  這年頭死人已是家常便飯,在天下統一之前,吳良知道自己無力阻止,但戰死、餓死與在“魘昧術”的折磨下死去,還是有著很大的區別。

  吳良可以將“臨沖呂公車”、“三弓床弩”、“壕橋”…等等這種用來殺人的戰爭器械交給曹老板,助其盡快統一天下,結束這連年征戰的局勢,但只要有可能,還是會盡力去阻止他獲得“魘昧術”。

  吳良將一眾瓬人軍骨干從雍丘駐地召集而來的時候,曹府已經傳來了消息。

  戲志才親自率人前往牲口集市尋人并未達到預期的結果。

  他沒有抓到那個特點鮮明的羊販子,教人喬裝在集市內打探,也確實證實了光頭掌柜的說辭:前幾天集市中確實來了那么一個人,不過賣完了那批羊便離開了,從此再未現過身。

  除此之外。

  集市內的販子還證實,的確有那么幾個疑似曹昂與曹稟的軍爺來過集市,時間正是他們見過光頭掌柜的半個時辰之后。

  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牲口集市都已經快要打烊了。

  至于程昱那邊。

  搜查工作仍在繼續,這工作量可不小,短時間內應該結束不了,不過目前依舊一無所獲,甚至連一絲線索都沒有。

  “公子,這事恐怕不好辦啊,若是最后辦不成,那長公子若是…使君不會連咱們一起怪罪吧?”

  于吉倒是現實的很,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瓬人軍的處境。

  “盡力而為吧,剩下的事有我頂著。”

  吳良不置可否的道。

  “可是…該查的地方都被人查過了,該文的人也都被人問過了,咱們現在要從何查起啊?”

  于吉又皺著一張老臉問道。

  “哪沒的就從哪查起,先去牲口集市。”

  吳良帶頭走在了前面。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線索基本已經全部中短。

  唯一可以確定的情況是,前天夜里便是曹昂與曹稟失蹤的時間,曹府護衛確定當夜曹昂與曹稟沒有返回曹府,他們還以為這兩個家伙留在瓬人軍駐地喝酒了,因此也沒有人過問。

  可問題是。

  據牲口集市的販子說,曹昂與曹稟當天來到牲口集市也并未找到那個奇怪的羊販子,然后便悻悻的離開了,從此失去蹤跡。

  這就是最古怪的問題。

  難道他們在離開的路上又機緣巧合的遇上了目標不成?

  若是如此,牲口集市到曹府之間的這段路,便應是調查的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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