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啟青銅大門的鑰匙?!
吳良此前已經觀察過青銅大門的圓形凹槽,如今看到孫業忽然從衣服里面拽出一個大小、形狀皆是與那凹槽極為相近的金屬圓盤來,再結合此人的表現,自是立刻便產生了這樣的猜測。
不過他卻并未馬上上前驚擾孫業。
而是默默的觀察孫業接下來的表現。
倘若孫業掏出的玩意兒真是這扇青銅大門的鑰匙的話,那至少能夠證明,孫業祖上曾經來過這個地方,而且與這個地方關系極深,如此這扇青銅大門的鑰匙才會傳到孫業手上。
只是孫業本人究竟又有多少了解,那就不太好說了。
有些秘密僅憑逼問恐怕未必能夠問得出來,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個自知命不久矣的人,倘若他誓要將秘密帶入墳墓,吳良也沒有什么好辦法。
這種情況下,悉心觀察孫業此刻的表現就變得十分重要了。
總有一些細節能夠暴露出一些問題,在這些細節與問題的基礎上進行推測,也能夠更加接近真相,而不是被旁人拖著鼻子走。
孫業倒并未注意到吳良在觀察他。
他捧著掛在脖子上的金屬圓盤,不停的抬頭低頭,似乎在拿這個金屬圓盤與青銅大門上的那個凹槽進行對比。
“吳有才,你又在看些什么?”
白菁菁則很快便注意到了吳良突然的走神,有些奇怪的看向孫業,忍不住問道。
“噓…”
吳良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目不轉睛。
如此等待了片刻。
孫業似乎已經完成了兩者的比對,但臉上卻依舊是滿滿的疑惑。
最終,他竟將掛在脖子上的金屬圓盤摘了下來,慢慢的將其對向了青銅大門上的凹槽,看樣子是想將金屬圓盤放進去進行嘗試。
“孫先生且慢!”
到了此時,吳良終于沒辦法繼續保持沉默,連忙走去將其攔下。
“嘩啦!”
瓬人軍眾人也是立刻有了動作。
方才吳良在觀察孫業時,他們順著吳良的視線,也是已經注意到孫業的異常表現,只不過吳良沒有出聲,他們便也選擇了靜觀其變。
如今吳良終于出聲阻止。
早有準備的典韋與楊萬里自是立刻沖了過去,將手中工兵鏟架在了孫業的脖子上,瞬間將其控制了下來,免得此人做出進一步的動作。
“吳校尉,諸位,這…我…”
孫業手中拿著圓盤,似是直到現在才猛地意識到附近還有這么多人一般,竟被嚇了一跳,連忙想要解釋,但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不必緊張。”
吳良沖典韋與楊萬里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工兵鏟放下來,這才笑著說道,“這圓盤的事你慢慢說來,我自有判斷。”
“吳校尉見諒,這圓盤其實是我爹病入膏肓之際傳給我的,不過他只教我將這圓盤傳下去,并未言明究竟有何用途,也沒有其他的囑咐。”
孫業舔了舔嘴唇,皺臉說道,“后來我便一直將這圓盤帶在身上,今日得知我那‘五仙入宅法’被高人所破,自知時日無多時,我還曾想過我既無子嗣,又無可靠的弟子,恐怕要忤逆我爹臨終前的囑托,不能將這圓盤傳下去了…不敢隱瞞吳校尉,其實此前在黃府的時候,我還曾想過是否要在臨死之前將這圓盤交給他們,教他們替我將這東西傳給黃府后輩,如此也算是沒有忤逆我爹的囑托,可是想到此前的所作所為,我竟怎么都開不了口,于是便一路帶到了這里。”
說到這里,孫業歉疚的望了不遠處的黃月英一眼,繼續說道:“方才我看到這扇門,又見到這扇門上的凹槽,猛地發現兩者竟有許多匹配之處,后又將圓盤取出來仔細比對了一番,竟越看越是匹配。”
“于是我便鬼使神差想要嘗試一番,幸得吳校尉喝止…此舉是我擅作主張了,我真沒旁的想法,請吳校尉見諒。”
聽完孫業這番話,瓬人軍眾人方才明白孫業剛才的意圖,也終于明白吳良剛才為什么盯著孫業。
原來孫業手中的圓盤,竟與這扇青銅大門上的凹槽匹配!
當然,他們也是現在才注意到,青銅大門上竟還有一個不太規則的圓形凹槽。
畢竟他們才剛剛過了河,還沒有機會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更沒有機會研究這扇藏于溶洞中的青銅大門。
只是這凹槽就算與這圓盤匹配,又有什么用處呢?
眾人心中還是有些疑惑。
同時他們也對孫業的身份產生了一些疑惑,若是兩者果真匹配的話,不難想象孫業或是孫業的祖上與這個地方有所關聯。
所以,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對這圓盤一無所知,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如此想著,眾人又看向了吳良。
這種需要動腦子的事情向來都是吳良說了算,他們很是安于自己的工具人身份,一切遵照吳良的意思去辦便是。
“我相信你。”
吳良卻是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不過我尚有一事想向孫先生請教,這一路走來,孫先生應該見了不少尸首,有不少尸首都是腦袋被自上而下貫穿而死,這扇大門附近共有十七具尸首,亦是相同的死法,孫先生好歹也算是《公輸經》的傳人,不知孫先生對這些尸首的死法有何見解?”
通過剛才對孫業的觀察,吳良的確相信孫業的話。
若是他果真知道那圓盤的用處,更對青銅大門后面的東西心知肚明的話,恐怕就不會光明正大的將那圓盤取出去來,更不會旁若無人的試圖將圓盤放入凹槽之內進行嘗試,這絕對不是一個心中有鬼的人能夠做出來的事。
甚至想通過此舉害死他們的可能性都能夠排除。
對于一個正常人而言,剛才顯然不是最佳的時機,反倒會將自己的意圖提前暴露出來。
“這…”
孫業明顯又被難住了,思索了片刻才終于說道,“我也說不好,不過這種死法顯然是從天而降的利器所致,而且這利器還極為精準,強度也是不小,因此我懷疑這里可能便是祖師爺的公輸冢,恐怕只有祖師爺才能造出如此厲害的精妙機關,我雖習得一些《公輸經》的內容,卻也是斷然造不出來。”
“那么尸首旁邊這種數百年不銹、又能開山鍛石不損的鑿子你可曾見過?”
吳良又拿起一根鑿子問道。
“這種鑿子我倒是知道,我家中便藏有一條,乃是我家的祖傳之寶。”
孫業點頭說道,“方才路上我見到這種鑿子亦是十分驚奇,還曾撿起一條向這幾位軍爺說明,可這位軍爺以為我要耍什么心思,將這鑿子奪去收走了,不信吳校尉可以問這位軍爺。”
孫業抬手指向了楊萬里。
顯然鑿子就是楊萬里收走的,不過楊萬里這么做倒也無可厚非,只是有些不識貨,認不得真正的好東西。
“公子,我是怕他拿了鑿子對咱們不利,咱們可有不少老幼婦孺哩。”
楊萬里當即瞪了孫業一眼,一臉委屈的對吳良解釋道,“將他放下來之后,我便一直教他走在前面,時刻提防他行不軌之事,他能對黃家做出那種事,保不齊還藏了什么妖法,要是傷了咱們的人,我可擔待不起啊。”
“你做的沒錯。”
吳良贊許的笑了笑,心中卻是已經開始推演孫業祖上與這些尸首、以及這個溶洞中的青銅大門的關系。
孫業祖上也有這樣的鑿子,還有與這個凹槽相匹配的金屬圓盤,那么便極有可能與這些尸首是同一伙人。
或許便是他此前一直懷疑的可能從這里僥幸逃出去的人。
如此才能解釋那金屬圓盤怎么會在孫業手中。
或許正是孫業祖上當年與這伙人一同到了這個地方,建造了外面那些懸棺用于掩人耳目,又歷經千險找到并打開了這扇青銅大門,可惜大門打開之后他們便遭遇了可怕的事情,孫業住上不得不攜帶金屬圓盤逃走,最終將其傳給了后人。
只是孫業祖上來到這里的動機卻又令人迷惑。
倘若他真的是為了進入青銅大門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那么便只有兩種結果:
一種是已經得手了。
但若是已經得手,這金屬圓盤若是鑰匙的話,應該也就沒用了,完全沒有必要繼續傳給后人,而是應該將得手的東西傳給后人,用來改變后人的命運才是;
另外一種就是沒有得手。
如此便有將金屬圓盤傳給后人的必要了。
但這也不太說不通,倘若孫業祖上沒有得手的話,就算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再來,也應該留下遺言叫自己的后人繼續前來探索。
為何孫業卻只是得到了金屬圓盤,并未得到任何指引性的遺言。
他的父親劉胥應該也是如此,否則生前便不會每年都帶孫業前來此處祭拜公輸冢,但卻從未提起過這方面的事情…
等一下!
想到這里,吳良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劉胥知道公輸冢就在這附近,因此才會帶孫業前來祭拜。
這也就是說。
孫業祖上雖然沒有留下指引性的遺言,但卻將公輸冢的位置傳給了后人,只是可能沒有那么詳盡,并且還命后人每年都前來祭拜!
這是在祭拜?
還是在恕罪?
吳良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推演下去:
若是祭拜。
那么孫業祖上進入這里,又將金屬圓盤帶了出來,可能并非是對公輸冢有什么惡意。
或許是受到了脅迫,不得已而為之。
而這些尸首可能就是被孫業祖上使用手段害死的,畢竟他也曾是魯班門下習得了《公輸經》的匠師,或許對公輸冢中的事物有一定的了解,做到這種事來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而若是恕罪。
那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孫業祖上可能就是對公輸冢有所覬覦,只不過進入之后同行的人死傷慘重,只有他僥幸撿回了一條性命。
自此之后,他心懷對祖師爺的愧疚,又害怕祖師爺的報應。
因此年年前來祭拜恕罪,并將這個習慣傳給了后人,以這樣的方式企圖獲得祖師爺的原諒與寬恕…
可惜這些往事都已過去了數百年。
孫業的種種表現表明,他對這些往事也沒什么了解,甚至可能還沒有吳良知道的多,想要知道真相恐怕并不容易。
吳良知道繼續質詢孫業,恐怕也不會有更大的發現。
于是沉吟了片刻。
吳良終于走上前去,將孫業手中的金屬圓盤拿了過來,回頭對眾人說道:“都避開一些,小心防備著,尤其是頭頂,這扇門后可能存在至我們于死地的東西,就像這些尸首一樣。”
一聽這話,眾人自是連忙退到了一邊。
于吉還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羅盤頂到了腦袋上面,想通過這樣的方式防止落得一個被爆頭的下場。
而典韋與楊萬里則是將眾人護到了身后,命他們全部蹲下,架起工兵鏟嚴防死守。
見眾人已經做好了準備。
吳良又命“金剛鉆”伏到自己頭頂,這才來到青銅大門前,將手中的金屬圓盤慢慢比對著靠向門上的凹槽。
不多時,吳良便將金屬圓盤嚴絲合縫的嵌入其中。
“咔噠!”
伴隨著金屬圓盤之中傳出一聲輕響。
吳良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比較強勁的吸力,那吸力也不知道是來自青銅大門,還是來自金屬圓盤本身。
總之根本不需要他用力推進。
金屬圓盤便自動向凹槽里面陷去。
“這?!”
見此狀況,吳良有理由懷疑金屬圓盤與門內的某種機關已經啟動了起來。
心中一喜的同時,也是連忙退到一邊小心防范。
“嘎噠噠噠…”
隨著金屬圓盤陷入凹槽之中,門內也隨之傳來了清脆的響動。
那聲音就像是許多小鋼珠正在飛快的彈跳滾動,吳良雖然有些后世的見識,卻也無法想象這扇門內的機關正在進行什么樣的運作。
片刻之后。
小鋼珠彈跳滾動的聲音消失。
“吱吱嘎嘎——”
門內又開始傳出巨大的響動。
最終。
“咣當!”
這扇青銅大門向外動了一下,兩面門之間錯開了一條十公分左右的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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