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之下,說不慌那一定是騙人的。
這一瞬間,吳良已是驚出了一身的冷汗,一雙手連忙在石階上亂抓,試圖一個能夠制住滑落趨勢的東西,隨便什么都可以。
但令人絕望的是,這光禿禿的石階與濕滑的巖壁上,哪里有什么東西可抓?
甚至滑動的過程中吳良的滑落軌跡還漸漸發生了偏移,身體已經滑出了那條狹窄的石階之外,置身于比石階更加濕滑的巖壁上。
如此雖然暫時避免了在石階上不停磕碰可能遭遇的傷害,但也正因為沒有了這些磕磕碰碰,向下滑落的速度卻又加快了許多,如此下去,就算沒有在快速滑落的過程中碰到什么亂石,一直滑到底部說不定也會摔死。
“臥槽,難道今天竟要死在這種地方?”
吳良忍不住飆出了一句經典國罵。
若是死于某個墓中的可怕邪物之手,又或是死于某個墓中的厲害機關之手,吳良都還算能夠接受,畢竟這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可若是因為這么一個小小的意外就這么輕而易舉的摔死。
吳良只會覺得死的實在是太憋屈了,有辱他這“摸金校尉”的名頭,更不配做一個后世小說中往往都自帶主角光環的穿越者。
盡管穿越之后,吳良早已發現自己并不像那些小說一樣擁有什么主角光環,也沒有什么可以傍身的超能力,更沒有那些可以幫助主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系統,他現在所獲得的一切,皆是憑借自己前世所學的歷史知識,以及當了多年導游練出來的隨機應變與察言觀色的本事,一點一點拼出來的。
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丟廣大穿越者的臉。
不過事已至此,吳良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辦法,只能盡可能做一些垂死的掙扎,萬一老天對他還有那么一點眷顧,他命不該絕呢?
無奈之下。
吳良只得盡量讓自己平躺在濕滑的巖壁上,努力保持著姿勢,使得兩條腿始終伸在身體的最前面。
這是從后世某個影響力很大的探險節目中看到的求生技巧。
當然在湍急的河水中漂流時,便要盡量保持這樣的姿勢,如此若是果真遇到了無法避過的障礙物與暗石,雙腿便會先撞上障礙物與暗石,起到一個緩沖的作用,就算因此受傷,也能夠保證不會第一時間傷到最為致命的軀干與腦袋,廢了雙腿至少能保下一條性命。
吳良現在雖然不是身處河水之中。
但情況其實也差不太多,下面要真有什么亂石,又或是一直落到最底下,最先受到傷害的便是雙腿…
總之,好死不如賴活著,盡人事聽天命吧。
“對了,還有一個辦法!”
這種情況下,吳良反而比之前冷靜了一些,接著很快又想到了一樣東西——鑿子。
吳良立刻將別在腰后的鑿子抽了出來。
此刻雖然平躺在巖壁上,但他還是能夠反手使用鑿子。
“鏘!”“鏘!”
他用力在巖壁上鑿了兩下,企圖將鑿子鑿入巖壁之中,利用這樣的方式止住不停滑落的趨勢。
但令人遺憾的是,他的力量似乎差了一些。
雖然鑿子鑿在巖壁上確實鑿出了一個小坑。
但那小坑根本就沒有辦法掛住他的身體,更沒有辦法承受墜落加速度產生的力量。
因此僅僅只是一瞬間,鑿子便已經從小坑中滑了出來,帶著些許撬起來的碎石與他一同向下滑落。
這個辦法行不通,吳良也依舊沒有放棄。
連忙又將鑿子重重的抵在巖壁上,將其當作一個極為簡易的剎車裝置,不久能夠止住滑落的趨勢,只求能夠減慢滑落的速度。
如此就算撞上什么障礙物,或者摔落到下面,也能夠提高一些生還的幾率。
“吱吱吱——”
鑿子與巖壁摩擦的聲音極為刺耳。
還不停的冒出火星,在隨侯珠照射下的幽暗溶洞中,劃出一條極為顯眼的軌跡,竟莫名有些優美。
可惜此刻吳良卻無心欣賞。
他很快就感覺手中的鑿子開始燙手,但這種情況下,他哪里還顧得了那么許多,就算是明知這條手臂必須廢掉,他絕對不可能松手。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
這個巖壁長期處于濕潤的狀態,表面已經有了一些膩滑的物質,在滑落的過程中,倒并未對他的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否則這么滑下去,他的衣物早就已經磨破了,屁股蛋估計都得磨掉半個。
終于。
“下面是…”
無盡的黑暗終于有了盡頭。
在隨侯珠光芒的照射下,吳良總算看到了坡下那片相對平坦的地面,不遠處的石階也在延伸到斜坡底部之后便沒有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這至少證明下面并不是一個無底洞,只要不是無底洞,吳良便還有生還的機會。
吳良一下子來個精神。
如今已經看到了一絲機會,他自然要盡最大的努力保證自己少承受一些傷害,如此生還的機會便又大了一些。
吳良盡全力撲騰著。
好不容易讓自己翻了一個身,轉而用兩只手抓住鑿子,使出吃奶的勁將鑿子抵在巖壁上。
物理學告訴他,壓強越大,摩擦力越大。
現在使的勁越大,鑿子的剎車效果就越好,他著陸時承受的傷害也就越小。
“吱吱吱——!”
鑿子與巖壁摩擦的聲音已經不只是刺耳,大量的細小碎石與火星已經開始朝他的臉上飛濺。
吳良不得不閉上了眼睛躲避。
他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提前戴上防毒面具,這樣雖然保護不了眼睛,卻也能夠減少這些細小碎石與火星濺射到臉上的疼痛感,起碼不像現在這樣難受。
但現在再想這些都是廢話。
他只想活著,不論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只要不變成生不如死的植物人或是高位截癱,他都可以接受,這樣的要求不過分吧?
終于。
“唰!”
吳良從斜坡上滑了下去。
奇怪的是,他的雙腳并未提前體會到硬著陸的痛苦,反而整個身子瞬間騰了空。
“怎么回事?!”
吳良心中一涼。
難道他剛才看到的地面并不與這個巨大斜坡直接鏈接,兩者之間還有一個從上方根本無法看到的斷層?!
這是一種視覺陷阱,也可以算是借位。
只要這個斷層的斜度比之前的斜坡更大,從斜坡上方看過來,便不可能看到這個斷層,一般人都會以為斜坡與下放的地面直接連在了一起。
這對于吳良來說,顯然是一種更加危險的情況!
因為現在他完全騰了空,手中的鑿子已經不可能起到任何的減速效果,而接下來,他將要承受的便是極為純粹的重力加速度。
再加上此前的滑落速度。
這種情況下。
不要說這個斷層有多高,哪怕只有兩三米,也有可能直接要了他的命,因為在這種騰空的狀態下,他已經沒有辦法保持之前那種生還機會最大的姿勢,而且他現在是背對著后面,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磕到后腦。
“要命了…死菁菁!丑菁菁!混賬菁菁!你說你剛才亂立什么FLAG,我要是死在這種地方,沒機會出去之后再與你做違背白家祖訓的事,你就是罪歸禍首,活該你沒了男人,守一輩子活寡!”
危機之前,吳良竟還不忘狠狠的甩了個鍋。
然后丟掉鑿子,用兩條胳膊死死的護住了腦袋…他娘的,要是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給瓬人軍造點頭盔!
哪有人騎電動車不戴頭盔的?
哪有人釣魚不戴頭盔的?
哪有人開帕莎特不戴頭盔的?
盜墓更應該戴上頭盔,關鍵時刻說不定也能保命吶…
接下來的事就只能交給老天了。
吳良也不知道下面還有什么等著他,更不知道最終會落到什么地方,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下一秒。
“嘭!”
伴隨著一聲巨響,吳良感覺自己重重砸進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之內。
他知道。
遭遇突發情況時,人的痛覺總是會有些延遲,甚至就連身體的損壞也會有些延遲,許多遭受重傷的人,在受傷之后的幾秒鐘之內,甚至能夠站起來跑動好幾步…
所以,他沒有亂動。
他在等待痛覺如同潮水一般侵襲而來,這樣他才能夠判斷自己到底傷到了什么地方,又或是傷的到底有多重,還有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片刻之后。
“咳咳!”
胸悶的感覺襲來,吳良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但他能夠感覺到,他的喉嚨里并未涌上鮮血,胸腔之中除了有些憋悶之外,也并未出現疼痛的感覺,似乎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嚴重。
至于四肢。
吳良動了動胳膊,貌似活動自如,只是手心火辣辣的痛,那是一種燒傷的感覺。
吳良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八成是剛才的鑿子燙的,鐵器摩擦生熱真不是說說而已,那是一種即使痛了也絕對不可能松手的求生欲。
吳良又動了動雙腿。
貌似除了有些發麻之外,也沒什么大問題,甚至還能夠逆時針的按表走。
只是后背…
一股惡臭傳來,吳良的后背已經被浸濕,那是一種黏糊糊、濕漉漉、稀滑滑、軟糯糯的感覺。
聞著這股令人作嘔而惡臭氣味,這種感覺就像后世用來形容鞋子的說法——踩屎感,Emmm…吳良現在則略有不同,他這應該叫做躺屎感,竟有那么點莫名的舒服。
若非這氣味實在令他無法忍受,他真想再躺一會好好歇息一下,畢竟現在他還全身感覺發軟呢。
“唉…”
努力掙扎了一下,吳良終于控制著酸軟的身體坐了起來。
他現在正坐在一個木頭打制而成的方盒子里,這方盒子沒有蓋子,上下是皆是的木板,左右兩側卻有兩個類似于小窗戶的方形窟窿。
這兩個方窟窿上面還掛著一塊并未掉色的紅布,這塊紅布看起來還挺新,并且上面用黃線繡了一個大大的“喜”字。
最怪的便是這個“喜”字。
無論是外面那些懸棺,還是這些個在溶洞中發現的尸首,顯然都有春秋戰國時期的痕跡,但這個“喜”字卻無疑是秦漢時期使用的篆體字,這顯然不合乎常理。
以此逆推,便會發現。
繡著“喜”字的這兩塊紅布也斷然不可能是春秋戰國時期的東西。
在這種環境下,這兩塊紅布根本就不可能這么新,甚至都還沒有出現掉色的跡象,就更不要說像那些尸首的一樣腐壞了。
為了驗證這一點,吳良還特意扥(den四聲,同扯、拉)了扥這兩塊紅布,非常結實,一點都不比吳良身上的衣物差。
如此之下。
吳良又注意到,這個方盒子的木料也非常新。
除了上面有一些水泡過的痕跡之外,這些木料還沒有出現一丁點的腐朽痕跡,好像就是最近才打造出來的…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吳良自是十分驚奇,帶著心中的這些疑問看向了身后。
這一看不要緊。
“啊!”
吳良立刻驚叫一聲,瞬間就來了力氣,仿佛光腳踩了燒紅的碳一般彈跳了起來,連滾帶牌的向木盒子外面蹦跶。
他看到的,竟是一具穿著紅色袍子的尸體!
這具尸體還相當新鮮,肉體組織還并未消失,只是已經呈現出了腐敗水泡的狀態,也就是后世人們常說的巨人觀,這是一種早期尸體現象。
也就是說,按照常理來講這具尸體死去的時間恐怕并不怎么長。
只不過現在這具尸體的模樣特別的慘,它的胸腔完全凹陷了進去,身上的大部分腐肉與腐壞的內臟已經全部稀爛,從紅色的袍子里面擠了出來,與尸水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極其惡心。
就連它的臉都已經凹陷了進去,兩顆已經出現自溶現象的眼珠子迸射出來,滾落在腦袋兩旁,而七竅之中也滲出了大量的尸水與豆腐腦一般的物質,那應該是腦漿吧…
吳良有點沒眼看下去。
因為這些出現自溶現象的腐肉、內臟、以及疑似腦漿的物質,看起來也還算是新鮮…好像是剛剛被他這一摔給壓出來的。
罪過。
這可真是天大的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