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倭國的歷史,吳良觸類旁通,倒也有一些簡單的了解。
據他所知,天朝處于春秋時期時,倭國仍處于最為原始的“繩紋時代”。
這個時期的倭國人仍在住著洞穴,處于相對落后的部落社會形態之下,過著采集、捕魚、狩獵的生活,甚至連自己的文字都沒有形成。
而所謂的“繩紋時代”,是后世根據出土的繩紋陶器而命名的時代。
那時,齊國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已經與倭國有所來往。
而現在。
也就是東漢末年,倭國已經進入了“彌生時代”。
受到天朝文化影響,這時的倭國開始種植水稻,使用各種金屬器,例如銅劍、銅矛等,小日子略微有所改善。
不過這個時代的倭國也不太平,就那么屁大點地方還分成了三十多個小國,小國與小國之間或是聯合,或是征戰,打來打去好不熱鬧。
其中鬧得最兇的乃是“邪馬臺國”與“狗奴國”兩國。
后來天朝正式行成魏、蜀、吳三國鼎立的狀態時。
這兩個國家還都曾派遣使者前來天朝朝貢。
只不過“邪馬臺國”位于列島北方,于是靠向了魏國。
《后漢書》與《三國志》都有記載:當時在位的魏明帝曹叡還賜予“邪馬臺國女王卑彌呼”一枚刻有“親魏倭王”的紫綬金印,還有銅鏡百枚在內的禮物若干作為回禮,后來還派遣使者出使倭國公開表示承認過“邪馬臺國”的合法性。
而“狗奴國”位于列島南方,于是靠向了吳國。
再后來,天朝統一,司馬家篡魏立晉。
而倭國也逐漸統一為“大和國”,所謂的“邪馬臺國”與“狗奴國”也一并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
不過這期間非常值得一提的,是現在的“邪馬臺國女王卑彌呼”。
此女在“后漢書”中的記載雖然不多,但也頗具有神秘色彩:“桓、靈間,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有一女子名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于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語。居處宮室、樓觀城柵,皆持兵守衛。法俗嚴峻。”
年紀很大沒有出嫁,有一千名侍女伺候,只有一名男子給她送飲食,但卻極少有見過她真面目的人,通常只是隔空傳話。
最重要的是,她能夠在倭國多年無人掌權的情況下成為女王,是因為“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的本事。
這就非常玄乎了…
需知經過后世考古研究,再與后世倭國以“卑彌呼”為發源者的“鬼道”進行比對發現,這倭國的古代宗教“鬼道”正是自天朝古代的“道教”發展而來。
即是說。
“卑彌呼”的那套被“共立為王”的本事,正是來源于天朝。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
“道教”一定是在“卑彌呼”之前便已經傳到了倭國,當然也包括“道教”中蘊藏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方術”。
畢竟這玩意兒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夠研究明白的東西。
就像吳良現在,雖然帶著二十一世紀的許多先進知識,也不敢妄言自己便能夠掌握于吉擅長的“堪輿之術”與諸葛亮擅長的“兵法陣圖”。
甚至了解的越多,反倒越發的敬畏起來,越發覺得自己很是“無知”。
所以這類東西就算傳到了倭國,可能也需要歷經數代人的研習與參悟,還要恰巧有人具有一定的天賦,才有可能逐漸明白其中的奧妙。
當然。
如果僅僅只是像于吉之前那樣招搖撞騙混口飯吃的話,那就當吳良沒說。
不過招搖撞騙的人自古就有,能夠騙到諸多小國“共立為王”水平的卻是鳳毛麟角,眾所知周,要掌握政權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沒有相應實力的權利那就是無根之木,所以吳良寧愿相信這個“卑彌呼”定是掌握了一些真才實學。
不過話說回來。
現在吳良正與“卑彌呼”同處一個時代,是不是有機會也能去見一見這個傳說中的“名老女人”?
但這個想法出現的一瞬間,吳良便立刻將其打消了。
且不說現在曹老板的魏國大業還沒有穩定下來,就算之后穩定了,如今的倭國也不過受天朝文化影響剛剛從原始部落社會開始轉型的艱苦階段,再加上多國征戰,飯都尚且吃不飽的時期,根本就沒有“厚葬”一說,確切地說恐怕連“喪葬文化”都簡陋到了極致。
這時候帶著瓬人軍跑去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干什么?
扶貧么?
抱歉,咱們瓬人軍可不是什么好人,絕對不干這么虧本的買賣!
除非…
聽過于吉在《穆公傳》的發現,吳良有那么點懷疑“卑彌呼”的“鬼道”與被姜太公前送去倭國的呂佐有關。
除非能夠證明兩者有必然的關系,并且給吳良一個非去不可的理由。
他才會勉為其難的考慮去瞧一瞧,而且還會向曹老板申請多帶一些糧草補給,免得到了地方還得讓兄弟們一起陪自己餓肚子,那就實在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里。
吳良回過神來,見于吉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疑惑道:“唉?你怎么停下了?還有什么發現,你倒是接著說呀?”
“老朽見公子稍微有些失神,還以為公子已經有所發現…”
于吉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的說道。
“沒有沒有,只是想起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你接著說。”
吳良連連擺手道。
“善。”
于吉顯然不信,但也并未追問,只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剛才說到丘穆公呂印留在齊國舉監國之事…不過經過此事,姜太公心中已是有所介懷。”
“為了避免手足相殘的事情再次出現,姜太公遂命齊丁公特制了一方銅印,上書八字:‘太公賜福百無禁忌’,后又自自己身上取了三滴精血使用秘法煉入銅印之中,使這方銅印擁有了抵御此類方術之功效,并立下此印只能傳與歷代齊王之手的規矩,這便是‘太公印’的來歷。”
“自此,齊國終于百年無事,直至齊哀公遭周王烹殺。”
“齊哀公死后,周王封呂靜為齊胡公,但‘太公印’卻并未落入齊胡公之手,反而自此失去了蹤跡。”
“彼時丘穆公呂印已不在人世,不過丘氏后人依舊是齊國重臣,依舊可舉監國之事。”
“齊胡公呂靜沒有得到‘太公印’,一來害怕齊哀公胞弟呂山與其家人報復,二來忌憚丘氏后人借機暗用方術對其不利,因此才執意將齊國國都自營丘遷往薄姑。”
“但事與愿違。”
“此舉不但沒有淡化胞弟呂山與齊哀公家人的仇恨,還令丘氏后人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于是雙方竟暗中聯合,僅在短短的幾年之后便合力將齊胡公殺死,呂山也順利取而代之成了后來的齊獻公。”
“但此事之后并不算徹底了結。”
“齊獻公呂山雖得丘氏后人相助成為齊王,但也因此見識了丘氏一脈的力量,于是自那時起也對其產生了一些顧忌,竟欲將殺死齊胡公的弒君不臣罪名安在丘氏一脈身上,將其全部鏟除以絕后患。”
“那時丘氏一脈的族長叫做丘婁嘉,他本就擔心落得一個鳥盡弓藏的結局,因此聽到一些風聲之后便連夜帶領全族遷移,如此才一路逃到了楚國,自此不再過問齊國之事。”
“至于那‘太公印’的下落,也是自此完全沒有了蹤影,想不到竟在千年之后讓公子于齊哀公的墓中找到了…”
說到這里,于吉終于停了下來,這就是他突擊《穆公傳》發現的信息。
至于其中還有沒有其他的東西,吳良覺得應該還是有的,畢竟從簡牘的數量來看,其中的內容肯定不止這么點,于吉應該只是撿重要的先說了出來,又或是還未來得及仔細查閱,只看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這就對上了,全都對上了…”
吳良一邊消化著于吉所說的內容,一邊微微頷首道,“首先,《齊史》中說齊胡公呂靜忽然遷都,導致齊人怨聲載道,但卻沒有說明其非要進行遷都的具體原因,但《穆公傳》中卻進行了解釋,而且非常合理。”
“其次,丘穆公呂印乃是因代替父親姜太公和兄長齊丁公鎮守齊國首都營丘,所以后世子孫便以“丘”為氏,而《齊史》中說呂山與齊哀公的家人乃是聯合‘營丘人’一同反叛殺死了齊胡公,這里的‘營丘人’說的應該就是丘氏后人,也完全能夠對得上。”
“再次,此前我便一直在想,丘氏一脈即是姜太公的血脈,只要齊國還是呂氏掌權,他們作為國戚便沒有舉族遷移的道理,如今在《穆公傳》中也算是得到了十分合理的答案,完全說得過去。”
“只是,這‘太公印’竟是在齊哀公墓中找到的,此事還是令我有些疑惑。”
“《齊史》中說,齊哀公的遺體乃是呂山與齊哀公的家人偷偷運回下葬,如此說來,呂山應該也知道‘太公印’就藏在這里,但在他殺死呂靜成為齊獻公之后,卻并未將‘太公印’取回,這豈不是怪事?”
“需知‘太公印’既然是姜太公所傳,并立下了只能傳與歷代齊王之手的規矩,那么意義便已與傳國玉璽無異,呂山不應該不去取回才是。”
“除非,就連呂山也不知道‘太公印’藏在齊哀公墓中。”
“而丘氏后人可能也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話,他們便能夠斷定呂山手中并無‘太公印’,如此在得知呂山意欲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時候,他們說不定便會用族內傳承下來的方術暗害于他,而不是舉族逃走,畢竟,當齊胡公呂靜的遷都之舉令他們感到不安之后,他們會聯合呂山與齊哀公家人舉反叛之事,這便說明他們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而若是呂山與丘氏后人都不知道‘太公印’下落的話,那就只剩下齊哀公的家人了。”
“或許齊哀公的家人也留有私心,他們故意將‘太公印’藏起來,或許是為了能夠讓齊哀公的子嗣繼位,而不是呂山這個叔叔,可惜呂山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能夠與呂山相抗的丘氏后人,又在察覺到呂山的殺心之后連夜逃走。”
“以至于齊哀公的家人想要從中作梗也沒有了機會,因此此事便只得擱置了下來,久而久之‘太公印’的蹤跡便也徹底斷絕。”
聽著吳良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為眾人講解的話語,眾人時而露出疑惑之色,時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唯有諸葛亮神色古怪的望著他們,忍不住問道:“可是有才哥哥…咱們不是專業的盜墓團隊么?盜墓圖的不是墓中的珍寶與金玉之器么?為何還要理會這些不相干的事情,這樣會不會顯得咱們不夠專業啊?”
“諸葛賢弟,這你就不懂了。”
吳良笑了笑,循循善誘道,“世人只知珍寶與金玉之器珍貴,卻想不通這些不過只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真正寶貴的反倒是墓中那些已經失傳的學識與技藝,我來問你,如果現在你的面前擺有十斤黃金與一部八陣圖秘訣可供選擇,你會作何選擇?”
諸葛亮想了想,極為認真的說道:“如果是盜墓的話,我肯定全都要。”
“我讓你全都要!”
吳良當即給他后腦勺來了一記暴扣,瞪著眼睛再問,“我們這些成人才能全都要,你年紀尚小,只能選一樣,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要作何選擇?”
諸葛亮捂著腦袋一臉委屈的道:“有才哥哥想叫我選八陣圖秘訣,那我便選八陣圖秘訣吧…”
“什么叫我想叫你選八陣圖秘訣?我向來以理服人,如何會強迫于你,你再選一次,只管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選!”
吳良投來威脅的目光,笑瞇瞇的道。
“若是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選…那我也肯定要選八陣圖秘訣,我又不傻!”
望著吳良已經躍躍欲試的拳頭,諸葛亮當即毫不遲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