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道理我都懂,你究竟想說什么,直說吧。”
聽到這里,吳良已經差不多猜到了聞人昭的來意,于是竟打了一個哈欠,一邊擦著眼中擠出來的眼淚,一邊意興闌珊的打斷了她。
聞人昭覺得自己準備的足夠充分,說的也應該都是吳良最感興趣的話題,卻沒想到吳良竟是這么一個反應,心中自是有些疑惑。
有過她在審視了吳良片刻之后,還是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公子如今已經擁有了人馬與物資,若想起勢便只差一個‘名正言順’的‘名’,聞人家正好有公子最為欠缺的東西,這便是我與公子商議合作事宜的條件。”
“哦?你打算怎么個合作法兒?”
吳良又問。
他雖對聞人昭所說的合作事宜沒有任何興趣,但卻對聞人昭的想法很有興趣。
通過爭奪家主之位的事,吳良已經知道這姑娘是個狼人,既然是個狼人,他便有必要搞清楚這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性格與計劃又會不會影響到自己?
若是聞人昭令吳良感受到了威脅,他便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姑娘控制起來,直到曹老板大軍殺到為止。
“聞人家可以給公子所欠缺的‘名’,助公子爭取到樂安國、乃至整個青州士族的支持,若是公子今后能夠走的更遠,便是其他州的士族門閥,聞人家也有資格前往游說,定可令公子在實現野心的路上事半功倍。”
話至此處,聞人昭臉上浮現出一抹傲氣,正色說道,“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聞人家與公子必須是平等的合作關系,公子與壽曹道從現在開始不得繼續實施對聞人家的吞并,同時還要保證聞人家的利益不受外人侵害!”
“恕我直言,聞人家如今的家產在一個樂安國面前都不過是九牛一毛,更不要說偌大的一個青州,亦或是更大更遠的地方。”
“反之若是公子動了聞人家,只會令其他的士族人人自危,不但無人敢與公子合作,還會站到公子的對立面,無端便多出了許多敵人。”
“我相信公子是個聰明人,斷然不會因小失大!”
說到這里,聞人昭自認為已經拿準了吳良的軟肋,高傲的仰起了脖子,似乎認定吳良一定會與她合作。
不過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子。
若是換了其他有野心的人,說不定就被她給說動了。
甚至就是歷史上的曹老板,在做許多事情的時候也不得不顧及這些士族門閥的看法,尤其是像聞人家這樣擁有一定影響力的士族的看法,盡可能讓自己“名正言順”。
而此前陳留太守張邈叛亂,兗州各地紛紛響應,也與曹老板杖殺名士“邊讓”有著不小的關系。
這個年代想成大事,確實需要當地士族的支持,不可能憑借武力走到哪殺到哪。
“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你打算如何給我這個‘名’?”
吳良笑了笑,又道,“既然說到了這一步,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我既無家世又無背景,不可能聞人家支持我,那些士族便認我吧?”
這個年代士族與庶族涇渭分明,動不動就要追根溯源。
就連曹老板這半個士族都深受詬病,想盡辦法拉攏士族都沒有起到太好的效果,就更不要說他這個與士族毫不相干的人了。
“此事我已想過,若是公子肯改姓聞人,我聞人家再于族譜上填上你的名字,公子從此便是聞人家的族人,自然名正言順。”
聞人昭說道。
“聞人家主真是好算計。”
吳良頓時笑了起來,頗為直白的拆穿道,“如此一來,名義上起勢的便是聞人家,聞人家的聲勢從此水漲船高,我也有把柄落入了聞人家主手中,若是日后我做了什么有違聞人家主心意的事,聞人家隨時可以將此事公之于眾,令我成為眾矢之的,到時聞人家再借機將我除掉,順便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凈,反倒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其實不要說這些問題,就算此舉對吳良有利無害,他也斷然不會因此改姓…這可是有關尊嚴的原則問題。
“既然公子不接受這個提議,我倒還有其他的提議可供參考。”
聽了吳良的話,聞人昭倒并未意外,而是面不改色的笑了笑,接著又道,“公子若是不嫌棄,不如入贅聞人家,做聞人家的贅婿,如此任何時候說起來,公子都是聞人家的人,今后聞人家便與公子綁定在了一起,公子榮,聞人家亦榮,公子衰,聞人家也斷然不可能獨善其身,從此只有同心同德。”
“公子應該知道,士族極少與庶族通婚,此舉定會令聞人家名望受損,不過為了表達對公子的誠意,我可以排除萬難,與公子共同進退。”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入贅?”
吳良倒沒想到聞人昭還有這種想法,當下笑著問道,“不知我要嫁給誰?”
“我。”
聞人昭直視著吳良,毫不扭捏的道。
“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饞我的身子!”
吳良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模樣笑道。
“公子誤會了,你我只是名義上結為夫妻,并不會有夫妻之實,今后公子依舊統領壽曹道事宜,而聞人家的家事則依舊由我負責,我們互不干涉,又互相合作,也可以說是公子主外我來主內,以此達到雙贏的結果。”
聞人昭微微蹙眉,特意為吳良解釋了一遍,也算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如果我們結為夫妻,你只能做妾,因為你已經是小十二了。”
吳良則掰著手指自顧自的算道。
白菁菁加上他的十個美人,聞人昭若是入門,自然要排名十二。
“公子可能沒有聽明白,此番公子乃是入贅聞人家,我雖不要求公子將此前的妻妾遣散,但公子名義上的正妻卻只能有我一個。”
聞人昭的眉頭不由皺的更緊,心說此人真是瘋了,竟要讓自己做妾,簡直不可理喻!
最重要的是。
這個家伙居然已經有了十一個妻妾?!
看來也并沒有比孫寶強多出少,也是個沉迷女色的混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真不知道到底什么女子瞎了眼會看上他,定是強迫而來!
“這可不行,我對妻妾向來愛護有加,而且歷來公平公正,你是第十二個入門的,便只能做小十二。”
吳良一本正經的道。
但見聞人昭一對柳眉已經皺成了八字,看樣子還想說些什么,吳良卻已搶先一步說道:“不過,這些都是說說而已,因為我并沒有打算做聞人家的贅婿,聞人家主不必多言。”
聞人昭聽完一愣,一雙美眸又審視了吳良半天,發現完全看不透他,這才咬牙問道:“冒昧的問一句,公子究竟有何打算?”
“其實聞人家主一開始就看錯了我,我這個人吧并沒有什么野心,只是想過上幾天安生日子罷了。”
吳良笑呵呵的道,“倒是聞人家主,你的野心可著實不小,我若是與你合作,聞人家便可一舉稱霸安樂國,如今西面的平原郡與濟南國也無人豪強管轄,半個青州自是順理成章的成了聞人家的囊中之物,你這個想法可是危險的很吶。”
聞人昭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動忽略掉吳良后面的話,接著前面的話道:“公子既沒有野心,為何要控制大賢天師,將壽曹道抓在自己手中?”
“其實這一切都源于你。”
吳良笑道。
“我?”
聞人昭聽的更加迷糊。
“其實我只是路過此地罷了,并非前來投奔壽曹道。”
事到如今,吳良已經不怕聞人昭知道事情的始末,于是便將原委說了出來,“若非不小心被聞人家主抓住,又將我們帶回千乘縣城,我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若非聞人家主大半夜要考驗我,我也不會將計就計跑去投奔孫寶。”
“若非孫寶又要將我卷入壽曹道與聞人家的紛爭,我也不會去對付他,更不會將壽曹道抓在自己手中。”
“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抓了我,在你們的步步緊逼之下,我為了保命,才不得將事情做到了這一步,如果那天你沒有帶人前往古城遺址,沒有將我圍困,我壓根就不會進入千乘縣城,也就沒有后來的這些事了。”
“不過。”
“你還是欠下了我三個人情。”
“若非因為我,聞人家不出意外今日已會被孫寶除名,這是其一。”
“若非因為我,昨夜你不出意外已經被孫寶搶占,這是其二。”
“若非因為我,你更沒有機會出任聞人家的新家主,這是其三。”
“你呀,現在與其去想怎么忽悠我助聞人家在你手中起勢,倒不如收起野心好好想想怎么謝我,別回頭真把聞人家玩沒了。”
聽到這些,聞人昭美眸之中已是一片錯愕之色。
在吳良將真相告訴她之前,她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這一切竟只是一場意外,而這場意外的始作俑者,竟是自己?
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吳良所說的三個人情并非胡言亂語。
聞人家護衛早已被孫寶收買,而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甚至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所以如果沒有吳良這個“意外”的話,一切都會按照孫寶的計劃進行,她與聞人家注定無法幸免于難。
這么說起來…
吳良豈不就是她無意間請回來救苦救難的貴人?
另外。
吳良的最后那句話也十分值得玩味,“別回頭真把聞人家玩沒了”,這意思難道是說他并沒有對付聞人家的意思,只要她不亂來,聞人家便可安然無事?
是這個意思么?
“回去吧,最好不要再對我動任何心思,否則下一次我可能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吳良知道聞人昭是個聰明人,應該能聽懂他的言下之意。
于是最后送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擺擺手下了逐客令。
他確實沒有對聞人家動手的意思,因為在接觸的過程中,他發現聞人昭并非那種不分是非、助紂為虐的人,而且壽曹道的所作所為,與她并沒有什么關系。
再加上最開始,她還用自己的方式維護了白菁菁。
吳良記她這個人情,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高抬貴手,若非如此,她也必定會與壽曹道落得同樣的下場。
“明白了…”
望著此時的吳良,聞人昭終于收起了心中的輕視。
面前這個平日里玩世不恭、溜須起來盡顯小人之姿的男子,此時的表現遠遠超出了她此前的判斷。
自己所有的心思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運籌帷幄。
同時他又與孫寶有著本質的區別,他或許算不上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的惡人…
這一刻,聞人昭忽然覺得吳良充滿了魅力。
他的身上具有一切她想擁有的能力。
她想擁有吳良那在絕處逢生的能力,她想擁有吳良那隨機應變的能力,她想擁有吳良那觀察入微的能力,她想擁有吳良那能屈能伸的能力,她想擁有吳良那泰然自若的能力…
若此人是聞人家的家主。
聞人昭相信,聞人家定可在這亂世之中博得一席之地,哪怕天塌下來,他也能拉來一個高個的幫忙頂著,無人可以撼動!
接下來的幾天。
千乘縣內一片安定,壽曹道沒有任何動作,聞人家也沒有任何動靜。
吳良與瓬人軍眾人待在天師殿內好好享受著恬靜的時光,一不小心竟都吃胖了幾斤,甚至都有那么點樂不思蜀。
這天,吳良正在忽悠白菁菁做點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
聞人昭卻又不請自來。
“你又來做什么?”
眼看再加把勁就能成的好事被打擾,吳良自然有些不滿。
先是望了面色羞紅的白菁菁一眼,聞人昭正色說道:“公子,你的安穩日子恐怕要過不成了,我剛收到線報,就在昨日,有一隊兵馬忽然自南面進入了樂安國境內,大概有萬人之眾,正往千乘縣行來,不知公子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