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身坐在榻上的婦人不知蟲兒這是怎么了,這又跪又哭的,搞得滿腔屈辱感的她有點不知所措。
也有點慌了,得罪了客人的后果在這里是非常嚴重的,自己受罰都是其次的,就怕連累族人一起受罰。
也正因為動輒株連,導致她們一個個活著受罪,卻又不敢輕易去死。
傻了一陣愣是沒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的她,回過神后,趕緊起身,快步到了蟲兒跟前,也跪在了蟲兒邊上,試著問道:“你怎么了?”
蟲兒還在那悶聲而泣,沒有回應,也不知是不是沒有聽到。
婦人只好試著伸手推了推他。
被連推了幾次后,蟲兒才試著抬了頭,一入眼便是對方那白花花的身子,他奮力抬袖抹了把淚,快速起身,過去撿起了婦人脫下的衣服。
婦人正納悶這客人這又是什么喜好時,卻又見蟲兒抱了衣服過來,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蟲兒已拿著衣服往她身上捂。
她也無所謂了,任由客人擺布。
稍后,她才發現事情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客人正在幫她穿衣服。
蟲兒邊哭邊幫她穿衣服,很傷心的哭著,把她脫下的衣服一件件幫她穿回去。
見客人非要這樣搞,又手忙腳亂的樣子,婦人只好謝過道:“我自己穿。”
“嗯嗯嗯…”蟲兒泣聲搖頭,執拗的,非要親自動手,非要幫她把脫下的衣服一件件給穿回去。
用一種溫柔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倔強,只是中途有幾次都哭了個情緒失控,又不敢放聲哭出來,數次蹲下捂面,再站起時又抹著淚繼續幫婦人把衣服給穿回去。
看出客人并非是有什么特殊嗜好,真的只是讓她把衣服給穿回去,婦人反倒有些無所適從,數次表達不用麻煩,自己來就行,可蟲兒就是默默倔強著,非要親手幫她把衣服穿回去。
幫她把衣服給穿好了,蟲兒也坐在了榻上,依然是默默淚流著,已哭成了一個收不住的淚人,也不知是被觸及了什么樣的傷心事,哭個沒完沒了的。
婦人靜靜看著他,少有的仔細打量起了這個客人的面容,發現竟是個罕見的好看男人,甚至隱約感覺有些面熟,難道這個客人是以前來過的?仔細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若以前接待過這么好看的客人,自己不可能沒印象才是,何況看起來還挺年輕的。
良久后,她也走到了榻旁,少了那種情緒上的距離感,試著問道:“你怎么了?”
淚流的蟲兒默默搖頭。
見他把衣襟都哭濕了,婦人又起身找了塊手帕遞給他,“是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蟲兒又搖頭。
反正不管婦人問什么,他要么是不吭聲,要么就是搖頭,說不出一句能對頭的話。
婦人自陷入如今境況后,還是頭回主動與男客搭這么多的話,奈何說了跟沒說一樣,沒問出半句原因。
之后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就這樣靜靜肩并肩坐著…
屋內呆了好一陣的牧傲鐵出來了,四處看了看,才發現庾慶等人正在一片林中喝茶還是干嘛的,當即走了過去。
草棚內閑聊的庾慶也看到了牧傲鐵,當即樂呵呵起身去迎接。
迎接不是目的,是想避開身邊的相海花他們。
師兄弟二人途中相遇后,庾慶擠眉弄眼地問:“都說琥珀女如何如何,是否言過其實?”
這感覺,又有了師兄弟們在山上唆使同門偷看村姑洗澡的味道。
牧傲鐵冷冰冰道:“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
庾慶想噴他一臉,遠的不說,就說連魚吧,啥都干過,還老是一副狗不吃屎的樣子,神煩這德性。
不過現在也不是扯這個的時候,不靠譜的事也就是隨口一問而已,他話鋒一轉,關心上了重點,“問到了什么沒有?”
說到這個,牧傲鐵略有些氣餒,“一問琥珀海的往事,她就哭,根本無法溝通,一句有用的話都沒問出來。”
庾慶一臉狐疑道:“進去磨了半天,就這?”
沒錯,就這,牧傲鐵點了點頭,知道人家懷疑什么,若不相信他的話,他也沒辦法,隨便老十五怎么想。
庾慶確實不太相信他進去了什么都沒干,不過有一點還是肯定的,老九這家伙不至于為了一時之快耽誤正事。
問不出來,也就不再多問了,兩人一起回了喝茶的草棚內。
在座的相海花等女人,那叫一個不正眼去看牧傲鐵,反正眼角的余光里,鄙夷的意味是肯定有的,哪怕是百里心,眼神也是怪怪的。
李朝陽忽來了一句,“他都出來了,那小白臉怎么還沒出來?”
對于這個問題,相海花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準確語言來回答這個不諳世事的公主,她自己也不愿為這么個事等下去,也說道:“探花郎,要不我們先回去吧,等他出來了,自會有人送他回去。”
庾慶恐有失,自己在這里,萬一有事還能左右一下,拱了拱手道:“他不太懂事,我怕他惹出什么事來,還是再等等吧。”
相海花看李朝陽的意思,見她沒什么反應,也就沒再提這個,換了話題道:“晚上我做東,為公主接風洗塵,要不探花郎一起來,也省得我做兩場準備。”
說話間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給李朝陽,后者意識到了她要按計劃行事,目光頓有些心虛閃爍。
庾慶不知有詐,欣然答應道:“能受老板娘邀請,已是榮幸之至,豈敢再有勞,一起就好。”
他正要借機和對方搞好關系,以便于在琥珀海的行事。
就這么敲定了晚上的宴請后,庾慶忽又對牧傲鐵道:“回頭你跟安邑他們說一下,這么多人住知海閣花銷挺大的,在知海閣有老板娘關照,我不會有什么事,他們囊中也不寬裕,讓他們及早撤出換個地方落腳。”
師兄弟之間,誰還不知道誰呀,屁股一撅,就知道要拉什么屎,牧傲鐵心知這廝哪是什么想幫安邑他們省錢,分明是想給自己省錢,當即配合著嗯了聲。
果然,相海花立馬就接話了,“不用搬來搬去那么麻煩,玩多久就住多久,你們安心住著便可,我請。”
她還生怕他們突然跑了,導致她的計劃無法繼續下去呢。
庾慶立馬打蛇順棍上,連客套一下的話都沒有,“既然老板娘都發話了,我再計較那就是矯情了。”回頭又對牧傲鐵道:“客隨主便,聽老板娘的安排就好。”
牧傲鐵再次嗯聲點頭,盤算著省下來的可不止一點點錢…
屋內,情緒漸漸穩定下來的蟲兒,也想起了自己此來的目的,發現自己差點誤了大事,幾番欲言又止后,終于正常開口說話道:“能請教一個問題嗎?”
正常情況下的客人,婦人怕是不會扯什么題外事,碰上蟲兒這種的,她也莫名不正常了,意外道:“什么?”
蟲兒:“我聽到一個傳聞,據說琥珀海這里原本有許多巨大的巨人,是這樣嗎?”
婦人不解,“好像是的,也不止是琥珀海吧,古時候四處出沒的巨人應該不少,‘古冢荒地’至今還遺留著許多的巨人骸骨吧?”
說到“古冢荒地”,蟲兒也想起了自己和庾慶流浪其間的往事,念頭回來,又問:“我聽到的傳聞里,你們這一族曾經侍奉過巨人,還用七彩珍珠打造過巨大的座椅,給進出的巨人歇腳,不知傳說中給巨人歇腳的地方在哪?”
“巨人進出歇腳的地方”就是小黑得到的那本古籍上的關鍵線索所在,那個所謂的“進出”地點,很有可能就是“巨靈府”入口位置的所在,如今想確認這個位置,首選的打探對象自然就是古老傳承中生活于此的琥珀女一族。
婦人想了想,搖頭道:“沒聽說過什么巨人歇腳的地方,七彩珍珠座椅的傳說,族中倒是有的,就算傳說屬實,那座椅也不可能保存到現在的。”
如果是來尋寶的,她勸對方打消這個念頭。
最關鍵的線索不知道?蟲兒略有些著急,他也想救南竹的,追問道:“我都聽說過巨人在琥珀海的傳說,你怎么會沒聽說過?你再仔細想想。”
婦人確實認真想了一下的樣子,最終還是搖頭,“也許有這個傳說,只是這口口傳說的故事,也不是必修的功課,都是聊天時才會說起的,聽到的人就聽到了,沒聽到的人自然就沒聽到,至少我確實沒聽說過。”
蟲兒:“知不知道族中誰對這些事比較清楚?”
婦人:“我們族人幸存者不多了,剩下的,自然越是年長的,對往事傳說知道的可能性越大。”
蟲兒看了看緊閉的房門,他也不好在琥珀女這里到處找人打聽,低聲道:“你回頭能幫我問問嗎?”
婦人見他露了某種小心,不由暗生警惕,“你打聽這個做甚?”
蟲兒想了想道:“我家公子是個大才子,正在著寫一本游記,要廣錄世間各種傳說,煩請幫個忙。”
他也耍了個心眼,既然這邊知道自家公子是探花郎,一旦這里泄露了談話,著書立說的借口也是說得過去的。
婦人雖不好直接拒絕客人,但也不想冒然卷入什么,遂婉拒道:“我一時間也不知該找誰打聽。”
蟲兒卻很信任她的樣子,“你先幫我打聽,回頭我再來找你。”
婦人訝異,“你還能再過來?”
蟲兒很有信心地點了點頭,然后就起身了,他也知道自己磨蹭了太久,該離開了。
跟著起身的婦人緊急道:“你這樣出去,我會有點麻煩,能不能…”指了指蟲兒哭的紅腫的眼睛,還有哭濕的衣襟。
蟲兒也不傻,會意后,立刻施法舒緩了眼睛,弄干了衣裳,再抬頭,與婦人四目相對,以無比堅定的眼神和語氣道:“相信我,你們一定會自由的!”
婦人不知他為什么這樣說,但是從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真誠的善意,笑了,似乎在堅定自己的信心一般,喃喃道:“我們是海的女兒,大海是不會放棄我們的,她只是在沉睡,等到她蘇醒的那一天,一定無人能擋,一定會以驚天巨浪沖刷一切罪惡,一定會為我們沖破所有的枷鎖,一定會來解救我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