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幫幫主的房間門口,名叫謝兒的那個婦人,手里拿著梳子,半開著門,聽一名星月幫幫徒細語了一陣后微微點頭。幫徒話畢退下了,謝兒也關上了房門,穿過廳堂直奔朝外的露臺。
露臺上,幫主姑陽靠在一張椅子上靜坐,盯著朗朗星空,一頭解開的頭發隨著晚風拂動,絲絲夾雜的白發在月色下依然偶爾可見。
謝兒走到其身后,又挽起了她的頭發慢慢梳理著,同時稟報道:“梁般已經回了自己房間。”
姑陽哼了聲,微笑道:“這梁般熱鬧的還真是時候。”
謝兒手上的梳理動作略一怔,訝異道:“幫主,您的意思是這個梁般有問題?”
姑陽呵呵,“有沒有問題我不知道,只是這熱鬧來的真是時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銅雀武事’開始之前出現。這么大的利益面前,出現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不足為奇。”
謝兒狐疑,“梁家要插手銅雀湖嗎?”
姑陽再次呵呵,“是不是有人在唱戲,不知道,不過叫的最響的,往往不是主角。話又說回來,梁家還是能辟邪的,有個梁家子弟擺在這也好,搞不清這梁大少什么路數,大家伙準備的花樣手段也不敢隨意拿出來往外招呼,一力降十會,事情反倒是簡單了,你沒看那幾家都沒什么反應嘛,都在冷眼旁觀呢。”
謝兒若有所思著繼續給她梳頭…
體態微微發福,膚色發黑的金蟬幫幫主,負手在屋內來回踱步著。
門口與幫內人嘀咕一陣的心腹手下折玉山快步回來了,亦稟報了一聲,“幫主,梁般回了自己屋里。”
沈金蟬頷首,繼續踱步來回,自言自語著嘀咕,“梁般的底是擺在那的,無非就是梁家的背景在那,真正讓人摸不清深淺的還是蝎子幫的那兩個家伙,居然敢打海市梁家的子弟,也不知究竟是個什么來歷。”
折玉山道:“那個張隨應該是在連魚的屋里留宿了,孤男寡女的,鬼知道發生了什么,而梁般想讓連魚雌伏是明擺著的,事發的原因十有八九和爭風吃醋脫不了干系,和來歷什么的應該沒多大關系。”
沈金蟬停步,偏頭斜睨道:“你不會真以為那兩個家伙能出現在連魚的宴席上,是抽簽抽出來的吧?”
“呃…”折玉山愣住了,雖理解幫主的話中有話,但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連魚確實會偶爾搞搞類似的抽簽,據探,好像也沒什么特別的目的。”
沈金蟬略搖頭,又繼續踱步來回,“也許讓人看不出目的就是目的,以前的不管,她那次宴請的都是什么人?剛好抽中一個蝎子幫主,于是這蝎子幫主隨后就也報名了‘銅雀武事’,你覺得正常嗎?
伱也說那大塊頭可能和連魚發生了關系,可連魚是什么人?經營這客棧多年,什么樣的人物沒見過?
事到如今,回過頭來想想,那女人,什么名啊利啊的早就在心里分的清清楚楚,活到這種地步了,想要什么心里都明白,這種女人哪有那么容易的什么一見鐘情,頭回初見的男人見了就想往上撲,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你能信?”
聽到這,折玉山也陷入了巨大的驚疑之中。
停步的沈金蟬看向了窗外,“不說其他的,就憑一見鐘情,還能在連魚屋里留宿,說什么隨便抽簽個男人就有這待遇,我是不信的,連魚能抽中他們,十有八九是因為那兩個家伙的背后有什么名堂。”
折玉山此時也點頭表示贊同,“幫主這么一說,也確實是,跟連魚不清不楚,不怕聶日伏算賬,打了梁般也是不慌不忙的,一點逃跑回避的意思都沒有,這不是膽大能解釋的通的。”
沈金蟬忽自嘲似的嗤了聲,“按理說,連聶日伏和梁家都不怕,想要銅雀湖還是個事嗎?眼前這彎彎繞繞的看了眼花,這次,我是真的搞不清事態的深淺了,愣是被搞的不敢輕舉妄動,咱們也實在是運氣差了點,蝎子幫那邊居然連一個眼線都沒能安插進去,不然也能從那邊探探深淺。”
折玉山:“其他幾家很可能已經把人安插進去了,可以想辦法從他們那邊探探口風。”
沈金蟬哼道:“你以為我和他們碰面時沒問過?一個個在那裝純潔,還反過來佯裝從我這里探口風,沒一個好東西,都他媽的老奸巨猾。”
折玉山深以為然的點頭,蝎子幫當時招人的情況他是知道的,當中絕對有其它幫派的奸細混進去了。
沈金蟬罵完又不忘交代一句,“所以那幾家的動向也要給我盯緊了,咱們不能沒頭蒼蠅似的沖在前面。”
“幫主放心。”折玉山保證了下來。
傷后的梁般沐浴后換了件干凈衣裳,一個人跑到了露臺上喝悶酒,心情明顯不佳,夜景下的眼神是恍惚的。
一杯又一杯斟酒之際,他動作忽一頓,偏頭向屋里看了看,好像聽到什么動靜。
又有不速之客來訪不成?
放下酒杯,小心警惕地回了里面,四處查看,并未發現有人,倒是無意中發現門口的地上多了一張紙,應該是從門下的縫隙里鉆進來的。
走去撿起一看,發現紙上有字跡,只掃了那么一眼,他趕緊打開了房門往外瞅,哪里還能看到人影。
盯著外面觀察了一下,又縮回了屋內,關了門,再次細看紙上的內容,只見上面也就兩行字:貢山堂不公,某可為梁兄報仇,黃頂軟轎一臺,客棧外恭候。
梁般屋內來來回回,搖頭晃腦的盯著上面內容琢磨了許久,不知何人投書,又意欲何為。
想來想去,無非兩個可能,一是想攀附梁家,二是圖謀不軌。
思忖一陣,他倒想看看是什么人在打自己的主意。
有了定意后,他立刻奔赴了百丈庭那邊的露臺,伸頭往下看了看,果然隱約見到一座黃頂抬轎在下面等著。
回到屋內又撈上了自己的折扇,本落在了連魚的房間,連魚差人送了回來。
出門乘坐繩梯直達底層,穿大堂直接出了客棧,目光一掃,鎖定了十幾丈外停那等的黃頂軟轎,徑直走去,無視兩名抬轎人打量的目光,大搖大擺坐了上去,順勢一躺。
兩名抬轎人相視一眼,立刻抬起了軟轎,快速離去。
不得不說,梁般確實有夠自大的,一點都不擔心有人會謀害自己,也不管別人要把自己抬去哪,躺在軟轎上搖著折扇悠哉,給人目中無人的感覺。
走了好一陣,也繞了好一陣,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時,前面剛拐過一個彎,上面突然有人喊道:“停。”
兩名抬轎人抬頭看去,只見半空的石洞內站了個蒙面漢子揮招呼,兩個轎夫立刻停下了。
“快上來。”蒙面人又朝梁般揮手,語氣很緊急的樣子。
梁般剛閃身飛了上去,便見對面洞口跳下一人,一個與他一樣打扮的人,飛身落在了軟轎內,打開了折扇擋住了臉面,被轎子快速抬走了。
梁般回頭看向身邊人,蒙面人揮手示意一聲,“請。”
兩人就此鉆洞而去。
至于那頂軟轎,最終因為轎上的“梁般”老是擋著臉,惹出了接二連三的人湊近,最終被人逼停了。
逼停了自然是要探問情況,結果可以想象,兩個轎夫和假梁般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就是臨時被人雇傭,各收了十萬兩銀子,照吩咐在塊壘城內繞而已。
相關人員立刻奔赴梁般下轎的地方,可哪里還能找到人影。
“失蹤了?”躺椅上看書的連魚直接站了起來,“不會出什么事吧?”
不管怎么樣,她都不希望梁般出什么意外,真要把梁家給招來了,就憑她最近和梁般的牽扯,是脫不了身的。
報知情況的虎妞道:“明顯是有計劃的躲避,沒有梁般配合是做不到的,應該不會有事。”
連魚握著書卷反復砸在自己掌心,“這個時候來這出,不會是巧合,怕是和梁般被打脫不了干系,也不知這位梁大公子要怎樣,但愿張隨說話算話真能擋住他發威。”
她現在極為擔心梁般是在和梁家的勢力做聯系,若真是那樣的話,只怕是一場狂風暴雨要降臨這塊壘城。
石心居客棧內,報了名參加“銅雀武事”的相關方,皆因梁般的突然失蹤而莫名驚疑不安起來,反倒是與梁般有直接沖突的庾慶和牧傲鐵無所謂,因為兩眼一抹黑,壓根不知情。
庾慶現在忙著驅趕牧傲鐵再去與連魚私會,像南竹的嘴巴一樣,在牧傲鐵耳邊啰嗦個沒完…
鉆來鉆去,拐來拐去的梁般,一路上發了好幾次脾氣,終于在一個鉆出的洞口停下了。
洞外漫天星光,巖石上站著一個人背對,聞聲回頭,竟也戴著一張面具,主動對梁般拱手道:“讓梁兄周折了,實在是抱歉。”
梁般搖著折扇走到跟前,沒好氣道:“鬼鬼祟祟,沒臉見人嗎?你誰呀?”
面具人道:“我是誰不重要,只是仰慕梁兄,想結交梁兄這個朋友。”話中的攀附意味很明顯。
對于類似這種的,梁般也算是見怪不怪,想攀附梁家的他見得太多了,冷哼道:“連臉都不露,還交什么朋友?”
面具人:“露臉肯定是要露的,先幫梁兄把事辦好了再露臉也不遲,否則有何面目見梁兄?”
梁般搖著扇子,上下打量著對方,“你算哪根蔥,我要辦什么事還輪得到你?”
“希望梁兄給我一個效力的機會。”面具人客氣一聲后,干脆直接問道:“梁兄想蝎子幫那兩個人怎么個死法都行,只要梁兄說的出來,我都能幫梁兄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