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確定龍行云是不是真的離開了,等到天黑的庾慶又再次找到了徐以,表示要去見龍行云。
還真別說,第一名擂主的成績還是挺管用的,哪怕昨天見過龍行云,哪怕這里不讓天天亂跑,徐以照樣沒二話,即刻跑腿通報去了。
然帶回的消息有點遺憾,徐以告知,說龍行云已經退出了比試,已經告辭了,目前在昆靈山已經見不上了人家。
得此回應,庾慶心頭最后一絲擔心也放下了,謝過徐以,等徐以離開后,他立刻去了夔馗的住所。
夔馗沒關門,正坐在門檻上擼起了褲腿用手指梳理腿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像是閑得無聊,腿毛倒是挺濃密。
見到庾慶來了,他也沒起身,搬起了一只腳架在大腿上,摳起了腳丫子,等著 庾慶說明來意。
庾慶山野出身,倒也不嫌棄他的素質低,也轉身坐在了門檻上。
兩人不時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一頂燈籠在屋檐下照著二人。
見他不說話,夔馗也就懶得管他,手指搓著腳,瞇著眼,一臉舒爽的樣子。
庾慶鼻翼微動,嗅到了點異味,遂先開口了,“明天就是挑戰賽的第三天了,你是不是要上場了?”
夔馗嗯道:“可能吧。”
庾慶:“你想不想拿第一名?”
夔馗手指勾住了腳趾,扭頭看著他,“幾個意思,你在向我發起挑戰嗎?”
“別誤會。”庾慶看了看四周,放低了聲音,“你可以挑戰我,我可以把第一讓給你。”
夔馗腳趾脫鉤了,怔怔盯著他,最終徐徐道:“看來程龍說的沒錯,我之前還以 為他在坑我們。”
程龍?庾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龍行云,不解道:“他說什么了?”
夔馗反問:“你是不是傷的很重?”
庾慶亦狐疑,“什么意思?”
夔馗:“知道自己傷重無法再應戰,想送我一個順水人情。”
庾慶錯愕,“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一點小傷早就好了,哪來的什么傷很重?”
夔馗:“程龍說你傷的很重,沒一兩個月好不了。”
庾慶啞了啞,轉念間明白了龍行云說這個的意圖,有點無語,也懶得多解釋了,伸出了手給對方,然后對方也會意了,只是看到對方帶味道的手抓在自己手上還是有點不自在。
稍后,夔馗松手了,嘴里也罵開了,“那小白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果然沒看走眼。”
轉念又盯著庾慶奇怪道:“不對呀,你身體無恙,好好的把第一送給我干嘛,自愧不如?”
庾慶又看了看四周,“我把第一名輸給你,那五個億的獎勵你給我。”
他能第一個來找這位,自然是覺得這位的實力在剩下的比試人員中有較大的奪魁概率。
夔馗越發詫異,“為什么,名利雙收不好嗎?”
庾慶低聲道:“你應該聽說過我是龍光宗的棄徒,若是能重返宗門的話,這五個億的獎勵我肯定是要上繳的。”
“哦!”夔馗恍然大悟,懂了,想藏私,口中卻又突冒出一句,“你看不起我?”
庾慶詫異,“夔兄何出此言?”
夔馗嗤聲道:“我憑自己的本事,該拿第幾就拿第幾,需要你讓嗎?我要是做了,豈不是要一輩子心難安,還讓你捏了 個把柄在手。”
“怎么會是把柄呢,我瞞著宗門拿了五個億也不敢讓外人知道的。”
“龍光宗是趕 集的地方嗎?豈能任由人想走就走,想來就來,鬼知道你還能不能回去。”
“”庾慶想想也是,哪能都跟玲瓏觀一樣,弟子們說散伙就跑了,沒地去了又跑回來了,老七和老九就是例子。
“行了,我佩服你本事,你也不要看不起我夔族人,你再說這樣的話就是在羞辱我。”
話不投機,也就呆不下去了,庾慶隨便閑扯幾句后就起身告辭了。
他本琢磨著要不要再去找向真聊聊,然想到向真身上的傷,想讓向真贏只怕也會讓的很明顯,那這朝陽大會他就像是來拆臺的了,何況就向真那病傷的身體也扛不住其他人的挑戰。
找誰認輸是個難事,找不熟悉的人搞 這事不好。
想來想去,也只能是唏噓搖頭一陣。
走回到自己小樓門口時,他又是一愣,發現屋檐下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展云器,還有一個蒙在一襲黑斗篷里。
見到他回來了,屋檐下的兩人步下了臺階,蒙在黑斗篷里的人也向他抬起了頭,露出了半張面容。
庾慶一見便愣住,居然是孫瓶,他不由看向展云器。
孫瓶回頭看了眼小樓,再回頭從庾慶身邊擦身而過時,低聲給了句,“小姐在里面等你。”
話畢已經和展云器雙雙離開了,兩人去了不遠處的樹下等候。
庾慶能感覺到展云器看自己的眼神里充滿的驚疑,但他此時已經顧不上這個,驚疑不定地走近了自己住的小樓。
一樓無人,但似乎多了一縷淡淡的女人香。
拾階而上,一步步走到了二樓,只見堂內小圓桌旁坐了個同樣穿了襲黑斗篷的人,看扶膝的白皙雙手,明顯是女人柔荑。
門窗關著,孤燈搖影,暗室生香。
女人抬雙手掀開了帽子,露出了那張傾國傾城的美貌容顏,明眸在燈光下熠熠生輝,正是鐵妙青。
庾慶看了暗暗兩聲嘆。
一嘆自己在比試場內掉落面巾時果然暴露了。
二嘆這女人果然是天生麗質,不管放在哪個場景中都難掩其絕色,他到現在都不得不承認,至今還沒見過比這位更漂亮的女人。
鐵妙青微笑了,“你站著我都不好意思坐了。”
庾慶牽強一笑,也在對面坐下了,多少有些不自在道:“你大晚上的來這里,不怕引起那位王爺的誤會嗎?”
鐵妙青:“他的胸懷比你我想象的更寬廣,他不會誤會,但怕別人誤會,所以我才晚上悄悄過來的。你放心,來之前跟他說過,是他安排的會面。”
庾慶先是放心不少,旋即又一驚,“他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
鐵妙青點了點頭,“不必擔心什么,你參加你的朝陽大會,他大體上只是個看客,不會隨意干預什么。
倒是你,我依稀記得我們在古冢荒地初見時的情形,那時你的實力實在是上不了臺面,棄文從武才短短幾年的時間,真沒想到已經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經到了能在朝陽大會爭奪第一的地步,天下第一才子的天賦果然非常人能及。
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看來在幽角埠共處的歲月里,我對你是真的一點都不了解。”
說到這,她看他的眼神中還是閃過了一抹異樣光彩,因知道眼前這人是真正的文武雙全,倒是一點都沒有讓她失望。
庾慶哭笑不得,又沒辦法解釋,只能擺手道:“狗屁天下第一才子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鐵妙青莞爾,“棄文從武你倒是棄的干凈,好,不提了,以后大概也沒什么機會再提了。”
這話說的,兩人皆靜默了下來。
稍后,庾慶試著問道:“你怎么會嫁給了那位王爺?”
鐵妙青神色中略帶回憶,“緣分吧。”
看出了對方確實是想知道怎么回事,此來也算是要給個交代的,遂又大概詳述道:“離開幽角埠后,我和瓶娘剛進入殷國境內,就遭遇了追殺,途中恰好遇上王爺一行人馬,蒙王爺出手相助才得以脫險。
一開始我并不知道兇手是什么人,王爺麾下拿兇手撬開其嘴巴后,才知道龍行云當初其實安排人在暗中一直盯著我們,我和瓶娘離開時過于匆忙,不夠謹慎,才導致了遇險。”
庾慶聞言有些牙癢癢,敢情又是龍行云那孫子干的好事。
“知道了我和龍行云的過結,王爺后來親自出面,帶我去了一趟赤蘭閣,見到了赤蘭閣主和龍行云,化解了我和龍行云之間的恩怨。”
這部分,庾慶聽龍行云提過,微微頷首,“于是你就嫁給了他?”
鐵妙青不置可否地微微搖頭一下,“王爺不可能無緣無故護我永遠,何況仇家還是赤蘭閣,龍行云的人虎視眈眈,離開了王爺我根本沒有活路。
王爺有意,我為活命,加之有求于王爺瓶娘想從龍行云那知道丈夫的消息,靠我們自己根本做不到,當時如喪家之犬的我,便從了王爺。”
說到這,有些艱澀一笑,“讓探花郎見笑了。”
庾慶能想象到她當時如喪家之犬般的凄惶場面,面色沉重道:“當時趕你們走,我也是沒辦法。”
鐵妙青:“這個不用解釋,能理解,換誰也不會把奸細放在身邊,你當初能饒孫瓶性命已經是網開一面。”
庾慶也不想多提這事,又問:“有朱上彪的消息嗎?”
鐵妙青:“人一開始確實在龍行云手上,后來被人劫走了,龍行云也搞不清對方的身份,王爺至今也未能查到絲毫線索,大抵是很難存活了。”
庾慶:“不管怎么樣,你也算是有了個好的歸宿,我也就放心了,當初趕你們離開也許是做了件好事。”
鐵妙青驟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眉淺笑:“也是,不然遇不上王爺。”
話點到為止,岔開話題,“對了,你怎么會和龍行云湊在了一塊?看起來,你們關系好像還挺不錯的樣子。”
庾慶嗤笑:“我跟他關系能好才怪,死纏著我不放。”
鐵妙青:“需要我請王爺幫忙嗎?”
“那家伙只要是不食言,我跟他的過結應該算是過去了,這次之所以下場比試,也是被他給逼的,不然我不可能在大會拋頭露臉。”
“怎么回事?”
庾慶擺了擺手,“太復雜了,不說也罷。”
關鍵有些事情也不好說。
鐵妙青也不話多,又問:“如今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庾慶嬉笑道:“聽你這話里的意思,我今后是有了靠山嗎?”
鐵妙青低頭默了默,“外面有些對你我關系的謠傳,王爺雖大度,我卻不能不知好歹,眼前有什么我能幫上的,你說一個吧。”
庾慶頓時懂了她的意思,以后不要再來往了,遂微笑攤手道:“龍行云的麻煩已經解決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挺好的,不需要什么幫助。”
他倒是想求助,可關鍵他需要的幫助無法對外人言,說出來就不是找人幫忙了,而是往坑里跳,何況外人也未必能幫上,哪怕對方是權傾殷國的王爺。
其它的什么忙,他不想開口,雖然腦海里閃過了“銀票”的樣子,但還是沒說出來,很有風度的微笑著,
年輕人的某根骨氣還在。
鐵妙青嗯聲道:“知道的,也見識過,你不管遇上什么麻煩,遲早都是能應付過去的。”
“你也太高看我了。”
“不早了,說點正事。王爺有件事讓我轉告你,說朝陽公主很喜歡你,你若愿意的話,他可以親自帶你回去見皇帝,請皇帝賜婚,這樁婚事他說他是可以向你保證的。”
一提這事,庾慶就想起了在小云間時某人對他的警告,有些事情可以把你當個屁放了,有些事情則是找死,底線早已是對他劃的清清楚楚,他哪敢答應,搖頭,
給了個頗有骨氣的回答,“好意我心領了,要攀那權貴,我當初就不辭官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還是喜歡自己玩。”
鐵妙青神色復雜地頷首,“意料之中的事情,你畢竟不是我。”
也不知是不是羞愧低頭了,從袖子里抽中了一卷紙,稍在庾慶眼前打開亮了一下,隱約露出了“人間好”三字。
庾慶頓認出了是自己的字,是當初他寫給這女人的,沒想到這女人竟把這幅字一直帶在了身邊。
室內火光驟亮,鐵妙青將那幅字給點燃了,化作片片火星飛灰落地。
庾慶伸出要推辭的手僵住了。
鐵妙青雙手重新蓋上了斗篷的帽子,
欠了欠身,“保重!”
繼而就快步離開了,咚咚下樓。
一盞孤燈,燈旁兩人,從頭到尾都很平靜、都很溫和的談話,就這樣平淡結束了。
庾慶呆立原地,悵然若失,沒有去送,伸手拿起了銀票清點,結果是一千萬整,順手塞進了衣服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