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青蓮山眾紛紛議論,還有明里暗里的指責,聞馨算是看出來了,無論是對上赤蘭閣還是碧海船行,青蓮山都沒有去正面的底氣。
她本柔弱女子,出生在聞氏的原因,青蓮山在她心里的形象一直很高大、很強大。
但是這次,當她真正站在這些人的面前,真正與這些人一起遇上事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些人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強大,有和普通人一樣的一面。
她靜靜看著眼前的各種嘴臉,悉數納入眼底。
任天降看了眼邊上臉色依舊很難看的樊無愁,赤蘭閣和碧海船行找上門的事,樊無愁之前是告訴過他的。
因一些顧慮,樊無愁只私下告知了以他為首的少數幾人,并未宣之于眾。
聽了一陣眾人的意見后,任天降抬住了亂糟糟的嘈雜,出聲問道:“他們為何要追查探花郎的去向?”
聞魁:“不清楚,他們沒說。”
現場一人道:“聽說殷國公主放出了話,要嫁給探花郎,碧海船行不會是想把探花郎捉去殷國做駙馬吧?”
此話一出,現場的凝重氣氛變得有些搞笑。
聞馨微微繃住了嘴角。
“莫搞笑,碧海船行要找駙馬,難道赤蘭閣也要找男人不成?”
“掌門,這事怕是沒那么簡單,赤蘭閣和碧海船行都盯向了探花郎,怕是別有所圖。”
任天降捋須,再問:“他們要找的地方是哪?”
聞魁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任天降皺眉,“不知道的話,那姓秦的心里沒點數能冒然下此毒手,真當我青蓮山是擺設不成?”
聞魁:“探花郎臨別前去了一趟聞氏的‘文樞閣’,不知在找什么,老爺之后去了‘文樞閣’,應該是查出了探花郎在找什么,不過并未告知老奴。”
任天降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文樞閣內能找到答案。”
“能找到答案就好,回頭可以慢慢查。現在的問題是,赤蘭閣的人參與了謀殺聞氏家主,殺了我們的人,難道我們青蓮山要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嗎?”
忽有人拋出了這么個尖銳問題,也許是許多人都不愿意去面對的問題。
現場瞬間又安靜了。
稍后有人表示不同意見,“供詞大家都看到了,問題是我們也沒有證據,秦訣和聞郭氏接頭沒人見過真容,唯一的證人聞郭氏也死了,死無對證。”
兩種意見,沒有激烈碰撞,安靜。
良久后,端坐的任天降又站了起來,沉聲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證據,重要的是態度,赤蘭閣欺人太甚,我青蓮山豈能坐由?以青蓮山的名義向赤蘭閣傳訊,要赤蘭閣給個交代!”
眾人態度模棱兩可,反響不大。
這時,一直靜靜聽著的聞馨突然出聲了,“任掌門,青蓮山可否不介入此事?”
此話一出,眾人齊刷刷盯向她,本只把她當做擺設,沒想到她會在這種場合表態。
別說他們,就連聞魁亦有些意外,不是說好了交給青蓮山去處置的嗎?這樣無論結果如何都是青蓮山做出的決定。
任天降哦了聲,“你想怎樣?”
聞馨嘴唇抿了抿,在這種場合表達自己心里的想法,尤其是代表整個聞氏的重大想法,她多少還是有些不自信,但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道:“擱置恩怨,平息爭端,先把聞氏從這場風波中摘出來,避免越陷越深,待聞氏置身事外后再從容計議不遲。”
眾人聞言皆目光閃爍,這年輕姑娘的言辭能讓他們打起精神。
任天降再問:“你想如何擱置爭端?”
聞馨:“查出他們要找的地方,只要碧海船行停止對聞氏各地商鋪的干擾和打壓,聞氏便將地址告知。也無需和赤蘭閣糾纏,給他們想要的地址,讓他們走。”
眾人一愣。
有人想問,殺害聞氏族長的仇人,你就這樣放過?
然終究是沒問出口。
有人道:“照你這樣說的話,我們無異于在出賣探花郎,我們不知什么情況,搞不好是要害死探花郎的。聞馨,你可知道,探花郎背后的勢力也不是吃素的,這樣出賣合適嗎?”
聞馨靜靜站那說道:“聞氏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
有人還想提醒,任天降又抬住,盯著她凝視了一陣,徐徐道:“秦訣害死了你爺爺,你確定你要做出如此決定?”
聞馨腦海中浮現出爺爺的音容笑貌,也浮現出了那天在書房里激情擁吻的場景,那份似乎要融化身心的熾熱,至今記憶猶新。她能感覺到,他是喜歡她的,但她無法接受他的欺騙行為!
當時若真的跟他私奔了,若真的跟他走了,也許聞氏便不會出現這場浩劫吧?
她心里如是想著,似乎又回到了兩人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她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現,但還是一字一句的堅強道:“我要先保聞氏!”
這一刻,眾人似乎從她的柔弱身段中看到了一種莫名的力量。
任天降緩緩松了口氣,正式對眾人宣布道:“既然聞氏自己都能以大局為重擱置仇恨,我青蓮山還能有什么不能忍辱負重的?那就先從風波中脫身,置身事外后再從容計議!”
“是!”
青蓮山眾一起拱手領命,意見算是迅速統一了。
聞氏主仆二人則告退了。
離開這群修士的聚集地后,聞魁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小姐,任掌門既然決定要向赤蘭閣要交代,您為何要阻止?”
聞馨眼中有悲傷,“他們連我的建議都不敢反對!硬來,他們做不好的話,就像之前的指責,錯都是我們的。”
聞魁瞬間明悟了話中深意,指望青蓮山為爺爺報仇是指望不上的,那么就回到了她之前的話,先保聞氏!
文樞閣,坐落在大大的院落中間。
聞魁在大門前叩門,聞馨在旁,任天降也帶著兩個人來了。
門開,門內少年往外張望,見是聞魁親自來了,沒多話,直接開了門。
眾人入內,門又關了。
文樞閣門口屋檐下,一張躺椅,那個放浪形骸的老頭依然躺在上面悠哉翻書。
另一個少年依舊在旁煮茶,看到有人來,少年也沒什么反應,無禮似已習以為常。
聞魁帶領眾人來到后,拱手道:“文老,新任家主來見您了。”
對于這個說法,任天降不置可否。
文老挪開了眼前書,沒注意其他人,目光直接落在了聞馨身上。
聞馨行禮,“文老。”
聞魁又指著任天降介紹,“這位是青蓮山掌門。”
文老瞟了眼而已,依舊躺那未動,也沒起身的意思,直接問聞魁,“來這么多人,有事?”
別說他,連煮茶少年都坐那無動于衷,專心做自己的事。
任天降的兩名隨行頓時惱了這老兒的無禮,一人喝斥道:“大膽狂徒,竟敢對掌門無禮!”
文老冷眼稍稍斜睨了一下,再問聞魁,“什么事?”
聞魁尷尬,被無視的怒者越發勃然大怒。
任天降倒是伸手攔了下,“算了。”
此來有事要打探,沒必要節外生枝,他也早就聽說過,困在這里看守藏書閣的人除了聞氏家主,不聽任何人招呼。
聞魁此時才正式問道:“文老,探花郎進文樞閣那天,找什么你可知道?”
文老沒回答,看向聞馨,問:“你想知道?”
聞馨點頭,“是的。”
文老這才躺那慢吞吞答道:“在找一個地名,一個叫‘石磯灣’的地方。為了找到這個地方,他翻了許多的地方志…”當時的情況,在他口中娓娓道來,知道的就說,一副說清楚早了結的樣子。
清楚明白的講完了,讓大家知道了他知道的就這些后,大家自然也就沒了什么好問的,隨后也就告辭了。
客人離開了,文老又抱了書看。
一旁煮茶的少年冒出一句,“師父,是聞氏家族史上第一個女家主嗎?好年輕的家主。”
文老手中書蓋在了胸口,看著關上的院門,“唉!”輕輕一聲嘆…
搞清了怎么回事,聞氏和青蓮山這邊立刻做安排。
先派人去見被羈押的右綾羅,釋放出了交易條件,只要碧海船行保證且停止對聞氏的干擾后,聞氏便告知探花郎的去向。這也正是右綾羅對聞氏展開施壓的目的,自然是應允答應了下來。
另一邊,將羈押的秦訣一行給放了,以探花郎的去向換取秦訣以赤蘭閣的名義立下了保證書,保證以后不再騷擾聞氏。秦訣本還想聞氏動用相關力量去石磯灣那邊幫忙找人,被聞氏拒絕了。
秦訣離開的兩天后,右綾羅再次登門聞府,他已經兌現了承諾,讓聞氏兌現承諾是一回事,同時也想見見聞馨。
聞氏遇難的事情他自然也獲悉了,好奇聞袤怎么會傳位給一個不諳世事的姑娘。
賓主見面一番交談,右綾羅見到了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急著追蹤目標,無意久留。
主人起身相送時,聞馨忽出聲道:“綾羅先生,有件事不要怪我聞氏沒有提醒,赤蘭閣來了一個叫秦訣的人,于兩天前拿到了探花郎的去向。他以赤蘭閣的名義施壓,我聞氏有聞氏的難處,誰都不想得罪,也不想偏頗任何一方,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此話一出,一旁的青蓮山掌門的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心臟也忍不住跟著突突了一下,不動聲色地斜眼看向這斯斯文文看似柔弱的女子,發現其飽滿額頭光潔,明眸目光堅定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