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心里是不忍心埋怨聞馨的,主要還是覺得聞言安不懂事,好歹是個八品小官,正事不去辦,跟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一般見識,瞎湊什么熱鬧?
假山外面的庭院沒了人影,消停了,他見到了聞馨,今晚也算是安心了,又悄然潛回地道內。
至于明天聞言安來雜物院的事,他也沒太放心上,稍一轉念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聞言安不是沒時間么,不就是來看看么,他恰好不在就行了,只要錯過了那個碰面時段,今后聞言安便不太可能再去雜物院了。
心緒定了,注意力總算從兒女情長上收了回來,開始忙活正事,拿著紙張和炭筆一路畫圖。
順路的,那個死人坑地方,他又過去看了一趟,吊著的骸骨沒了,地點記在了紙上,標記了步數。
之后走了一條未曾走過的路,一路前行。
走著走著,發現了不對勁,這條地道未免也太長了些,應該早已走出了聞府的范圍,但地道依然沒有絲毫要到盡頭的跡象。
他好奇這地道是通往哪的,繼續前行,然越走心里越沒底。
走了一萬多步,還沒有到頭時,他就忍不住停下了,前后觀察著。
明擺著,聞府是很大,但也沒大到這么大的范圍,而且這條道幾乎沒拐過什么彎。有過冠風揚古墓的際遇,他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在兜圈子。
難道聞府下面也藏了古墓里同樣的邪門事?
猶豫不定之際,又下了狠心,繼續前行。
道理簡單,若真是又著了道的話,回頭也未必能兜出去,若沒著道,那就肯定會有盡頭。
一直走,走到他手里油燈的燈油已經不多了,已經注定沒了燈火照明回去,就在他自己都快絕望了,又走了六千多步的時候,前方突然出現了拐彎的地方。
他趕緊過去一看,是彎道,依然沒到盡頭。
拐彎后,再走了一百來步后,終于見到了向上的臺階,臺階比較長,順臺階走到盡頭是一堵石墻。
走了這么遠的路才到盡頭,不可能是死路,這后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耳朵貼在石壁上,凝神靜氣,聽了許久,未聞有絲毫的動靜。
油燈四處照了照,見到側面石壁上有一個金屬燈托,根據之前的經驗,他上手抓住金屬柄發力試了試,向下確實有活動空間,向下一拉。
咔嚓一聲,石墻松動了,又是一道旋轉門。
他輕輕推開了往里看,是一個黑漆漆的空間,燈光照去,入眼是一具棺材,而棺材停放在一個小石室內,兩邊擺放有一些陪葬的器皿。
他進了小石室,空間確實很小,一盞油燈就能照出全部輪廓,墓室進入密道的兩邊墻上也有兩只金屬燈托,他過去上手試了試,發現和密道那只靠一邊的是同一個機關,也就是說從墓室里也能進密道。
挖這么遠的地道就為了修這個墓室?得埋了什么樣的大人物才對得上如此龐大的工程?
他忍不住摸到了棺材旁,手摁在了上面,運功往里查探,感覺里面好像確實是有一具尸體,當即將油燈放在了墓室燈托上,之后上手掰住棺材一角,運功用力,硬生生掀起了從周邊打入的棺材釘,掀開了棺材蓋,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他又拿了油燈往棺材里面照,有具收殮后的白骨,邊上放了些金銀細軟陪葬。
庾慶覺得不對勁,看得出這墓室主人像是個小富人家,但對比上聞家的家底,如此大的工程對應這規格明顯不對。
四周看了看,發現密道對面的石壁上也有兩只金屬燈托,中間的長條石墻下還有幾級臺階,遂過去上手試探兩只燈托,有一只果然咔嚓一聲,長條石頭墻松動了一下。
庾慶立刻去推,發現推不動,反倒重新將松動的地方給推的咔嚓一聲復位了。
他又拉那燈托機關,石墻再次松動,這次他扣住松開的口子往里掰,果然輕松就掰開了,才知這不是旋轉門,就是一側固定的石門。
石門一開,外面便是星光月光。
庾慶一怔,迅速掐滅了油燈,然后才慢慢鉆了出去。
四處望,山風徐徐,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一處荒林山崗,山崗上有好多的墳墓,而他就是從一座外表破舊的墳墓的墓碑后面鉆出來的。
一側是一條蜿蜒而過的大河,月光下明晃晃。
山腳下還有一條小河,波光粼粼,注入大河。
此地就在小河和大河交匯的三角地帶。
回頭看,遠處的濘州府城,燈火闌珊,聞氏居然從府城內挖了一條地道通到城外這地方,途中就不怕有何施工開挖之類的撞破?
念及此,忽一怔,他慢慢回頭看向腳下的墓室出口,墓室背后正對的正是那條小河,離這里的距離大概也就是一百來步。
他又立刻估算拐彎的角度,目光順著小河走向而去,駭然發現一個可能,這一路而來的漫長地道應該是修建在了那條小河的底下,有可能是順著那條河一路挖過來的。
如此一來,自然是不用擔心年長日久之下無意中有人會挖到地道。
可地道在河下的防水防漏,還有如此漫長的距離,工程量之巨大,實在是難以想象,這得花多少年的時間才能悄悄搞出這么一條地道來?
稍作驚嘆之后,他又轉身在內嵌式墓碑的外面一陣摸索,相信外面也有進入的機關開啟。
后來發現就在墓碑門楣的下面,梁上石塊中的之一,向上用力能按動,正與開啟機關勾連。
回到墓室內,關上墓碑時,照著外面的月光看了看上面的字跡,說是鄉紳合資出錢葬的無名義士。
合上的墓碑咔嚓一聲,算是復位了。
再次點亮了油燈,看了看棺材骸骨旁的金銀細軟陪葬物,終究是沒動。
倒不是他不想要,而是這棺材里的東西顯然就是給盜墓賊的。
按理說,無名義士的墓是沒什么財物的,這座墓不容易被盜掘,若真有人不甘心挖開了墓,打開了棺材找到了財物自然就不會再胡亂敲敲打打尋找,這應該是一種防止密道暴露的手段。
他若要拿這金銀細軟,就要把墓給破壞掉,否則怎么解釋里面的東西是怎么沒的?
不但沒有拿里面的東西,他又將棺材蓋蓋回,運功重新將棺材釘給打了回去,恢復了蓋好的原樣,再四處檢查了一下,才退回了密道臺階,重新將石墻閉合好了才撤退。
途中緊急趕路,近乎飛奔,但還是如之前的預料一般,油燈沒油熄滅了。
之后身處絕對的黑暗中,他一手摸著墻,在黑暗中前行。
走了幾里路,手觸碰到了第一個拐彎處,他才拿出了火折子點燃,快速找到了入口,悄悄鉆回到了雜物間內。
暗中靜默了好一陣,確認沒有什么問題,才從一堆雜物中翻了出去。
檢查門口沒問題,又檢查臥室,確認小狗子也沒什么問題后,他又重新換了油燈,又再次潛回了地道內。
今天,他想要將聞氏下面的地道摸出個大概的輪廓來,為后面有針對性的潛入潛出查探做準備。
到了左右走向的路口,稍猶豫,最終向右邊那條明顯是出聞府的地道走了去。
來回幾次,這邊他一次都沒有走過,今天倒要看看是通往府外哪里。
走著走著,發現又是一條沒岔路的長道。
不過比之前出城那條短了許多,約莫走了四里路的樣子就到了盡頭,一個臺階直上,發現出口又被一座大假山給鎮住了,外面隱隱有歡歌笑語的動靜傳來。
什么情況,這么晚了,還有人在載歌載舞?
找到漏光的孔眼往外一看,亭臺樓閣間有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接二連三的與男客摟摟抱抱而過,當即明白了外面是什么地方,青樓!
懸掛的一只只燈籠上題有招牌:玉春樓!
窺探中的庾慶暗暗稀奇,聞府這條地道的盡頭竟然是一座青樓,著實讓人有些意外。
前面一座墳墓,這里一座青樓,他只能感慨聞家會玩。
觀察了一下外面的環境,正準備轉身返回時,忽又留步,轉身又趴在了一處縫隙中外望,看到一座圍墻就在不遠處,心頭起了出一趟聞府的心思。
起因在進聞府時,身上沒帶什么有用的東西,譬如照明用的螢石,有了那玩意再探地道可就比隨時要小心護著的油燈強多了。另就是靈米,進聞府時不敢帶多了,怕搜查,就在衣服里縫了點,大頭的用量快沒了,有靈米的話,后面就省得在聞府找骨頭。
包括防身的武器,師兄弟三人的東西都藏在了外面。
試用期內沒特別情況,基本上是出不去聞府的,他的情況白天也不便進地道。
思之再三,再三觀察外面后,他脫掉了外套,反著穿了,之后摸到一只拴在鐵鏈子上的鐵環,試著拉了下,咔嚓一聲,跟前的一塊山石聳動了。
庾慶盡量小心,試著輕輕一推,那山石順溜滑出,露出了一個口子。
他伸出腦袋往外探了探,小心鉆出,又輕輕用后背將山石推回,咔嚓一聲復位后,又蹲在陰影中小心觀察四周。
卻不知假山頂上,有一個手上拿著酒葫蘆的絡腮胡子的黑衣人,坐那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