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元殿側,有露臺,臺上有一白衣漢子,一手搖著折扇,一手秉著山羊胡須,頗有幾分書生氣,只是目中時常泛冷。
此乃見元山掌目妖,上下稱之為大掌目,執掌觀山、哨探之類的事務。
一名小掌目在其耳畔嘀嘀咕咕一陣后,白衣大掌目揮手示意其退下后,自己也轉身而去,進了見元殿內。
殿內兩名小妖正在幫洪騰拉扯大喜的衣裳,評頭論足的。
過來的大掌目偏頭示意下,兩名小妖迅速退下了,他于洪騰耳畔低聲道:“昨天賀客中,說是要在巒州開吳氏金鋪的那伙人中,有人與碧海船行的人接觸了。下面報,兩邊看起來是清晨偶遇,觀說話的神態,卻應該是熟人。”
洪騰默了一下,問:“兩邊什么關系?是一伙的嗎?”
大掌目:“不清楚。”
洪騰:“找千里郎,即刻傳訊給京城那邊的熟人,讓那邊幫忙查一下京城是不是有專門開金鋪的吳氏,有沒有這幾號人,又是否派了人來巒州這邊拓展金鋪買賣。”
大掌目略遲疑道:“大王,讓千里郎單獨為這事跑一趟京城,花費不小另說,最快也要明天才能有結果回來。恕屬下直言,管他是真是假,只要他送上了貨真價實的賀禮便成,回頭送客,事后大不了不再來往便是。”
洪騰想了想,覺得有些事情還是要讓這家伙知道一些,不然不好辦事,當即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低聲細語道:“千流山的三爺駕臨了,帶來了重要差事,這趟婚事咱被人設計了…”
一番嘀嘀咕咕,大掌目聽的一臉震驚,神色也越發凝重起來。
告知了大概的緣由后,洪騰手指戳了戳他胸口,沉聲道:“這次不要怕花錢,立刻去辦。我再說一次,山上長了眼睛和耳朵的,都要給我睜大眼睛、豎起耳朵,把每一個人給我盯牢了,大小消息隨時報我,決不能出現錯漏,否則你我的性命怕是不保!”
“是!”大掌目拱手領命,已知事情利害,知道怎么做了,不敢再有絲毫懈怠,迅速布置去了。
客院外,右綾羅在兩名護衛陪同下漫步在山間小徑,悠哉觀山景,不時駐足俯身細看路旁不知名的鮮艷野花。
日出時,孟韋出現,快步上來,追到了右綾羅身邊,低聲道:“先生,探聽到了,之前與牛有慶接觸的人是錦國京城什么吳氏金鋪的人,說是準備將金鋪買賣拓展到這邊。”
右綾羅略思索了一陣,徐徐道:“錦國京城數得上的金鋪行當里是有個吳氏,不知是不是同一家。若是,吳氏的背后可是站在應小棠對面的,怎么敢和阿士衡攪到一塊?若說不是,還有哪個吳氏有實力跳出京城來巒州地盤上搶生意?”
孟韋:“興許真是偶遇隨便說兩句話。”
右綾羅:“不管是不是,安排兩個人盯著。”
“好。”孟韋應下。
右綾羅:“牛有慶在干嘛?”
孟韋:“幾人一起去用早點了。我們的人趁機檢查了三人攜帶的木杠,里面果然有東西,藏了三支劍,還有點亂七八糟的不知是什么東西的東西。”
右綾羅奇怪:“什么叫不知什么東西的東西?”
孟韋:“不敢破開木杠,怕無法恢復原樣被發現,只能隔著木頭查探,感覺里面還有一根一根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么。”
右綾羅摸著胡須道:“盯緊。”
見元山待客有高低貴賤之分,類似右綾羅這樣的主要客人有高檔的用餐點,主人也會作陪,至于庾慶這些隨從也就是隨便提供了一個集體用餐場所。
沒人招待,反正來了也有吃的,吃完抹嘴就走也沒人管。
師兄弟三人吃完,庾慶使了個眼神便一起動身走人,同來的苦力陸續也有人跟著站起。
回院子的途中,庾慶找到一個站在路旁負責為客人指路解答的小妖,詢問:“我們初來見元山,可以到處走走看看嗎?”
小妖看了看這些人的打扮,心里是有些不太愿意應付的,不過今天是大王大喜的日子,上面也交代了,來者都是客,遂強擠出一點笑意道:“走走看看可以,但是不能擅闖,屋宇、門庭、宅院、洞窟以及有人守衛的地方未得允許皆不得擅入,山山水水的看看沒關系。”
說白了,除了一些山山水水和他們吃住的地方,其它地方他們一概不得進入。
對庾慶來說,確認了能在山山水水中走動就已經足夠了。
謝過對方的解惑,轉身就走,結果發現那群苦力也還跟在身邊,喊了聲,“不用老是跟著我們,你們也聽到了,想走走看看的就去走走看看,難得來一次,不要錯過了。”
扔下話便招呼上兩位師兄快走,三人先回了落腳的院子,鉆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一關,并直接給上了門栓。
看他樣子就知道有事,南竹的嗓子還沒恢復過來,還有點啞的低聲問道:“怎么了?”
庾慶也低聲道:“我估算了一下,這里離古墓大概也就是十五里路的樣子,就算山路走過去,有一個半時辰也足夠了。反正現在也沒事,干脆現在就去探上一探。”
南竹略驚,“不是吧,就這樣光天化日直奔古墓去?”
庾慶雙手摁了摁,“不用緊張,除了我們…”
話說一半,外面傳來了咣咣拍門聲,并有人喊,“頭,你們在干嘛,開門吶。”
庾慶回頭大聲喊道:“都給我在外面等著,我們三個領隊在談事。”
外面人又喊,“談什么事要避開我們呀?有什么好事不帶我們,我們可不答應。”
立刻有數人跟著叫囂,“對,我們不答應。”
庾慶當場開罵,“談你大爺,別吵,外面等會兒,一會兒就好。”繼而便不管了外面的吵吵,示意兩位師兄繼續談自己的事。
外面吵不停,南竹多少擔憂,“我先去解釋一下。”
庾慶揮手一攔,“別管他們,他們有本事把門給撞開,有他們吵吵,正好防人偷聽。”繼而湊近二人繼續之前的話題,“沒什么好擔心的,白天去也沒關系,只有咱們知道咱們自己這趟是來干嘛的,我們出去溜達,在旁人眼里也只是游山玩水。再說了,晚上翻山越嶺跑那么遠去,你們覺得正常嗎?反而有嫌疑。”
有點提心吊膽的南竹和牧傲鐵想想也是,覺得那份擔心確實有點多余。
可南竹還是不得不謹慎道:“望樓提供的情況里,可沒有說古墓的入口在哪,那座山那么大。”
庾慶:“所以要過去找。虞部當年大肆挖掘過,肯定有非常明顯的痕跡,去了肯定能找到。”
南竹可沒他那精神一來渾身是膽的勁頭,面對這種冒險的事,多是小心謹慎的經驗之談:“望樓提供的情況里說,里面有妖邪肆虐,曾讓司南府和妖界的人都付出了巨大代價,我們就這樣闖進去,我怎么感覺有點傻呀?”
庾慶:“是有妖邪,但已經被司南府和妖界的人大肆清剿過了,就算還有,應該也所剩不多了。再者,根據幸存者的講述,那些妖邪的實力其實并不怎樣,當初完全是憑著數量、憑著詭異、憑著防不勝防才給外界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門被外面叫嚷的人拍的咣咣響不停,牧傲鐵嘈雜中突然出聲:“你覺得我們三個在不摸清情況的狀態下,能強過之前進入的司南府他們?那里面可是一座地下迷宮,擅闖進去了若再遇妖邪,恐怕很難脫身。”
他和南竹就不明白了,為什么連情況都還沒開始摸查,就急著動手了,哪有這樣做事的,連他也照樣心里沒底,覺得相當不靠譜。
庾慶也不啰嗦,走去拿了自己的抬杠,找到契合的縫隙,用力一掰,頓如花生般破開,露出了鑲嵌在里面的劍,還有一捆油紙包裹的焚香,他回頭拿著那一扎香晃動在兩位師兄跟前,“放心,不會拿自己的小命冒險,一點把握都沒有,我也不可能跑來。這便是我們此行進墓的保證,司南府察覺不到的東西,不代表本掌門不行!”
這點上他還真沒有吹牛,只要一炷香在手,古墓地宮里有什么風吹草動瞞不過他的雙眼,真要是情況不對,他也有信心提前發現好跑人。
這一身特殊的本事,就是他此來的倚仗,奈何不好明著告訴兩位師兄。
南竹和牧傲鐵相視一眼,他們當然知道那捆油紙包里的是什么,三人一起去買的,焉能不知,就是普通的焚香,能算什么保證?當初就奇怪買了做什么,這廝只說進墓用得著,如今看來,似乎真有什么大作用的樣子。
庾慶將劍系在了腰上,又將那扎香塞進了袖子里,催促舉棋不定的二人,“磨蹭什么,等他們拆門嗎?快,拿上東西走人。”
南竹指著他的佩劍,“我說,你是苦力,就這樣直接挎劍出去?”
庾慶:“誰說苦力就不能挎劍的?比一人扛一根大木頭游山玩水正常吧。哎喲,你們快點,萬事有我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