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這么多人從這里進山,說明這個地方離目的地是最近的。
能來這么多賀客,并非單是洪騰面子大,“州牧嫁女”的原因更大。
論身份地位,呂開比洪騰高,呂開所轄巒州境內類似見元山這樣的地盤有多處,其靈寵明月算是下嫁。
庾慶搞不清來客都是些什么人,單單目送已經遠去的秦訣等人,心中納悶,這幫家伙怎么也來了。
一想到自己那丟失的四百萬兩,他就有點牙癢癢,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跑到這里來折騰。
賀禮全部挑妥當了,孟韋留了四人將車駕帶開安置。
所留四人雖身強力壯,實則全是普通百姓,剩下的除了庾慶三人外,全部都是碧海船行自己的人,之所以搞出應征挑夫,純粹是為了掩人耳目。
二十名挑夫,挑了十二擔賀禮,兩人抬了滑竿,抬著右綾羅進山,剩下的六名挑夫給全隊做輪換,不包括庾慶三名押隊的在內。
庾慶三人覺得自己混得挺好,一路上精神抖擻盡心盡力的樣子。
尤其是南竹,又變成了很嚴肅的樣子,為人師的說教模式又開始了,一張嘴幾乎不停,扛著大棒子翻山越嶺都堵不住嘴,逮住那些挑夫啰嗦個不停,家里幾口人什么的,最惡心的是教別人怎么做人。
連人家熱不熱,要不要脫掉一件衣服都操心上了。
說到后面,一行途中就剩下了南竹的聲音,那些挑夫一個個的都不愿搭理他了。
孟韋都不愿往后看了,右綾羅也似乎聽了催眠曲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庾慶也算是服了這位師兄,跟鐵妙青那種大美人廢話連篇還說得過去,連這些糙爺們也能聊的下去,不服都不行,真不知他與人哪來那么多共同語言。
再看另一位牧傲鐵,一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
以前在觀里,有二師兄高云節在兩人之間中和,還不感覺什么,現在越來越感覺到這兩位師兄就是兩個極端。
沿著被人踩出的小徑走,越往深山中去,山景越發清幽,參天林木越多,幾人合抱不下的大樹也是越來越常見。
一行的速度總體來說,還算快,途中不時會超越其它停下歇息的賀客隊伍。
一直走,盡管預留了人手輪換著挑擔,途中也還是會偶爾歇上一歇。
一行走到了天黑,走到了舉著火把繼續前行,時常會遇上盤查的妖修。
直到亥時初的樣子,山中才見一片燈火輝煌之地,此行的目的地見元山到了。
一行大早上出發,直到大晚上才走到,路倒不是很遠,只因不太好走,比較耗時。
天黑,已看不清了見元山的模樣,只感覺山很高,上山的途中不時有潺潺流水的動靜,或飛瀑隆隆的聲響。
山上的路已經是比較好走,一路皆鋪設有臺階,山間偶爾還有亭子,似乎與人間沒什么區別。
為了迎接來客,路上掛了不少的燈籠。
登上山腰的一座大平臺,汗流浹背的眾人眼前霍然開朗,燈火通明的光景中,古木掩映下的亭臺樓閣宛若仙境。
有宛若天梯的高階直通山頂,一路的張燈結彩,上方隱約能看到宮殿般的存在。
早有迎賓在口子上等候,孟韋奉上禮單恭賀,立刻有見元山的妖修過來,將所有賀禮給抬走了。
右綾羅、孟韋及兩名護衛被當做了主要客人,被請去高階上面,說是洪騰在上面親自設宴。
“兄弟們一路辛苦了,快請入座,酒菜管夠,放開了吃,放開了喝,都不要客氣。”
有妖修招呼庾慶等人入席。
他們這些苦力沒資格去上面,只能去眼前的流水席,不過能這般招待已經算是很不錯了,放在尋常,見元山怎么可能把他們當回事。
大喜的日子在明天,今天流水席便已經擺上了。
沒辦法,進山不方便,客人需要提前一天到,不然趕不上明天的喜宴。
客隨主便,師兄弟三人先將自己手上拿的棒子往一旁草地里一扔,然后跟著眾人隨便找了幾張桌子吃喝起來,酒菜味道都還不錯。
“大家辛苦了,多吃點,多吃點。”
啞著嗓子的南竹招呼眾人,他一路上廢話多,自己把自己嗓子給說啞了。
酒足飯飽后,一群人坐等了好一陣,才見右綾羅等人下來,又帶著他們一起下山,有妖修領著他們去山下落腳的宅院,師兄弟三人又趕緊從草叢里撿起了自己的棒子。
依據他們的人數,給了房間比較多的院子。
盡管房間比較多,庾慶這些下人也不可能一人一間房,二十來人分了四間,睡通鋪。
這里剛將被褥鋪好,孟韋出現在了門口,招呼一聲,“牛有慶,來一下。”
庾慶應了聲走去。
孟韋又指向了同樣要跟去的南竹和牧傲鐵,“沒叫你們。”
兩人只好止步。
孟韋直接將庾慶帶到了客院書房,右綾羅正端坐在案后等著,一盞燈火晦明不定。
“先生。”庾慶客氣拜見。
右綾羅伸手指了下邊上的椅子,“坐。”
庾慶擺手,“不用不用,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右綾羅也就沒有再勉強,默了默說道:“這一路上,我看你還算是機敏勤快,又兼能識字,我有心栽培你,若有機會,可愿跟我去殷國?”
庾慶一愣,“小的是錦國人,去殷國做甚?”
右綾羅:“你現在還是太嫩了,擔不起重擔。碧海船行的總行在殷國,能讓你學更多的東西,待你學好了,本地的船行就能交給你來打理了,你難道不想嗎?”
見庾慶猶豫,一旁的孟韋插了一嘴,“真正是先生看中了你,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好機會。”
庾慶頓被搞的有點難受,他才不想執掌這破地方的什么船行,可現實情況是他不好拒絕,他一苦力,有這么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拒絕,未免也太不正常了。
思來想去,只好搪塞道:“先生,殷國太遠了,我要回去和家人商議后才能做決定。”
孟韋立刻看右綾羅反應,右綾羅一臉微笑,沒有勉強,“好,那你就再想一想。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是。”庾慶當即告退。
待他走了,門口觀望了一下的孟韋又快速回到書案前,低聲道:“先生,何必跟他啰嗦,待此間事了,不妨直接將他給綁去殷國。”
右綾羅嘆道:“能有你說的那么簡單就好了,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強的,需要他自己愿意才行。算了,還是先顧眼前事吧,這小子跑來究竟要干什么,需得盯緊了,此行的突破口搞不好會在他身上。”
孟韋:“先生放心,跟他們一起的苦力都是咱們的人,三個人都陷進了咱們的人堆里,一舉一動連睡覺都有人盯著。”
見元山的山頂是半挖空的,開鑿的山壁和磚木結構融為一體,頗有一番氣勢。
據各處傳訊,今天沒了客人再來,虎背熊腰的洪騰扶著長案站了起來,體態健碩,雙目滾圓有神,一臉金黃虬髯。
將一些事左右交代后,他帶著一身的酒氣拾階而上,進了最高處的殿宇內。
大殿后面還有一座石門,被嗡聲推開后又嗡隆關上,里面是一座洞窟,洪騰直尋寢榻上久候的美婢。
榻上美人體態撩人,洪騰撲上去擺弄,卻發現沒反應,頓感不對,一查探發現被人制住了,已陷入昏迷,頓時大吃一驚,這才清醒過來四處一看。
閃身到側室時,他才發現書案后面坐了一人。
是個好整以暇的男人,玉面紫金冠,朱唇鷹鉤鼻,劍眉星眸,俊逸安靜,一襲黑氅,靠在椅背,輕翻書卷,看的入神模樣。
洪騰剛想怒斥是何人,待看清來人面目后,眼中閃過驚恐,上前幾步,忐忑著問道:“您是…您是千流山的三洞主?”
那男人慢慢翻過書頁,連正眼都不抬,淡然道:“你我見過嗎?”
“您沒見過小妖,是小妖前去海市時有幸趕上了三爺您露面。”洪騰話畢,又上前兩步,單膝跪地,“小妖洪騰,拜見三爺!”
內心里實則驚疑不定,不知對方是怎么進來的,更不知對方出現在這里是什么意思。
被稱為三洞主的男人,這才扔下了手中的書卷,看向他,“聽說你要大辦喜事,我特意趕來恭賀。”
洪騰小汗一把,這可是連一方大妖都不敢造次的人物,他在人家跟前算個屁,惶恐道:“不敢不敢,區區小事,不值得驚動三爺法駕。三爺大駕光臨,必有吩咐,還請三爺明示,若有用得上小妖的地方,小妖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起來說話。”
“是。”
待人站起后,三洞主問道:“大圣出手,逼得地母殺了一弟子,后地母又收了兩名女弟子的事,可有聽說過?”
突然跳到這么高級的人物身上,洪騰神情一肅,含腰回道:“如此大事,小妖想不聽說都難,有所耳聞。”
三洞主:“可知地母新收那兩名女弟子的身份?”
洪騰想了想,“聽說一個叫鐘若辰,一個叫文若未,兩人是親姐妹,一個從父姓,一個從母姓,皆是京城一位鐘姓富商的女兒。而那個鐘若辰曾有一個未婚夫,正是那名揚天下的大才子,新科探花阿士衡。不知何故,鐘若辰竟被阿士衡悔婚棄了。三爺,小妖所知大概如此,不知可有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