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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小生

  “定親信物、迎娶聘禮?”庾慶瞪圓了眼睛,“你這書呆子早就有了預定的老婆?”

  阿士衡不置可否,默認了。

  庾慶臉上神情給人羨慕嫉妒恨的感覺,也下意識問出了年輕人最關心的問題,“長的漂亮嗎?”

  阿士衡目中也露出些許憧憬,“不知道,定親的時候兩人都很小,說是見過,但沒有任何印象。我說,你想什么呢?”

  庾慶臉上略露賤笑,“那個,我跑你未婚妻家里假冒你,合適嗎?”

  阿士衡冷眼道:“讓你假冒,你想當真?”

  “看你說的。”庾慶呵呵干笑兩聲,他也就是問問,打死他也不會來真的,這點底線他還是有的。旋即又意識到一個問題,“你的意思是,身份假冒的事不告訴你未婚妻家里?”

  阿士衡偏頭看了看受傷的胳膊,眼神有哀傷,“先不要說,免得鐘家多想,盡量避免惹出節外生枝的事來。先瞞著鐘家,先借力鐘家把應考的事對付過去才是重中之重,兒女情長先放一邊。等機會合適了,再向鐘家解釋,鐘家能接受則罷,若不能接受,我也不會勉強。”

  庾慶能讀懂他眼中的悲哀,萬一胳膊治不好了,無法再走上仕途,鐘家還會不會嫁女兒還真不好說,把好好的一個女兒嫁給一個沒前途的鄉下殘廢,換了哪個做父母的都會三思。

  何況在會試這種事情上幫忙作假,是重罪!

  他趕緊安慰道:“你家畢竟敗落了,憑著一幅破畫,京城的那位鐘姓富商若還能認舊情幫忙,便已經不錯了。”

  看他好言相勸的樣子,阿士衡微微一笑,看出了庾慶心中的愧疚。

  他心里很清楚,庾慶其實是盡到了保護職責的,已經解決了當時的威脅,是自己在庾慶面前死要面子才導致了意外。

  但他不會說出真相,因為知道庾慶是不好控制的人,只有讓庾慶繼續愧疚下去,才會盡力去完成他的交代。

  想到自己的傷,他近乎自言自語的喃喃著問了句,“小師叔什么時候能回來?”

  庾慶知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小師叔身上,“具體的日期不一定,正常是一年回來一次,已經離開有半年了。”

  “半年…”阿士衡呢喃,迷惘。

  玲瓏觀的那位小師叔,他的印象停留在早年,是個喜歡拿著鏡子對著自己照來照去的人,一根頭發絲都能擺弄好久的那種,總感覺自己有絕世容顏似的,是個瀟灑愛美的男人,自然也是個非常愛美的道士。

  之所以說是早年的印象,是因為他近十年幾乎沒再見過那位小師叔了,說是外出修行歷練去了,偶爾回來一次人家也犯不著特意去拜訪他阿士衡,他每次都是事后聽玲瓏觀的人說起才知道那位小師叔回來過…

  兩天后,城門口附近的一間普通民居里,庾慶背著行囊老老實實的站在正堂內。

  發型不能繼續任性了,乖乖盤了起來,裝成熟好不容易蓄起的山羊小胡子也刮了個干凈,身上洗得發白的外套穿的就是阿士衡的,兩人身段差不多連找衣服換都省事了。

  他包裹里的道袍也扔給了阿士衡,反正阿士衡馬上在玲瓏觀里也能用上。

  劍沒撤,還懸在腰間,這世道文士佩劍也正常,琴劍相隨,是件雅事。

  堂內還有兩名精干的便裝差役,也是本次負責送行的人。

  蒲典吏在外面小院來回走動,正在等人,事先也已暗中向庾慶通氣,阿士衡所料不差,司南府的人果然介入了護送之事,昨天就到了,就兩人,現在等的就是他們。

  晨霧差不多散盡時,小院外傳來了敲門聲,蒲典吏快步過去開門。

  三十來歲的一男一女進了院內,男的樣貌端莊,女的小家碧玉模樣,眼神中透著英氣,穿著皆普通。

  兩人一進門,目光立刻四處掃視,對蒲典吏顯然也不太放在眼里。

  蒲典吏領著二人進了門,立刻佯裝介紹道:“阿士衡,這兩位也是參與護送的差役,待會兒陪同你一塊上路。”并未報出兩名來者的名字,是兩人自己要求的。

  其實庾慶事先已經知道了二人的名字,男的是徐覺寧,女的叫唐布蘭。

  庾慶立刻模仿著阿士衡的斯文樣,拱手行禮,“有勞二位。”

  還有差役護送?本就在堂內的兩位差役面面相覷,一臉疑惑,兩人事先不知這事,加之眼前二人明顯不是縣衙的人,何況差役怎么會有女人?一人當即湊到蒲典吏身邊,小聲詢問,“蒲頭,這兩位怎么沒見過?”

  “上面派來的,萬事有我擔著,不要多問。”蒲典吏嘀咕著回了句。

  兩位差役心中有數了,當即不再多嘴什么。

  兩位司南府來客已經盯上了護送對象,徐覺寧的目光盯在了庾慶的佩劍上,慢慢走到了庾慶跟前,漠然問道:“你就是阿士衡?”

  庾慶微笑欠身,“正是小生。”

  徐覺寧伸手,握在了庾慶佩劍的劍柄上,緩緩拔出了一截,冷眼道:“重劍?”

  此話一出,蒲典吏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發現司南府的人不是一般的犀利。

  書生佩劍不算稀奇,但一般都不是真正打殺用的,通常都是用來做配飾的,一般劍體輕薄,也要短一些,方便攜帶,有些甚至沒有開鋒,而庾慶的劍拔出一看,明顯就是用來打打殺殺的武器。

  庾慶倒是不見任何慌亂,反很硬氣地反問:“小生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莫非看不起小生?”

  唰!徐覺寧送回了劍,松手問道:“會騎馬嗎?”

  庾慶:“騎過,還行。”

  徐覺寧當即轉身,對蒲典吏道:“外面的馬車省了,給三匹快馬便可。”

  聞聽此言,蒲典吏瞬間松了口氣,發現是自己想多了,只要這邊確定趕考的是阿士衡本人,人家才不管你用的是重劍還是輕劍,也不會管你是不是練武的,那些個和赴京趕考無關。

  反觀代替公子的這位,明顯比自己沉著多了,不愧是能斬殺三只蛇妖的人。

  他還沒接話,徐覺寧又手指那兩名差役,“他們兩個跟著反而累贅,留下,不用去了。”

  蒲典吏驚訝,“這怎么行,本縣必須把人送到,拿到交接文書才算交了差,否則本縣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

  “我說行就行,我畫押為證,回頭州府那邊會把文書給你們發來。”徐覺寧扔下話便不再啰嗦,轉身又盯上了庾慶,上下打量后,說道:“不要書生打扮,衣服換掉,背簍一看就是讀書人,也換掉。”

  話說到這個地步,大概都明白了他的用意。

  沒多久,三匹快馬到了院子外面等候,也弄來了合身的衣服給庾慶換上。

  出發時,庾慶從背簍里拎了個包裹出來,裝有書籍等物的背簍順手就扔到了墻角不要,早就嫌這東西累贅。

  蒲典吏看的眼皮直跳,這樣對待書籍,哪像是讀書人?他悄悄去看司南府兩位的反應,果然,兩人都愣住了。

  徐覺寧疑惑出聲,“阿士衡,你連赴考的書籍都不要了么?”

  庾慶沒事人似的,手指點了點頭自己的腦袋,“都裝在了這里。”

  既然他自己都無所謂,徐覺寧還有什么好說的,當即偏頭示意道:“那就出發吧。”

  “稍等,知縣有交代,蒲某要代表本縣對阿舉人叮囑幾句。”蒲典吏請讓了一下,得了對方允許,立刻拉了庾慶去屋里,拉到角落后,才一臉痛心疾首模樣,小聲連呼,“這是比文,又不是比武,讓你不要帶劍,你偏要帶。老弟,不要再干出這樣隨手扔書的事了,不是讀書人所為,這姓徐的眼力不一般,之后的途中千萬小心,干什么都先想一想,先給自己提個醒好不好?”

  庾慶上下瞅他,眼神有些怪怪的。

  這油鹽不進的樣子令蒲典吏心累,更多的是提心吊膽,跺了跺腳,“老弟,你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公子著想啊!”

  庾慶樂了,“就這個?我說你瞎操什么心,他們不是讀書人,這趕考的事我都鬧不太清楚,我就不信他們能懂。現在,有關讀書人的事,他們是外行,我做什么都是內行,把他們當傻子糊弄都行,懂嗎?”

  似乎有點道理…蒲典吏當場無語,才明白這廝為何面對徐覺寧的任何詢問都能不當回事,甚至是很任性的想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

  “行了,別自己嚇唬自己,把心放肚子里。”庾慶抬手拍了拍他胸膛,轉身大搖大擺而去。

  蒲典吏目送,發現公子敢讓這位頂替不是沒原因的,至少膽大。

  出發了,小院外三人翻身上馬,踏踏而去。

  門口的蒲典吏目送,至于屋里的兩名衙役,徐覺寧出發前有交代,兩天內二人不得離開此地,也不得與外界有任何聯系…

  三騎出了城門,方打馬加速,一路馳塵而去,庾慶不曾回頭看。

  接下來的途中,徐、唐二人沒什么話,也不認為跟那位讀書人有什么好聊的。

  庾慶樂得自在,巴不得這兩人對自己沒什么印象才好,深知自己此行記住一個‘低調走過場’就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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