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樹蔭下的庾慶才恢復精神站起,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繼續趕路,似乎比妙青堂一伙人還積極。
原因有幾方面,其中之一還是阿士衡的托付,那是他此行最首要的大事。
沒了太大安全憂慮后,這一天天下來,離開趕考隊伍時間越久,內心越有些不安,怕在那方面又出什么意外。
鐵妙青等人自然是樂得如此,全力配合,說出發就出發。
翻山越嶺約莫個把時辰后,前方的山林郁郁蔥蔥,藤蔓越來越多,越來越粗壯,漸有雨林跡象。孫瓶揮手招呼了兩聲,在前領路,將大家帶到了一處較為隱蔽的山窩里才停下。
庾慶四處看了看,沒看到地道入口,正欲詢問,孫瓶已經解釋道:“接下來的一段距離不能休息,要一口氣穿過,大概要一個多時辰,先在這里把狀態調整到最佳,再一口作氣通過。”
“什么意思?”
接觸了一段時間,發現鐵妙青這個老板娘似乎還不如其手下老練,某些經驗方面還不如手下,但庾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她問了句。
孫瓶又代為解釋道:“前面是‘古魈老林’,乃一種名為‘獨角山魈’的怪物的群居領地,此物牙尖爪利,力氣很大,一雙利爪能開碑裂石。好在此物生性懶散,嗜睡,但我們經過時容易驚醒它們,所以要快速,不能停留,也沒必要跟它們糾纏,更沒必要招惹它們。”
庾慶看了看現場,想到要提前在此休整,感覺有些不對,遲疑道:“就一群山怪而已,需要這般煞有其事?”
朱上彪擺手,“阿老弟,一群山怪是不足為慮,也難奈何我們,可它們有頭領。獨角山魈的同族中有幾只‘不妖怪’,修為頗高,其中一只可能已經到了上玄境界,真要招惹上了,憑我們這些人的實力只怕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這片雨林。”
不妖怪?許沸嘴角抽搐了一下,難道又要開眼界見識一下書籍上的存在嗎?
庾慶略皺眉,‘不妖怪’這東西他自然知道。
說起來也算是妖修,只不過這種妖修的性情怎么講呢,說清高,說孤僻,說特立獨行,說古怪的都有。
簡而言之,就是不愿化為人形的妖修。
當然,這是以人的衡量標準來看的。
在它們自己的眼中,不認為人是萬物之靈長,不向往為人,不化人,也別給我戴什么妖修的帽子,我就是我,我只修行我自己的,走到哪都以本尊真身示人,哪怕體軀龐大如山。
修為夠,不化人,不成妖,謂之‘不妖怪’。
正常來說,有這‘操守’還能活下來的,確實不太好惹。
庾慶也有些忌憚了,問題如朱上彪所言,這里沒人能有把握擋住,他自然好言相勸,“既是如此,不如繞行,還是穩妥點好。”
朱上彪呵呵道:“阿老弟,也沒你想的那么危險。我們只是借道而過,只要不傷及它們的同族,那幾只‘不妖怪’便不會出手。它們盤踞此地,若是連路都不讓任何人過,遲早給自己惹麻煩,只怕也活不到現在,至少它們目前還沒那橫行霸道的實力,人不犯它,它便不會犯人。”
孫瓶嗯聲道:“不錯。這只是其一,其二是,一個來時辰左右就能直接橫穿過去,走不了多遠就到了下一個目的地方,若是繞行的話,差不多要四個時辰。再有一個來時辰差不多就天黑了,繞行還得趕夜路,古冢荒地這種地方還是盡量別走夜路的好。”
朱上彪拍了下庾慶的后背,“放心吧,我們不是紙上談兵,已經走過一次,心里有數,不會有事。”
聽說如此,庾慶放心不少,頷首,“行,就聽你們的。”
一行當即原地休整。
盤膝打坐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一行準備出發,孫瓶拿出了裝有‘藍色妖姬’的盒子,讓除許沸和蟲兒外的其他人都在眼瞼抹上了淡藍,便于途中見到有妖氣的‘獨角山魈’時好回避。
紛飛入林,一行在山林中急速穿行,或草上飛,或踩踏樹枝借力飛掠。
孫瓶夫婦各自扯上了許沸和蟲兒,大家都知道程山屏對庾慶有意見沒讓他干這事,程山屏主動要求在最后面斷后。
沒多久,庾慶、許沸和蟲兒便見識到了什么叫‘獨角山魈’。
體型類似猿猴,渾身長著較長的褐色毛發,頭上長著一只三寸來長的血紅獨角,腿短臂長,一雙血色尖爪,在林間彈跳如飛,雙臂撈住樹枝和藤蔓便能蕩出好遠,口中發出低吼追趕他們。
不斷有沉睡的獨角山魈被驚醒,不斷加入追趕的隊伍,不過追不上一行飛掠的速度,但這怪物成群結隊的追擊場面足以讓許沸和蟲兒心驚肉跳,生怕稍慢便會陷入怪物的包圍中。
獨角山魈追上一陣,追累了還追不上的自然就停下了,還沒累的不甘心則繼續追趕。
就這般疾行了好一陣,庾慶忽回頭問伴行的鐵妙青,“是我聽錯了嗎?我怎么感覺后面有打斗的動靜?”
他隱隱聽到了隆隆震響的動靜。
已經是不時回頭的鐵妙青道:“沒錯,是有人在打斗。另有人也闖進了此地,可能不知這一路的獨角山魈已經被我們驚醒,正好撞上了,難不成有人在跟著我們?”回頭問后面的孫瓶等人。
扯著蟲兒的孫瓶道:“應該不至于。若是在跟蹤我們,當知獨角山魈已經被我們驚醒,不應該跟著闖入才對。”
扯著許沸飛掠的朱上彪道:“老板娘放寬心,有獨角山魈阻攔,就算有人跟也跟不上了,應該是不知情的人恰好在這個時候闖入了,算他們倒霉,這已經動手了,怕是很難從古魈老林脫身了,除非能打贏那幾只‘不妖怪’。還好是我們先行一步,若是對方先行一步,是我們在后面闖入,那我們就慘了。”
孫瓶:“也有可能是獨角山魈的敵對闖入了。”
獨行在最后面斷后的程山屏不時回頭張望。
沒一會兒,打斗的動靜便聽不到了。
幾人議論,要么是被解決了,要么就是因這邊趕路不停遠離了,自然是聽不到了。
待到天色光線漸淡,飛掠不停的庾慶已經有些吃不消了,速度漸慢。
這般長久疾馳,憑他的修為的確不太能扛得住。
鐵妙青察覺到后,稍微猶豫了一下,就事論事,堂堂正正,無須避嫌,想通了就出手了,拉了庾慶胳膊助其力。
其實鐵妙青等人一直壓著速度,一直在以庾慶的速度為準趕路。
待到天色漸暗,林中有薄霧裊裊漸起。
天色昏暗后,前方的山林風格出現了變化,顯得比較荒涼,后面追趕的獨角山魈也不見了蹤影。
鐵妙青喊了聲,“應該已經走出了古魈老林,大伙歇一歇吧。”
淡淡飄蕩的薄霧中,眾人陸續就此停下了,程山屏依然在后面,也依然在觀察后面,斷后倒是盡心盡力。
長途奔波了這么久,除許沸和蟲兒外,都盤膝坐下了。
不管到了哪個地方,東張西望是庾慶的習慣,或者說是觀字訣修煉者的習慣,看向來的方向時,略愣住。
程山屏走向了一塊大山石后面,看樣子貌似要方便,沒人會說什么,然而庾慶卻看出了不正常,實在是因程山屏的動作導致的周圍霧氣變化太明顯,憑他的經驗無須使用觀字訣都能一眼看出程山屏大概的動作。
到了大山石后面的程山屏看了看四周,忽然快速俯身從地上撿了兩塊石頭,繼而背靠在了大山石上,以一塊帶棱角的小石頭在大石頭上刻畫。
庾慶因異常動靜下意識施展觀字訣定睛細看,緊盯薄霧的微妙變化。
劃痕在石頭上形成了一個箭頭,繼而又刻畫了個方框,將箭頭框在了里面。
程山屏畫完后,扔了當刻刀的小石頭,背靠在大山石上靜等了一陣,之后才從大山石后走了出來,朝大家伙走來,手上一塊拳頭般大的石頭在手上拋著玩。
庾慶略皺眉,有些疑惑,沒看懂是什么意思。
經過山谷里的一塊齊腰高的大石頭時,程山屏貌似很隨手的樣子,隨手將手中石頭放在了上面。
庾慶呼吸驟然凝滯,見程山屏看來走來,他立刻回頭不觸碰對方的視線,待其也歸隊后,他目光又落在了那塊被刻畫過的石頭上,繼而盯向了來時的那片‘古魈老林’,目光深沉,流露出些許回憶思考神色。
程山屏來到這邊后并未坐下,而是對鐵妙青道:“老板娘,這里離下一個目的地最多也就兩刻的時間,天已經快暗下來了,不如先趕到目的地,大家再安心慢慢休息。”
言之有理,鐵妙青看向庾慶,“你還行嗎?”
庾慶答非所問,“我先方便一下。”起身便小跑著離開了,鐵妙青和孫瓶無語,偏過頭去不看。
途經那塊擺放的石頭時,庾慶斜眼看去,看到了石頭上刻畫的內容和自己推測的一致,而他重點想看的是方框里的箭頭所指方向,程山屏將石頭拋玩在手中時擾亂了他的視線。
看了個清楚明白后,他立刻貓到了一塊大山石后面方便。
灑脫現身后,又直接跑了回來,揮手笑道:“走吧。”
笑容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