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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殺氣騰騰

  德王朱由樞,身材挺拔,方面闊耳,長的可謂是一表人才。事實上,經歷了兩百多年的基因改良之后,朱家藩王們論相貌就沒有長的差的。

  朱由樞本是庶二子,按道理說不可能繼承德藩,但因為其兄德王世子早薨,才以庶子身份得以繼承王位,繼位也才剛剛兩年而已。

  雖然朱由樞也貪婪暴虐,和其他藩王沒太多不同,但只當了兩年藩王,也來不及做太多壞事。事實上德藩給山東百姓留下的壞印象更多的是歷代德王積累所致,和現在的德王朱由樞關系不是太大。

  但令朱由檢對朱由樞印象很差的是,另一個時空中,崇禎十一年多爾袞率建奴大軍攻破濟南時,德王一系很多宗室協助守城,或在抵抗建奴進攻中被殺,或者自盡殉國,而朱由樞卻被建奴俘虜掠到了關外。堂堂大明親王,享受朝廷給與的榮華富貴,城破之時,連自盡殉國的勇氣都沒有,茍且偷生做建奴俘虜,這讓朱由檢對朱由樞很是失望。這樣的藩王留著何用?

  “免禮平身吧。”看著跪伏在腳下的德王以及一眾宗室,還有諸多濟南官員,朱由檢淡淡道。

  “是。”德王站起身來,內心滿是惶恐。

  朱由欖進京告御狀的事德王朱由樞是知道的,曾派人攔截卻沒有攔住,后又派人進京打探動靜,后來朝廷一直沒有動靜,朱由樞才放下心來。現在皇帝突然從南巡路上折到濟南,而且采取如此突然的方式,讓朱由樞有些忐忑不安,他很擔心皇帝是因為朱由欖告狀的事情而來。

  “陛下,臣弟出城之前已經命緊急騰出王府,請陛下在臣弟的府中暫歇。”朱由樞臉上堆著笑道。

  皇帝突然到來,根本就來不及騰出地方接駕,濟南城中,最適合皇帝居住的也就是王府了,而這也是剛剛在城外聚集接駕之時,巡撫沈珣提議、其他濟南一眾大臣們同意的結果。總不能德王安居王府,卻讓皇帝住在客棧吧。巡撫衙門雖然也有資格接駕,但和德王府相比,卻畢竟太過簡陋。

  對此,朱由樞是不情愿的,誰希望別人住在自己家里,哪怕對方是皇帝,而且分明是來者不善的皇帝。

  但再不情愿也沒辦法,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只能主動提出來。

  “有勞了。”朱由檢微微點頭,重新上了御攆,在禁衛軍的簇擁下向城門而去。

  “沈撫臺,你說陛下突然來濟南是為了什么?”看著遠去的御攆,德王低聲問站在身后的沈珣道。

  沈珣苦笑著搖了搖頭:“王爺都不知道,下官又如何得知......”

  沈珣沒有說謊,他也是真的不知道。實在是朱由檢來的太過突然,行軍速度太快,而且根本沒有通知地方。

  說實話,沈珣現在心里比德王還慌。皇帝突然到來,肯定是發生了什么,而對地方官來說絕非好事!

  事實上不止沈珣,布政使、按察使、濟南知府等一眾官員,都非常的懵,心情也都格外復雜。

  一眾官員隨著御駕進了城池,城門、通往德王府的大街,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都是禁衛士兵在站崗。

  進了王府,朱由樞駭然發現,王府中正雞飛狗跳,太監、宮女、乃至自己的妃子子女,都被禁衛士兵從府中趕出,被驅趕到了旁邊仆役居住的雜院。

  “這,這...”朱由樞嘴唇哆嗦著。

  “王爺淡定。陛下駕臨,所住之所必然要清場的。”沈珣低聲道。

  朱由樞深吸一口氣,招手喊過王府管事,命王府中人暫去其他地方安置。德王府盤踞濟南一百多年,在城內外有著諸多產業,找到安置幾百人的地方還是很容易的。

  王府正殿,朱由檢端坐在德王原來的位置上,沉靜的看著魚貫而入的濟南官員。

  一眾官員們在左,德王及宗室郡王將軍們在右,同時向著皇帝朝拜。

  “你們一定奇怪朕為何突然來到濟南吧?是因為在朕南巡到德州的時候,有人攔駕告御狀。”朱由檢直接說道。

  德王朱由樞心中一突,沈珣等一眾大員也都神色緊張。有人攔駕告御狀,皇帝便突然來到濟南,那告御狀所涉及的事情必然很大!

  “帶上來!”王承恩走了出來,沖著外面尖聲喊道。

  話音剛落,數個錦衣衛押著兩個人走進了大殿,正是朱由欖、朱常溝二人。

  “站起身來,當著山東諸官員的面,把你們告狀的事情再說一遍。”朱由檢沉聲命道。

  “臣奉國中尉朱由欖狀告德王六宗大罪!一是貪婪無恥,克扣宗室祿米,致使諸多宗室家人凍餓而死,二.....”

  朱由欖的聲音在大殿中傳蕩,殿中官員們面面相覷,沒想到皇帝竟然因為有人狀告德王而來到濟南!這種事情只需要朝廷派出御史會同地方查證一番也就是了,畢竟德王地位雖尊,卻不過是毫無權力的藩王而已,哪里用得著皇帝親自過來一趟?

  不過在沈珣這樣的官員眼中,事情恐怕不會這么簡單,說不定皇帝還有什么其他打算。畢竟在他們眼中,朱由檢可是驅逐建奴收復遼東、奪取漠南蒙古的一代雄主,論功績遠邁歷代先帝的圣君!這樣的皇帝,豈會因為一點小事親臨?

  而聽到后面時,很多官員臉上已經色變,因為朱由欖彈劾中,有一項罪名時彈劾德王勾結地方官府,指的正是他們這些人。

  聽著朱由欖彈劾自己的聲音,德王朱由樞身體顫抖的如同篩糠一樣,這些罪名大半是屬實的,確實是他所做,但很多事情也并不像朱由欖說的那樣。

  比如克扣宗室祿米之事,可不是由自己開始,這是歷代德王都做的事。

  從德藩成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百七十多年,德藩也已經傳了六代,每代德王都生下很多子女,到現在整個德藩光是宗室數量就達千人之多,很多宗室論血脈和德王朱由樞已經很遠,朱由樞也早不把他們當做親人。按照慣例,給宗室的祿米都由德王負責分發,每年從手里經過以百萬石計的祿米,又哪里不趁機克扣一番,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再比如惡意兼并田地,更不是從自己開始的,自己當上德王才幾年,又能霸占多少田地?

  再比如私設鈔關,那更是上代德王做的事,而且稅務司成立后,運河上的鈔關已經撤了。

  再比如殘殺人命,堂堂大明藩王,打死幾個刁奴又算什么?

  至于強搶宗親妻子,這事確實是自己做的,可我怎么聽說那女人只是個小妾啊。

  這些罪名中,最讓朱由樞無話可說的便是把田地偷偷劃給衍圣公府,那確實是自己做的,可是自己也沒辦法啊,上百萬畝田地,就這樣白白交出,還得補上歷年所欠賦稅,換誰也不舍得啊!

  越想,朱由樞越覺得委屈,自己一個堂堂大明親王,雖然做了一些過分的事,但用得著上綱上線嗎,用得著皇帝您親自來濟南府過問此事嗎?自己做的這些事,大明幾十位親王,哪個沒有做過?

  “德王,你有何話說?”朱由檢淡淡問道。

  “臣弟冤枉啊!”朱由樞“噗通”跪了下來,凄聲道,“事情并非他說的那樣,這朱由欖就是個刁民,試圖攀誣藩王謀取好處,陛下你千萬別信他們!那朱常溝說我搶他妻子,根本沒有的事,那女人并非他妻子,而是他從青樓贖買的煙花女子而已.....”

  朱由檢突然打斷他的話:“這么說來,你強搶女子的事情是真的了?”

  朱由樞張了張嘴,只能承認道:“是,臣弟是搶過,但那女子......”

  “不管是妻還是妾,朱常溝論輩分是你堂叔,你搶你堂叔的女人,便是有違人倫!”朱由檢厭惡的道,“不要再說了,你的這些事情朕會一一調查清楚。來人,先把德王帶下去。”

  “是,陛下!”侍候在旁的錦衣衛副指揮使劉文炳擺擺手,兩個錦衣衛走了過來,架起朱由樞就走。

  “陛下,臣弟冤枉,臣弟冤枉啊......”朱由樞掙扎著被拖了出去。

  殿中,眾官員噤若寒蟬。堂堂德王,竟然因為兩個普通宗室告狀便被抓了問罪,這讓他們如何不驚懼。

  “自朕登基起來,便聽說諸多藩王宗室不法之事,念及皇家親情,朕原本不想理會。然而很多藩王卻愈加過分,前有福王叔聚兵謀反,后有德王弟諸多罪過,其他藩王虐民違法之事也為之眾多。朕常常在想,這究竟是怎么了?

  無數百姓終日辛勞而不得果腹,宗室們仗著祖宗蔭庇不勞而可以飽食;天災之年,無數百姓四處乞討易子而食,藩王郡王們卻仍然酒池肉林豪奢無比;朝廷每年的稅收不過三百萬兩銀子、四百萬石漕糧,而供養宗室卻每年需要數千萬上億石祿米!

  這數十萬宗室耗費如此之大,壓得天下百姓喘不過氣來,然而藩王宗室們仗著皇家血脈,不思感念百姓供養之恩,反而肆無忌憚欺壓百姓,如附骨之蛆、如嗜血之螞蟥,非要把天下百姓敲骨吸髓才肯罷休!

  天下,焉有如此之道理?

  然而又經調查之后,朕發覺事情也不完全這樣,宗室之中有富有貴,也有貧賤者。藩王郡王窮奢極欲、酒池肉林,很多普通宗室卻屢遭欺壓克扣以至于衣食無著,便是沿街乞討者也為數眾多。堂堂宗室,太祖子孫,混到沿街乞討之境地,豈不讓人感嘆?

  朕便知道,宗藩制度已經出了問題,出了很大問題,已經成為了毒瘤,成為了壓垮大明的山巒!

  于是朕便試圖改制,試圖改變這一情形。試圖減輕天下百姓之負擔,試圖讓普通宗室能過的更好。

  于是朕即位之初,還是天啟七年之時,朕便下旨對宗藩制度進行改制,然而近四年時間過去了,卻并未得到什么改善。

  朕制定的制度被陰奉陽違,藩王們采用種種手段,把兼并的王田隱匿在士紳名下,以逃過朝廷追查,便是清查出來的王田,充作官田不久,便又被發賣霸占,于朝廷稅收并無一點裨益。

  普通宗室的生活并未得到多少改善,很多普通宗室還在饑寒交迫。

  為何會這樣?為何朕的圣旨沒人遵循?諸位,你們皆是地方大員,誰能告訴我為何如此?”

  朱由檢目光如電般看向殿中官員,看的這些官員皆扭捏不安。

  “山東巡撫沈珣,朕聽聞你素來為官清廉,你來告訴朕,為何會如此?”朱由檢點名道。

  沈珣不得不站了出來,回道:“也許是‘貪欲’作祟。”

  “答得好,正是貪欲作祟。”朱由檢擊掌道,“藩王們有貪欲,才不顧朝廷不顧百姓;士紳們有貪欲,才侵占官田、幫著隱匿藩王田地,官員們有貪欲,為了銀子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甚至推波助瀾!”

  “臣等有罪。”眾官員不得不跪地道。

  “爾等也許有罪,也許沒罪。但在朕看來,爾等中能把百姓當做自己子民者、能心系大明江山者并沒有幾個,千里當官只為財,這便是爾等大部分的想法。”朱由檢淡淡道。

  “你們不把江山當做江山,不把子民當做子民,但朕沒法這樣做,因為朕是大明天子。若是有一天這大明亡了,你們很多人會搖身一變,成為新朝的臣子,而朕,卻只有殉國一途!”朱由檢誅心道。

  “臣等惶恐,臣等不敢!”在場的官員們被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道。

  “既然先前制定的宗藩改制推行不下去,朕便親自推行。便以這山東為試點,以德藩為試點,進行宗藩改制。等山東德藩改好了,再推廣到其他省,對各省宗藩進行改制。

  德王暴虐貪婪,犯下諸多罪行,著由錦衣衛負責審訊,一旦查實,按照大明律法問罪。爾等地方官員,若是有和德藩勾結,克扣祿米,或者在王田之上做過手腳者,若是自首,朕會從輕發落,否則一旦查出,從重問罪!”

  朱由檢不吝露出自己的真實意圖,殺氣騰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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