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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男兒膝下有黃金

  強忍著渾身無力和疲憊,拖著被掏空的身體,蔣善夫來到了巡撫衙門,見到了熊文燦。

  “子良兄,你,你怎么這副鬼樣子?”看到蔣善夫,熊文燦大驚。

  蔣善夫把廳內的其他人都趕出去,只剩下自己和熊文燦時,才強忍著羞怯把昨夜的事情講了一遍。

  “東翁,那兩個錦衣衛必然是李彥直派來的,分明是要借著我的口警告您。”蔣善夫最后道。

  熊文燦捋著胡須,上下打量著蔣善夫:“他們真的除了看你和令妾做那事什么都沒做?”

  蔣善夫點頭道:“沒有,什么其他的話都沒說,連我給的銀子都沒拿。”

  熊文燦點點頭,又問道:“子良兄,你昨夜真的做了七次?”

  “”蔣善夫滿額頭都是黑線。

  “我的撫臺大人,咱能不能不要說這個了,事情的重點不是這個啊!”蔣善夫無奈道。

  “好的。”

  熊文燦不再取笑,沉聲道:“事情很明顯,這是李彥直在警告咱們!”

  “區區一個武夫,竟然敢這么對待一省巡撫”蔣善夫怒道,只不過聲音越來越低。

  熊文燦嘆道:“因為他不是普通的總兵,是皇帝的心腹。”

  普通的總兵,哪個見了巡撫不得恭恭敬敬,生怕惹得文官不高興給穿小鞋。對一省巡撫來說,有的是辦法收拾一個普通總兵!

  然而皇帝的心腹又不一樣了,因為人家能直接給皇帝上奏疏告狀。

  更何況,焉知人家沒有其他手段?

  “難道咱們就這樣屈服不成?”蔣善夫怒道。

  昨夜羞辱還在,他堂堂一個舉人,巡撫身邊的紅人,何曾遭受如此侮辱?現在的他,恨不得把那兩個該死的錦衣衛砍了。

  熊文燦冷笑道:“想憑借這等下作的手段對付我,想的到美?子良兄,你今日便搬進巡撫衙門來住,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進巡撫衙門動手?”

  “然后呢?”蔣善夫面帶希翼問道,他可不想整天呆在巡撫衙門里面。

  熊文燦卻沒說然后,嘆氣道:“改日撥給李彥直一些錢糧吧,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再說那錦衣衛什么都沒做,咱們也沒有證據彈劾他胡作非為。”

  就這啊,虧你剛剛還一副雄起的樣子!蔣善夫頓時有些失望。

  “子良兄不要著急。”熊文燦安撫道,“所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先穩住那李彥直。以他睚彘必報的性格,接下來不知會做什么,不過被群起圍攻是必然的。到時后咱們只要輕輕推上一把,必然能讓其陷入萬劫不復!”

  蔣善夫點點頭,嘆道:“也只能如此了。”

  “你調撥一萬兩銀子,再加上五千石大米,讓人給那李彥直送去,先穩住他再說。”熊文燦吩咐道。

  蔣善夫剛離開,突然有人來報,福建巡按劉懋來了。

  巡按御史品級雖低,卻有專折彈劾之權限,專門為了制衡巡撫的存在。對劉懋的前來,熊文燦不敢怠慢,忙命人請進來。

  兩人互相見禮后,分賓主落座,有仆人送上茶水。

  劉懋并沒有喝茶,而是從袖子中抽出一份折子,推到了熊文燦面前。

  “熊巡撫,近日來有人向下官說了你的一些事情,下官不知道該不該稟報陛下,熊巡撫你還是看一看吧。”劉懋淡淡道。

  熊文燦心中一驚,暗道終于來了,從知道劉懋過來他便本能的感覺不好。

  “這樣不合適吧?”熊文燦嘴里客氣著,卻一把把折子拿了起來,打開看過,臉色頓時鐵青了起來。

  在折子中,共列舉了熊文燦八條罪名,有收受賄賂,有縱使家奴欺壓良民,有強搶店鋪財產,最過分的是說他強搶民女十多名整日在巡撫衙門白日宣淫。

  奶奶的,那分明是本官花錢養的歌姬,怎么是強搶的?你那只眼看到本官白日宣淫了?

  熊文燦越看越是生氣,差點把折子撕了扔到劉懋臉上。而當翻到最后一項罪名時,他驚住了,如同一盆冷水潑到頭上。

  最后一項罪名,是說他豢養海盜,私販貨物去日本貿易!折子中清楚的寫出,他雇傭的海盜姓名家鄉,還有海船情況,甚至連裝的貨物名稱數量都分毫不差!

  是的,這條罪名是真的!

  身為福建巡撫,看著本地的士紳靠著海貿賺取無數銀子,只肯分給自己一些殘羹冷炙,熊文燦如何肯甘心?

  這些士紳一個個都有背景,勢力盤根錯節,熊文燦拿他們沒有辦法,便只能同流合污,暗中也派人買了一條海船,利用巡撫的職權購置了貨物,再雇傭船員去日本貿易。一趟下來,賺了差不多十多萬兩銀子!

  常年跑洋的船員,和海盜沒什么不同,說熊文燦豢養海盜也沒說錯。問題是這么隱秘的事情,劉懋剛來福建才多少時日,怎么如此清楚?

  別的罪名也就罷了,光是這條罪名,便能讓他罷官抄家啊!

  熊文燦抬頭看去,就見劉懋面無表情的坐著,靜靜的端著茶盞品茶。

  這一刻,熊文燦腦海中生出殺意,想直接把這劉懋宰了毀尸滅跡!當然,只是想想而已。

  且不說劉懋有沒有其他手段,折子有沒有其他人看過,僅憑堂堂巡按御史被殺,不管什么原因,他這個福建巡撫就做到頭了。

  “劉大人”熊文燦顫聲喚道。

  劉懋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熊文燦,目光如此的清澈,卻看的熊文燦心底發寒、如入冰窟。

  熊文燦臉色煞白,揮手把其他人趕出房間,親自關好房門,走了回來,“噗通”一下跪在劉懋面前。

  “劉大人,請給兄弟一條生路”

  男兒膝下有黃金,但仕途、名聲、身家、性命,卻都比黃金更貴啊!

  “這么說來,折子上說的都是真的了?”劉懋淡淡的道。

  熊文燦嘴唇蠕動了一下,很想說大部分都是假的,特別是白日宣淫,想了想辯解沒有意義。

  “是真的,”熊文燦嘆道,“不過下官買船出海貿易是真,也確實雇傭了一些海員,卻不知他們原來是海盜”

  “這話還是和朝廷和陛下說吧。”劉懋站起身來,做勢要走。

  “劉大人,”熊文燦一把抱住他的腿,“您既然拿折子給我看,應該不是為了置我于死地,有什么要求盡管吩咐吧。”

  見熊文燦如此上道,劉懋終于露出了微笑,重新坐了下來。

  “熊文燦已經拿下,從此讓他往東他不敢往西,再不會設置任何阻礙。”

  夜里,劉懋再次現身兵營,對李彥直道。

  “真是敬酒不吃罰酒啊!”李彥直嘆道,“昨日我和他好商好量的答應了多好,非要弄得如此難看。”

  劉懋則很無語。人家堂堂巡撫,封疆大吏,你把人家當作什么了?若不是被拿住了把柄,想僅憑幾句話便讓人家屈服?

  “熊文燦答應,會調撥全省的錢糧物質,供你練兵。”劉懋繼續道,“但他還說,他雖然是巡撫,但各府知府,各個衛所的千戶指揮,未必什么都聽他的,要調集錢糧物資,必須得有一定的借口才行。”

  李彥直笑了:“他想要借口還不簡單啊,給他制造一個借口不就行了。”

  “怎么制造?”劉懋下意識問道。

  李彥直有心不說,但想了想,劉懋畢竟是自己人,再加上是福建巡按御史,以后很多事情還得仰仗他,便湊把嘴巴湊在了劉懋耳邊,輕聲說了起來。

  “什么?”劉懋大驚,“咱們是朝廷命官,深受陛下信任,擔負著陛下期望?怎么能作出這樣的事?”

  李彥直笑呵呵道:“正因為擔負著陛下重望,才不得不如此啊!這福建局面復雜,想迅速打開局面,只能采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

  劉懋皺眉道:“難道沒有其他正大光明的辦法嗎?”

  李彥直冷笑道:“有啊,當然有。劉大人您可以去和那些海商、那些士紳說,讓他們把貨物賣給咱們,再不然讓他們繳納商稅也行,咱們也不要多,凡是出海海船,一艘海船交個兩三千銀子稅就行。”

  “這怎么可能?”劉懋無語道。

  那些士紳平日里連田稅田賦都不肯交,想讓他們交商稅,還是這么多銀子,怎么可能!

  “您也知道不可能?”李彥直冷笑道,“在銀子面前,誰還管朝廷,誰還管國家大義?咱們這些人來福建,本就是和他們搶生意、搶銀子,雙方早就是你死我活的關系!現在別看他們沒有任何動靜,劉大人你信不信,若是有機會,那些人敢雇傭海盜殺了你我?”

  劉懋搖搖頭又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也是文官,也是士紳一員,如何不知道這些人的秉性?

  這些士紳,因為辛辛苦苦讀書考取功名,認為一切都是他們該得的,在地方上更是一手遮天,誰動了他們的利益,便是他們死敵!也許不敢明著對自己這些人動手,但暗地里會采用什么樣的手段誰也不知道。

  “咱們不過是先下手為強而已。”李彥直淡淡道,“先把福建這汪水攪渾,讓那些潛藏著的家伙跳出來,才好趁勢一網打盡,為皇家海貿商行打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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