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森特。
杉斯雷托沼澤。
蔚藍的蒼穹下,兩岸青山連綿起伏,淺淺的水洼星羅棋布反射金色陽光,種類繁多飛的禽走獸沐浴著微風在此棲居。
堪稱野生動物的天堂。
一只正在飲水的小鹿忽而抬頭向側面張望,尖尖的耳朵抖動了一下,
“嗒嗒嗒…”
一陣輕微腳步聲打破自然寧靜的氛圍。
小鹿流線型的身體做出明顯下沉的姿勢,然后,轉身逃跑。
兩個身形修長,背負雙劍的獵魔人輕盈地踩過濕軟的泥地,向著河岸邊靠近。
十二道矮小得多的身影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們屁股后頭,踩著他們的足跡一路前行,沼澤地浮現一排整齊的腳印。
一張張青澀的小臉緊張而新奇地環顧四周。
“老師,還有多久能見到獵物?”
“沉住氣,小猴子…”貓鷲摘下墨鏡,灰綠的瞳孔給了學生一個警告的眼神,“記住,你的主要任務是看好這群小鬼,保持安靜,別讓他們亂跑!”
“遵命,老師!”
面對抖機靈的弟子,貓鷲呲了呲牙,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若不是諾城周圍水鬼孽鬼都被這家伙殺了個精光光,他也犯不著帶著一群新人通過傳送門,不遠千里來陶森特找練手的目標。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叫上了羅伊。
天空中忽而浮現出一個渺小的灰點,它迅速湊近,原來是一只胖嘟嘟的、盯著小棕帽,憨態可掬的笑翠鳥。
它盤踞在眾人頭頂天空,打招呼般發出“啾啾”的清脆嘹亮的鳴叫。
走在最前方的羅伊嘴角一揚,轉身朝著一眾小男孩兒意味深長地一笑,
“你們要的獵物來了,而且不止一頭。”
一群人跟隨笑翠鳥指引,往西邊走了不到兩百米,目光一凝,悄然轉移到蘆葦叢中一棵垂下翠綠絲絳的柳樹后。
不遠處一根橫臥在沼澤里、泡得漆黑腐爛的圓木邊,三頭怪異而丑陋的人形生物正腆著肚子、漫無目的地散步。
光溜溜的身體,皮膚呈現青色和黑色,四肢覆蓋著魚鱗、足趾和手指間長著鴨子一樣的蹼、指甲鋒利如錐。
而它們的咧開的嘴里白牙細碎如同摔爛的玻璃,一對眼睛浮腫凸出慘白,好似白內障患者。
“那…那是…”一個留著西瓜頭的新來的男孩兒表情驚恐、牙齒打顫,小身板不受控制地顫抖,
“小聲點,別把它們引過來。”羅伊左手隨意勾畫了一個亞克席法印,讓他恢復平靜,
“卡爾,做好戰前準備!”
“嗯!”男孩兒猛地一點頭,就在一雙雙好奇的眼睛見證下,從腰帶上的小皮囊里掏出一瓶翠綠的“雷霆”。
“啵——”
“咕嚕咕嚕——”一瓶魔藥吞下肚,卡爾原本清秀白皙的小臉上浮現出丑陋而駭人的黑色血管,蒼白的皮膚間泛起興奮的紅暈,喘氣變得粗重,他猛然握緊拳頭,神色堅毅。
而旁觀的十一個孩子里,一半瞳孔中閃過羨慕、一半臉上流露出敬畏。
“老師…水鬼是死人變的嗎?”一個雙眼皮,綠眼睛的男孩兒問,
“不,它們比死人可怕得多。它們居住在河邊,通常成群結隊出沒,并主動攻擊踏入警戒范圍的一切生物,”貓鷲雙手捏成爪,露出一副活靈活現的兇狠表情,語氣低沉如滲人的秋風,聽得一群孩子脖子發涼,
“拉到水下溺死,然后用利爪撕碎,像吃軟餅干般大快朵頤。”
“咕嚕…”咽口水聲此起彼伏,別說是孩子,許多成年人終其一生也沒見過這種可怕怪物。
“要是不小心被它們發現怎么辦?”
貓鷲給了卡爾一個眼神,后者立馬耐心解釋,
“大家剛開始訓練,遇到這玩意兒唯一的辦法就是跑!”
卡爾壓低聲音指著現成的例子科普起來。
“但要記住,水鬼在陸地上的反應和速度,絲毫不遜色于成年人,并且尖牙利爪,不畏疼痛,大多數毒藥對它們無效,它們也不會因為傷口而流血。”
“它們腦子不好使,比鞋還蠢,千萬別傻乎乎地跟它交流談判,否則將浪費掉逃命的機會,淪為盤中餐。”
“它們最大的弱點是視力,哪怕在白天,一旦相隔距離目標超過12米,就會變成半個瞎子。此外,它們最害怕火焰,等你們以后學會伊格尼…”
一堆小腦袋忙不迭地點頭。
“好了,光說不練假把式。現在就讓你們親身體驗體驗水鬼的戰斗方式。”羅伊嘴角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這玩意兒可有個外號,叫做新人殺手!”
“先讓咱們瞧瞧,總共有多少只。”
羅伊抓起一塊腐爛的木頭,猛然朝著水鬼的方向扔了過去。
“噗通!”
“烏拉烏拉!”三頭水鬼往木頭墜落處一看,頓時齜牙咧嘴大呼小叫撲了過去,
同時,身后的沼澤好似沸騰的開水一般涌出一連串巨大氣泡,又有兩頭水鬼蹦了出來,無頭蒼蠅般亂轉,然而目力受限,完全看不到二十多米外茍著的一群人。
“五頭,也許還不止…”羅伊和貓鷲交換了個眼神,兩個獵魔人當保姆,不存在太大安全問題。
“卡爾,你對付左邊那兩頭。”
“交給我了!”滿臉烏黑血管的小學徒右手悄然捏緊背后的劍柄。
“蒙蒂、阿卡姆托姆、勞埃德、查內姆,對付中間的兩頭,記住平日里是怎么教你們的!連前藥的都熬了過去,咳、咳,雖然尿褲子呢,但這玩意兒對你們不成問題!”
四個預備役學徒臉色略微窘迫地深呼吸,點頭,握住腰間四把精致的帶鞘鋼劍。
“最右邊那頭,交給你們!”
“啊?老師,是不是太快了,我們才剛來一個多月啊。”一群新人被嚇得臉色發白,喉嚨里冒出輕微的嘶嘶聲,幾乎要當場哭出來。
他們年紀最長也不到九歲。
何曾見過這種陣勢,不跑已經算膽兒肥。
“教你們一個辦法,把它當成欺負過你們的混蛋,現在去報復回來!”
“七打一還怕啥?”
“這段時間你們好吃好喝,長胖了至少十幾磅,絕對有足夠的力氣和丑陋邪惡的怪物抗爭!連還手的勇氣都沒有嗎?”
貓鷲連續激將下,七個男孩兒慘白的臉頰上多了一絲血色,流浪的日子里他們可沒有白受欺負。
打架是家常便飯,雖然結果通常和單方面挨揍差不多。
“水鬼,仇人…”
“侮辱我的王八蛋!”
新人們喃喃自語,雙手死死捏住訓練劍,指節發白,因為基礎劍術還沒入門,手勢漏洞百出,
就是把劍當成一根木棍使用。
“呼—我要上了!”卡爾緊抿嘴唇,臉色嚴肅至極,哪怕已經殺過超過五十頭水鬼,也沒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左手五指勾勒,卡爾略微生澀畫出一個土黃色符咒,昆恩護盾瞬間籠罩周身。
他猛然從蘆葦下站起,
“來抓我啊,蠢貨!”
五雙慘白凸出的眼睛轉了過來。
五頭水鬼張牙舞爪,嘰里呱啦地出擊!
蛇派銀劍出鞘,鋒利光滑的劍身劃破空氣,
卡爾一手提著長劍,另一只手保持最靈活的姿勢,俯身徐徐朝著左手兩頭水鬼靠近,視線壓根沒有關注旁邊的幾頭。
他相信老師,說兩頭就是兩頭。
而四名預備役學徒揮舞木劍分散開來,稍微落后卡爾幾個身位,眼睛死死盯著中央那兩頭水鬼!
剩下的七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了一小會兒,個頭最高,像個瘦竹竿似的男孩莫名其妙地大叫了一聲“媽媽”沖了上去!
卡爾眨眼沖到兩頭水鬼身前,左手一推,
“砰!”
魔力激流有若木棒狠狠敲中左邊那個齜牙咧嘴的水鬼腦袋。
它咣當一聲失衡栽倒在地。
卡爾眼前只剩一頭水鬼,塊頭比他大不少,居高臨下撲來,兩條揮舞的胳膊仿佛要將他揉碎,張開的血盆大口里噴出腥臭讓他胸悶欲吐,但他忍住了。
面不改色。
雙手握住劍柄,劍刃閃電般向上一戳!好似舉著長矛戳刺巨人的士兵!
“唰——”
半空閃爍一道白光。
蛇派銀劍干脆、果斷,精準,由下至上戳進水鬼的下巴,并且貫入了大腦。
長劍刺得很深,但卡爾遠超常人的力氣使得他輕易抽出劍刃。
尸體滑倒。
稚嫩的臉頰冷若冰霜。
卡爾毫不停歇發動第二擊——以右左腳為重心,擰身,劍刃由至右畫出一道直線。
第二頭水鬼剛好從失衡中爬起身體,伸長脖子。
就好像自動把脖子架上斷頭臺。
“噗呲…”
水鬼歪著斷成半截的脖子側身倒下,羊癲瘋發作一般瘋狂抽搐,只剩半條命。
男孩一腳踩住它的腹部,高舉的長劍反射金光。
“砰!”兩頭水鬼哇哇大叫地向后踉蹌摔倒。
羅伊收回右手,搖頭,“你們的對手在這邊!”
隨即抽身,留出了縫隙,四名獵魔人學徒馬上進行補位,兩個在前,兩個在后,圍住水鬼狂亂地揮動長劍。
然而蒙蒂四人頭一次近距離面對真實而可怖的魔物,第一時間,他們幾乎把訓練場上學的東西忘了個精光。
四把劍使得毫無章法。
沒能抓住水鬼倒地的機會制造出致命傷,僅僅在它們胸腹和大腿間畫出幾條淺淺的血口。
嗚哩哇啦,兩頭水鬼猛地蹬開雙腿,一躍而起,利爪當胸襲來,大聲咆哮!
噪聲刺耳,面容扭曲可怖!
首當其沖的阿卡姆托姆和埃勞德直接被嚇得愣在當場。
“噗通!”
水鬼把他們狠狠撲倒在地,他們手中的鋼劍脫手而出倒插進地里,骯臟的泥水淹沒兩人后背和脖子。
一對錐子般的利爪在他們胸口的牛皮甲上留下深深劃痕,雖沒能傷到皮肉,然而緊接著水鬼沉重的身體小山般壓住他們身體,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咔嚓咔嚓!”
恐怖大嘴里細碎白牙,就像兩排鋼鋸,對著他們的臉不斷開合、靠近。
“滴答!”
腥臭的唾液掉到兩張驚恐得變形的小臉上。
阿卡姆脫姆和勞埃德勉強用小手擋了一下水鬼的脖子,眼現絕望之色!
第一次,他們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危機關頭,蒙蒂和查內姆一人一劍往水鬼脖子上一戳。
又揉身撲了上去,小身板如藤蔓死死纏住它們的身體,勉強將它們扳倒。
而兩個脫困的小鬼大口喘息,殘疾一樣屁股蹭地后退!
“退啥?進攻!”
暴躁如雷鳴的吼聲好似當頭棒喝!
后退的兩人突然就冷靜下來,老師平日里的言傳身教又重新閃現眼前。
要害、弱點!
如同本能,他們豁然起身,拔起地上的劍刃,
標準至極的基礎劍勢!
“唰——”
兩道白光突刺,兩把劍分別刺入水鬼眼眶!
“嗯?”暗金的目光轉向遠處,羅伊感受到了異樣動靜,脖子間吊墜開始輕顫。
遠處沼澤泥潭突然泛起劇烈漣漪,一個老態龍鐘,后背生有骨刺的老女人從泥潭里鉆了出來!
她的皮膚青紅交織,滿嘴豁牙、長爪如鉤,丑的簡直能止小兒夜啼!
“沼澤巫婆?抱歉,可不能讓你干擾正常教學。”獵魔人臉色一冷。
“嗖—”
尖銳而倉促破空聲!
沼澤巫婆身形猛然一顫,額頭綻放血花,哀嚎著向后踉蹌兩步,身形一陣模糊就要化作泥漿逃遁。
弓身提劍的羅伊突然詭異地閃現在它身邊,背后虛空鉆出一團滴落鮮血的猩紅觸須,迅疾絕倫地撲擊、纏繞,繃緊!
將它提離地面!
“唰——”
阿隆戴特劃過一道璀璨的弧線。
就像熱刀子切進黃油。
羅伊身后留下一具噴血的無頭尸體。
血淋淋的丑陋首級滾落到他腳下。
擊殺沼澤巫婆,經驗值180,獵魔人lv10(580/8500)
最后一頭水鬼被獵魔人強行分流后,遭到七個小男孩包圍。
它有那么一瞬間咧著大嘴,傻乎乎愣在原地,慘白的眼珠子不停張望,似乎在用貧瘠的腦髓考慮到底該先啃哪個?
孩子們同樣在觀察,稚嫩的眼充斥緊張、畏懼,伸手拔劍。
就在戰斗前,他們拔起劍來毫不費力,這時卻怎么也拔不出來,它就像被焦油黏住了一樣。
他們矮小的身體抖如篩糠,牙齒咯噔打架。
成年男人面對食尸鬼會喪失反抗的勇氣。
同理,孩子面對水鬼,就像中了定身術。
只有手指不受控制顫抖。
“嗚嗚…救命!”
那個一開始叫媽媽叫得最大聲的竹竿最先崩潰,轉身就跑。其他六個孩子有樣學樣不約而同小步后退,手中的訓練劍變成了瘸子的拐杖。
水鬼立馬眼前一亮,朝竹竿撲了過去。
小短腿兒又怎么比得上水陸兩棲、游泳短跑俱佳的的全能選手?
“烏拉烏拉”它帶著一陣腥風大叫著跑出幾步,就好似老鷹捉小雞般狠狠將竹竿摜倒在地,摔了個滿嘴泥。
“嗚嗚,媽媽!”
“砰!”
一股強勁的氣流從旁襲來,一下將水鬼掀翻在地,并且頭暈目眩好半天緩不過來勁兒。
“抖什么抖?還不快上!”
而貓鷲就站在旁邊,用盡可能恐怖的眼神威脅,伸手朝做了個抹喉的手勢!
另一個留著西瓜頭的塔酷馬似乎覺得獵魔人更恐怖,壯著膽子湊近摔倒的水鬼,舉起木劍往它后背軟弱無力地抽了一下。
“烏拉!”
他成了下一個犧牲品。
水鬼將他撲倒在地!
獵魔人再次把水鬼擊倒!
如此循環往復。
接下來的兩分鐘,七個孩子都享受到了水鬼熱情溫暖的抱抱。
無一例外變得就像小花貓一樣鼻青臉腫、渾身污泥。
本來怕得要死,然而當他們紛紛被水鬼糟蹋一回后,反而破罐子破摔般,心中畏懼盡去。
一個個咬牙切齒如同狼犢子,不知道誰起的頭,七個娃分工合作,一人對付水鬼的一條腿兒,一只胳膊,一個腦袋…
考拉抱樹一樣死死抱住它。
水鬼渾身掛著重達數百斤的“娃娃”仰面倒地,腳跟緩緩蹬踹泥土,胸膛微微起伏。
其實,它早被貓鷲反復的阿爾德法印擊碎了內臟。
而剩下的一個“瘦竹竿”,在貓鷲的眼神威脅下,顫顫巍巍地用劍戳穿了它的眼球。
解脫的那一刻,水鬼慘白浮腫的臉上居然露出一絲釋然。
“嘔…”
七個孩子終于松開尸體累癱在泥地里,帶著滿身汗水和泥水干嘔起來,渾濁淚珠滾落眼眶,神情激動、振奮、還有一絲后怕。
隔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
“嗚嗚…我們殺死它了!丑八怪!”
“恭喜你們,膽小鬼,順利拿下第一滴血。”貓鷲嘴角浮現欣慰的笑容,“過程雖然曲折,結果還算勉強。”
“現在明白了嗎?越怕死得越快。齊心協力,這玩意兒也并非不可戰勝。”
“懂了…嗚嗚…明白了。”
“能回家嗎?我得洗澡,衣服臟透了!”
“我餓壞了!”
七個學徒揉著身上的青腫,眼含懇求。
“不行。”貓鷲灰綠瞳孔掃向另一邊,水鬼和沼澤巫婆的尸體被羅伊疊到一塊,當做樣本,指點五個學徒戰利品嘗處理方式,“這趟旅行遠沒有結束,還有好幾個精彩的項目等著你們。”
“全部過來,玩個有趣的游戲…”他掏出短刀,抖動手腕,切豆腐般輕松自如地劃開水鬼的肚皮,
熱氣繚繞、紅的綠的,熏人欲吐的內臟展現在孩子們面前。
“嘔——”
“吐吧,吐得越多,晚上吃肉越多。”
“嗚嗚…”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體驗到了人生中最刺激最奇妙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