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迪死亡地點距離斯邦索爾不過兩里地,三人沿著村中的小道走了半個小時,遠遠望見一片茂密旺盛的松樹林。
其中絕大部分樹木都經歷了上百年的歲月,高度超過四十遲,抬頭望去寬大濃密的傘狀枝葉聚集在一起,郁郁蔥蔥遮蔽了陽光。
腳下的地面鋪著厚厚的一層枯枝落葉,泥土和植物碎渣發酵的氣息充斥口鼻,視線中不時有一頭小動物在松樹林里探出頭瞅一眼,又驚慌地逃竄向樹林深處。
“兩位,前面就是兇案現場,還留有干涸的血跡,相信你們一眼就能辨認出來。我就在此地等候,不奉陪了。”
按照村長卡西利的說法,死過人的地方不吉利,會給人帶來厄運。
他之前已經來過現場一次,這一次實在不愿意靠近。
兩人沒有強求。
隔得老遠,樹林邊緣,一排排錯落有致的松樹中,有幾根特別長的枝干突兀地向內彎曲靠攏、圍成了超過一人高的“尖塔”,而在它們下方,覆滿落葉的地面被染成了紅褐色,零星的幾塊碎肉、碎骨之上,成堆的蒼蠅飛舞。
幸運的是這三天沒有降雨,兇案現場的痕跡得以保留。
兩人進一步靠近現場,地面亂糟糟地分布著人類的腳印,應當是村民們留下的。此外,附近的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再進一步,安靜的樹林中忽而響起一陣嗡嗡的輕吟,羅伊被嚇了一跳,身體猛地一抖,如同受驚的貓一般弓起了脊背、往獵魔人身后挪了幾步。
這不是他慫,這只是戰略性撤退,明明有個高個子頂在前面,自己的小身板兒就別去不自量力了。
“放輕松,小鬼。”
雷索右手在胸前的蛇派吊墜上輕輕一撫,止住了它的震動,“魔力波動太過于輕微,這不是魔物來襲,僅僅是現場殘留能量的共鳴…”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
“盡管過去了三天,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微弱的元素波動。”
“兇手果然不是普通人類?”羅伊蹲下身體,伸出手掌摸了摸那一堆尖塔狀的的枝干與地面的接觸點,呼口氣吹走了手指上的泥沙。
“這堆樹枝并非自然產生或者由人堆起來的,而是超自然法術所造成。我能想象到那副場景——完全沒有防備的布雷迪,被地面突然升騰而起的樹枝插入身體、頂上半空、開膛破肚。”
“那這里就是布雷迪死亡的第一現場?”
“我想象不出有誰會煞費苦心對一具尸體使用破壞性的法術。”
對獵魔人的話,羅伊毫不懷疑,他在第一現場逛了一圈后赫然有了新的發現,
“這棵松樹上有些奇怪的劃痕…”
獵魔人觀察后沉吟了片刻,丟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這是藤蔓拖拽的痕跡。兇手利用藤蔓將布雷迪勒住,吊離地面,再用法術給予致命一擊。”
在附近的一個植物叢中,兩人果然找到一截斷掉的藤蔓。
“控制藤蔓…使用地刺類的法術…”
羅伊腦子里閃過某種魔物的影子,心中有了大致的猜測。
這時獵魔人蹲下身體毫不不嫌臟地拿起一塊腥臭物細細打量,羅伊的鼻子隨即微微抽動,
“腐爛的血肉,還有飛禽走獸的排泄物…”
“更準確地說,里面包含了鳥雀和狼的糞便、干結的尿液。不過數量上很不正常…”
斑駁的地面除了鮮血的紅褐色,還遍布著一團團黏糊糊干癟的糞團。
雷索繼續分析道,
“一具尸體不可能招來如此之多的野獸…尸體發現的位置在山林邊緣,狼群的領地照理位于山林腹地,還要往里走上一段距離,這里不屬于它們的獵場…”
羅伊想了想,“這么說,那群野獸是刻意在此留下滿地污穢?”
獵魔人頷首道,“十有八九,這是在利用動物排泄物的來掩蓋和毀滅兇手留下的證據。而且它們已經達成了目標。兇手的足跡和氣味被完全混淆。”獵魔人揉了揉鼻子,“至少我無法分辨…追蹤。”
羅伊面露恍然,“意味著兇手還能操縱野生動物。”
他當下將收集到的信息總結了一遍:
能操縱藤蔓、使用地刺類的法術,能驅使野生動物,且居住于山林之中。
一個高大的魔物形象在他腦海中清晰起來。如果兇手是那種東西,斯邦索爾的委托的確非常燙手。
但他隱隱有著興奮,在怪物的大本營去狩獵它,必然是一個艱巨無比的挑戰。
如果光憑自己一個人,目前還如此弱小,肯定是有多遠逃多遠。但身邊有雷索這個主要的戰斗力在,那么一切都有可能。
雷索自然無法察覺他心中的想法,還沉溺在自己的節奏中,“小鬼,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如果僅僅針對常人,兇手犯不著做這些清理措施,普通的人類、矮人難以發掘出這些線索。”
羅伊驚訝道,“所以這一切布置都是針對特殊的群體—獵魔人!”
獵魔人點頭,沉聲道,“它’最近這幾個月才遷徙到附近的山林之中,犯下四起案子,也明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會招來專業人士。這是個相當狡猾、擁有豐富對抗經驗的、強大的‘老家伙’!”最后一句加重了語氣,他毫不遮掩自己的忌憚之意。
羅伊聽到此處,呼吸稍微加快。
迄今為止,他直面過的最為強大的家伙,依然是墓穴女巫。
一個在獵魔人聯手之下不堪一擊的墓穴女巫都價值100經驗,那么現在擺在眼前的讓獵魔人如此忌憚的魔物,能提供的經驗值必然更多。
目前LV3(5/1500),如果有機會,他當然不想錯過。
“小鬼,你為什么會興奮?你不該害怕嗎?目標明顯是一種遠遠超出你能力范圍的魔物。”雷索拍干凈掌心的穢物,站起了身體,“所以抱歉,你白興奮了一場。我并不打算接受這一次的委托。”
羅伊心頭暗嘆,他早有預感,像雷索這般慎重的人,不一定會接手此事。
“可該怎么跟斯邦索爾的人解釋?”他能想到那群婦女兒童失望的表情,稍微有點不忍心。
“解釋什么?記住,我們既沒收下報酬,也沒做出承諾。不欠他們任何東西。難不成你因為同情他們,就要去和那玩意兒拼命?”獵魔人冷酷無情地打擊道,“如此弱小的時候,你還沒有資格同情別人。”
羅伊嘴唇動了動,他沒想到這光頭大漢嘴巴還挺毒的,但他沒去反駁。
實力弱小的時候,就該穩穩地發育,放狠話無濟于事。
獵魔人銳利的目光轉向前方,就在那幾截古怪的樹枝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只黑色的渡鴉。
它站在枝頭張開羽翼,長喙如鉤、黑亮的眸子中帶著一絲擬人化的殘忍和狡黠。
“啞——”
兩人的注視似乎驚動了它,渡鴉眸中閃過一絲紅光,驀地振翅飛向森林。
雷索自言自語似地低聲道,“忠心的奴仆正趕去通知它的主人…”
“嗖——”
一支弩箭劃過天際,渡鴉身形猛然一顫、斷線的風箏般重重墜地,失去了生機。
“…”
“小鬼,誰讓你射它的?”
“抱歉…看來是我領會錯了你的意思?”羅伊聳了聳肩,無奈道,“下次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