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啊。”
高空云上,武神面色復雜地凝視著面前的云鏡,側旁琉璃神眉頭緊皺,目光略有點疑惑。
琉璃神旁邊的少女此刻卻是瞪大了雙眼,耳朵豎的高高的,唯恐錯過了云鏡畫面傳出的半個音節。
怎么會…
自己只是睡了一覺,明明都是好好的,明明此前自己老哥都只是在路上疾奔,怎么睡醒之后…
哥就跟一個美麗女人坐在一起勾肩搭背、眉來眼去、你儂我儂了?!
武神在上、呃,武神在旁。
老哥怎么可能還有自己不認識的朋友?
武神在旁沉吟幾聲,拔下自己兩根胡須,緩聲道:
“我剛推算了一番,武神十二界之事沒有能瞞過我的,下面這個女子,小時候還真與青山見過,有過交流。”
琉璃神略微頷首,瞧了眼身旁的金薇,便道:“徒兒。”
“哎…”
金薇的嗓音莫名有點發顫。
“莫慌,”琉璃神淡然道,“一個出色的女子,該有容人之量,若是連自己心愛男人正常的交際都去管,那被這般女子所愛,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哦。”
金薇小嘴抿著,小臉上寫滿了憂傷,就連那可可愛愛的淺白仙裙,仿佛都黯然失色。。
云鏡所顯,正下方的茶亭中,某天帝和某天帝的首輔大臣之化身,正在那喝茶聊天,氣氛看似有些尷尬。
實際上,兩位正通過天道溝通。
傳聲發生在大荒天地,他們同時在天外琉璃界這處茶樓做做樣子罷了。
“天外的神,現在都…這么閑嗎?”
云中君用他妖嬈嫵媚的化身端著茶水,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對吳妄眨了下眼。
吳妄本體差點就嘔出來。
“老哥你夠了,這是干啥?”
“你那個靈寶考慮的十分周全呀,”云中君笑道,“帝夋如何會想到,咱們兩個會以這種身份,出現在天外之地。”
“老哥你確定不是覺醒了什么特殊屬性?”
“什么?”云中君不明所以。
吳妄淡定地揭過話題:
“其他不用多討論,你想如何開展計劃,我可以配合你,但千萬不要朝著男女之事這個方向發展。
還有,你接下來用本體的時候就用本體的嗓音,用化身的時候就用化身的嗓音。”
云中君嗤的一笑:“還以為陛下會覺得這般更有趣味。”
吳妄:…
人和先天神的道德觀念果然不同。
“陛下,那我開始用女聲說話了。”
云中君的化身清清嗓子,對吳妄緩聲道:“小蟲兒,哦不對,青山,你怎么行色匆匆、這般裝扮?”
吳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緩聲道:“莫要直呼我姓名,你比我大了些時日,我就喊你一聲云姐,你就喊我一聲山弟,如何?”
“自可,山弟。”
“云姐。”
吳妄拱拱手,嘴角露出和煦的微笑,端起茶杯灌了一口。
云姐優雅地笑著,淡定放下了手中茶杯,目中流轉著少許關切:“你的傻病何時好的?”
“咳!”
吳妄扭頭噴出一口茶水,抬頭瞪了眼云姐,罵道:“小時候的事,能不能別提?我現在好歹也算有點身份。”
“身份?”
云姐略微思索,驚訝道:“那個近來聲名遠播,據說一人打敗了三千名競爭者,成為了琉璃神女婿的武者青山,竟…不是同名?”
吳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
能在一句話里傳遞如此多的謠言,云中君老哥顯然也是下過功夫的。
他道:“事情自非傳聞這般夸張。”
當下,吳妄簡單將自己與金薇之事,說給了云姐聽。
順便他一口咬死了,金薇是自己青梅竹馬、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妹,讓云上偷瞧著此處的金薇略微松了口氣。
云姐卻是面露了然,目光復雜地注視著吳妄。
天庭眾神與大荒天地內的生靈,都以為天帝閉關,是為了壯大天道、護持整個天地。
天帝東皇的幾個心腹大臣才知,天帝閉關,是在壯大天道的同時,暗中以天道入侵天外世界,準備以最小代價搞垮燭龍。
到了今天,云中君終于明白…
天帝就是過來搞對象的!
那小金薇,擺明了就是小精衛!這么點諧音梗,他堂堂氣神還看不出來嗎?
這瞬間,云中君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突然抬手,那晶瑩剔透的柔荑主動抓向了吳妄的手掌。
吳妄閃電般地將手掌縮回,表情有點可怕地看著這老姐皮囊下的老哥。
什么情況?
云中君莫非…
“山弟,”云姐嘆道,“我其實一直有件事沒有告訴你。”
吳妄在用目光瘋狂警告。
云中君卻是視若無睹,幽幽地嘆息著,柔聲道:“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是覺得,當年那個傻乎乎的你最純粹,也最讓姐姐擔心,而今才知,你這般心性才是最質樸、最珍貴的。”
“云姐,我已有了心上人。”
吳妄淡然道:“而且你我上次相聚已是多年之前,咱們那時只是孩童,記憶也早已淡忘。”
“山弟…”
“咱們好好說話,”吳妄板起臉來,“多年未見而相遇,這本是一件讓人開心之事,但云姐你若是再這般說胡話,我這就離開算了!”
“你果然還是這般性子。”
云姐幽幽地道了句。
似是云中君玩夠了,此刻輕柔一笑,媚態收起了大半,笑道:“姐姐不過是逗你的罷了,看你是否被這渾濁俗世迷了眼。”
吳妄心底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老哥以前是不是扮過女子,怎么這言行舉止、一顰一笑,都這般自然流暢。
不過考慮到云中君老哥那驚人的年紀和閱歷,吳妄也就釋然了。
活得久了,故事肯定多。
吳妄問:“云姐從何處來?”
“我家就在這城中,我都在這生活十多年了。”
“哦?”
吳妄看向云中君這化身:“云姐現在修為如何?”
“剛邁入武師之境,”云姐笑道,“與你自是沒辦法比的,你當真是那琉璃城中聲名大噪的少年?”
吳妄正色道:“此事我稍后與你詳細解釋,我還有要事在身,怕是不能在此地耽誤太久。”
“要事?”
云姐故作驚訝:“我恰好近來靜極思動,想外出走走,不如你也捎帶上我,一同去辦你這要事?”
吳妄卻道:“這個,此事事關重大,而且我單獨上路,腳程也快些。”
云姐笑道:“既是這般那也罷了,我本就只是問問,唉,想我命途多舛…罷了,與你說這個也沒什么用處。”
話雖如此,云中君立刻通過天道傳聲。
“陛下,您不讓我跟著,那我在這跟您相見,還有什么意義?”
“老哥你莫要有輕視之心。”
吳妄立刻傳聲回道:
“咱倆現在的身份是兒時玩伴,偶遇相見可以理解,見一面就跟著走…
誰能信?
武神憨是憨了點,但不可能憨到這種地步,更別說,琉璃神必然也在暗處躲著。
能在明確表達對燭龍不滿的前提下,在天外世界屹立不倒,武神絕對有他的獨到之處,咱們可不能輕敵大意。”
云中君笑道:“既是這般,陛下那咱們就先見這一面,后面如何您不必多管,我自會安排的妥當,與您在天狐族處相見。”
“哦?”
吳妄納悶道:“是鐘告訴你我要去天狐族的?”
“臣抵達天外的第一事,就是盡量收集情報,您被派去天狐族之地這件事,不能說路人皆知,也可說人人聽聞。”
吳妄笑罵:“這武神十二界真有意思,互相滲透成了篩子。”
“既然陛下不急著讓臣在旁相伴,那臣就花費幾日,妥善處置下自己的跟腳出身問題。”
云中君贊道:“這化身當真不錯,做女子的感覺也是頗為新奇,可惜了,陛下已經有了三位紅顏知己。”
吳妄禁不住一手扶額:“您!我喊老哥一聲您!您就饒了我吧您!”
云中君不由撫掌大笑。
整個天道的氛圍都變得異常歡樂。
吳妄與那位傾國傾城的大云姐的偶遇,雖然讓金薇著實提心吊膽了一把,但結果卻讓金薇和武神同時松了口氣。
兩人偶遇之后,吳妄只是與云姐敘舊,反復叮囑云姐不可對外言說自己的行蹤。
隨后,吳妄趁夜出城,奔走不過百里就悄然回返了此地。
他摸到了云姐的住所,在那處精致的小院中逗留了一陣,似乎是在調查什么。
這個過程中,琉璃神反復安慰小金薇——青山回來是為了調查這云姐是否為奸細,不然自身行蹤暴露十分危險。
但金薇在自家老哥摸到了那云姐窗邊時,還是差點從云上沖下去。
這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就隔了一層窗戶紙,捅破不是順理成章之事!
還好,吳妄并未真的潛入云姐的閨房。
他似是有些猶豫,在窗前徘徊許久,最后還是悄然退走,并改變了自己原本前行的方向,繞了一個大圈,朝邊境迂回前進。
對于吳妄的表現,武神與琉璃神倒是都給出了頗高的贊賞。
武神笑道:“若是換做一些心狠手辣之輩,怕是要出手滅殺這個認出了自己身份的女子,以免夜長夢多、危及自身。
若換成心思粗狂之人,應當也不會直接懷疑自己發小有問題,從而小心折返,觀察自己這幼時玩伴如今是何身份。
自然,青山最后猶豫再三,還是選擇悄然退走,改變自身前進的線路,算不上上上之策,但在青山如此年紀就有這般心性…
難得,當真難得啊。”
琉璃神問:“那武神大人覺得,青山就此事如何處置,才是最穩妥的選擇?”
“當然是將這個女子忽悠一同前行,或是此前就找機會將她打暈,扛在肩上趕去邊境,不給她對外傳遞消息的機會。”
武神正色道:
“待到了邊境,青山公開露面了,再將這女子送回,這就是最妥善的處置。”
金薇在旁小聲道:“那豈不是太霸道了。”
“嗯?”武神皺眉看了過來。
金薇頓時縮了縮脖子,露出了從心的微笑。
琉璃神卻道:“武神大人這般處置,其實也有些不妥,他們孤男寡女同處一路,自是極易產生一些漣漪。”
武神大手一揮,笑道:
“感情之事,哪有如此容易?
若是這般簡單就蕩起漣漪,我早就…罷了罷了,咱們且看青山如何處置天狐族之事。
我倒是越發期待,這等左右為難,極易里外不是人的活,他能給出幾分的答卷。”
琉璃神略微搖頭。
金薇卻是自信滿滿,看著吳妄在夜色中狂奔的身影,又想起了吳妄此前對那云姐的拒絕,心底美滋滋的。
‘哥說他心有所屬…應當是我吧。’
只恨自己晚生了幾年,依舊不到能戀愛的年紀。
于是,兩天一夜過后。
天剛擦黑,吳妄就抵達了琉璃界邊境一處駐軍之地,悄無聲息地摸向了春鸞師姐所在的軍營。
他的車隊此刻還在路上,距離邊境還有差不多兩天的腳程。
吳妄已經斷定,武神其它界必然已有所行動,他來此地尋春鸞師姐,也是為了調動邊境的力量,看能否包個餃子。
以包圍圈包圍包圍圈。
若此行有收獲,天狐族之事處置起來就簡單多了,可以不管青紅皂白,直接扣一頂‘其他神界干預’的帽子。
如此既可讓雙方暫時避免戰爭,趁機跟天狐族不戰的一派取得聯系,又可打響琉璃界反滲透的戰役號角。
一舉兩得。
當然,此時吳妄全憑推斷與預判,沒有足夠的情報支持,腰桿子始終不算硬氣。
無敵應該還沒在冥卿界落穩腳跟,自是無法指望。
天道雖已扎根天外,但不宜直接顯露威能,不然容易引起帝夋注意。
自己的情報來源,只有現有的琉璃界神祀院體系…
這般一比較,自然還是憑感覺預判比較靠譜。
吳妄很快就接近了那處軍營,卻被軍營外圍遍布的鹿角、陷阱阻住了去路。
他略微思索,退入了一處林間,隔了十多里,鎖定了春鸞師姐的大帳,而后巧運氣勁,凝聚拳影,對著春鸞師姐的大帳打出去一拳。
崩云勁!
春鸞正在大帳內綁束胸帶,這邊剛將胸帶系好,尚未來得及披上外衣,大帳一側的木架突然破開一只大洞,呼呼的夜風灌入此間,她的洗臉盆啪的炸散。
春鸞一個健步撲到了屏風側旁,抓住了自己的長槍,簡單扎起來的馬尾辮來回晃蕩,一雙明眸中滿是犀利之色。
軍營陷入了少許騷亂。
“將軍!將軍您怎么了?”
“啊,我沒事。”
春鸞淡定地回了句,閃身躲在屏風后,招來外衣麻利地穿上。
她看著那臉盆炸散的碎片,淡然道:
“剛才心情煩悶,勁力沒收住打碎了臉盆,沒啥大事,都散了吧。”
“是!”
周圍聚來的兵衛轟然應諾。
雖然有人忍不住翹腳看向帳篷內,但也沒人敢真的多看。
不多時,春鸞穿戴起了整套鎧甲,面色有些陰暗,帶了幾名信得過的侍衛,就在營地外溜達。
她一路尋到了吳妄所在的林地,目光在夜色中不斷掃視。
有侍衛問:“將軍,此地看著有些古怪,咱們要進去巡視嗎?”
“你們在這,”春鸞拔出了背部的長槍,“我進去試探下。”
“將軍,何不請其他將軍一同前來…”
春鸞打了個手勢,這幾位侍衛立刻低頭不語,沒有多問半個字。
她走入林中,長槍輕輕顫鳴。
“出來。”
“師姐,是我。”
吳妄的嗓音鉆入春鸞耳中,卻是在春鸞身后不遠處。
春鸞霍然轉身,長槍幾乎要直接點出,但見到吳妄的身影后,努力克制住了自己出手的沖動。
“青山?”
“嗯,”吳妄擦去面容上的偽裝,散出自身的勢與魂力。
這些都是無法偽裝的辨識手段。
春鸞壓低聲音,立刻抬頭看了眼左右,“你不是在路上,怎么…兵分兩路?”
“不錯,”吳妄正色道,“事不宜遲,師姐快些調動幾部兵馬,找幾位能信得過的將軍,最好是精兵強將,隨我去車隊方向。
我擔心有其他神界的奸細已做好布局,會偷襲我的車隊。”
“這…私自調兵是軍中大忌…”
“給,”吳妄在袖中取出了一面玉符,“我暗中來找師姐,是因我對師姐的完全信任,師姐放手施為就好,出了什么事,有這東西擔著。”
春鸞低頭看去,卻見吳妄掌心玉符刻著幾個大字。
琉璃特使。
神·制。